毕竟圣上刚刚颁下旨意,鼓励百姓经商,民间更流传陛下有意取消商贾的贱籍身份。
长孙修万万不可在此时生事!
这岂不是公然与陛下作对?
这些年,长孙家生意愈发兴隆,地位水涨船高,加之与长孙皇后有血脉之亲。圣上重修氏族志时,长孙家更被列为第二。
明里暗里,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长孙家,一旦被抓住错处,整个家族必遭滔天巨浪!
几位长辈费尽口舌,才将长孙修的情绪稍稍安抚下来。
长孙家大厅内。
族老长孙宁语重心长地劝解:
“孩子,事情须得查明原委,再行处置,切莫意气用事。”
“眼下陛下与家主皆不在长安城,若是有人故意设局,我等岂非正中下怀?”
“你父亲临行前将重任托付于你,便是信重于你,你莫要辜负这份信任。”
“先平心静气,细细探查此事根由,万不可铸成大错。”
长孙修仍气呼呼地反驳:“人家都欺到门上了,这口气如何咽得下!”
“铺子就开在咱家正对面,分明是存心挑衅!”
“简直是骑在头上作威作福,全然未将长孙家放在眼里!”
长孙宁忙道:“我看倒也未必。下人回报,那几间铺子乃是一夜之间开张。”
“寻常商人,哪有这等手段?”
“更要紧的是,他们所售农具,价钱竟比我们便宜十倍,且优惠更多!”
“这其中,必有深意!”
“我等还是静观其变为上。损失些钱财事小,若损了家族声誉,那才是大事!”
听着叔父的分析,长孙修情绪稍定。
的确,这等手笔,绝非寻常人能做得出来。他紧锁眉头问道:“依叔父之见,此人究竟是何目的?”
“他卖得如此低廉,那得亏蚀多少银钱?”
长孙宁目光凝重:“此人必有图谋,多半是冲着家族来的!”
“为了打压我长孙家的买卖,竟不惜亏空至此!”
“我料定,此人绝非缺钱之辈!”
“他那几家铺子,每日亏损怕不下十几万贯铜钱!”
“如此巨资,竟浑不在意,其身份地位,定然非同小可!”
“所图之事,恐怕也非同小可。”
长孙修听罢,后背惊出一层冷汗,连忙问:“那我们该如何应对?”
叔父所言极是,此人极可能就是冲着长孙家来的!能成为父亲对手的,岂是等闲之辈?放眼大唐,能与父亲掰手腕的,屈指可数!不过寥寥数人而已。他一个小辈,如何应付得来?
“以静制动,见机行事。”长孙宁呷了口茶,正色道。
“眼下什么都莫要做,只等那人自己露出马脚!”
长孙修仍有些不甘,肉疼道:“那我们岂不是要白白亏蚀许多银钱?”
“钱财终究是身外物。如今之计,唯有以不变应万变!”长孙宁断然道,“那人每日亏损远胜于我们,我们就这般耗着,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长孙修抱着一丝侥幸问道:“族叔,有没有可能,那人并非针对家族,只是想抢夺我们的生意?”
“绝无可能!”长孙宁断言,“你想想,能开得起这么多铺面,十数日间亏损近二百万贯铜钱,绝非池中之物,家底必然深厚!”
“他敢如此行事,敢与我长孙家过不去,足见底气十足!”
“这样的人,最不缺的,就是生财之道!”
长孙修被彻底说服,仍不甘地追问:“既然这般富有,又何必来抢我们的生意?我们那几家铺子可是最赚钱的营生!叔父打算如何处置?”
长孙宁随口道:“既已亏钱,索性关掉便是。”
“长孙家财大气粗,这点亏空还担得起!”
“我们就与这人耗下去,时辰一到,真相自明。”
“我就不信,那人底蕴还能深过长孙家!”
长孙修思索良久,深觉长孙宁言之有理。确不能因一时冲动,酿成大错。不再犹豫,他立刻下令关闭了几家铁器铺,同时暗中遣人盯住陈迎新的店铺。
七日之后,河西村。
锤头向陈迎新禀报店铺近况。
“竟有此事!”
“长孙家当真把那几家铺子关了?!”陈迎新震惊不已。
“公子,千真万确。”锤头点头,继续道,“一夜之间,全关了门!”
“这……这不对啊。”陈迎新摸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那些长期的老主顾订单,他们也都不做了?”
“正是如此。”锤头答道,“长孙家九成的长期订单,如今都被我们接下了。”
要知道,这些世家大族的长期订单,才是店铺收益的命脉,足可占长孙家那几间铺子收入的八九成!这些钱,他们竟都不要了?
陈迎新完全没料到会是这般结局!
他本以为长孙家得知消息,定会迅速反击。为此,他早已备好后续手段。谁知事情竟演变成这样!长孙家非但未做抵抗,反而直接弃子投降!
这哪里是一个世家大族该有的姿态?怎会如此……窝囊?
陈迎新一时心绪纷乱,只觉古今差异实在太大!长孙家身为顶级门阀,面对对手竟不战而降?何况这几间铁器铺还是其家族重要的财源!他们竟毫不抵抗,将偌大利益拱手相让?实在于理不合!
陈迎新想破头也想不出缘由,只得暂且搁下,转而问道:“我们铺子的收益如何?”
“确如公子所料,从第三日起便不再亏钱。眼下收支相抵,刚好持平。”
陈迎新闻言,心中稍定。虽然他售卖的农具价格比长孙家低了十倍,但胜在生产技艺先进,产出速度快,成本自然低廉。如此算来,定价倒也合适。为了打长久较量,他甚至备好了数百万贯铜钱,做好了亏损的准备。如今这般局面,反倒不必动用了。
陈迎新吩咐锤头:“你继续盯紧长孙家,一有动静,立刻报我。”
“是,公子。”锤头领命匆匆离去。
陈迎新独自皱眉,喃喃自语:“为何会是这般情形?”真是想不通透。
又过了半个多月,陈迎新的店铺开始盈利。他开的那几间铺子风平浪静,陈迎新甚至疑心那长孙家主是不是失了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