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青确实见过包氏一面。
十几年前的京城,晏青随着当时还在世的晏父,参加了包氏的婚礼,见过一面包氏的侧脸。
十好几年过去了,要说晏青能从一面之缘中认出包氏是安福郡主那是天方夜谭,所以晏青很快以为包氏长得如同江南女儿般的秀美,他觉着眼熟。
焦氏笑着说:“妹妹,谢谢你照顾淮儿,我们夫妻是特地来感谢你的。”焦氏在外面听到了包氏对儿子的温柔体贴,好感登时又加了三分,这会儿的感激真心实意。
包氏看看晏青和焦氏,低头问晏淮:“这是你的父母?”
“是。”晏淮有些紧张地回答。他怕姑姑不喜欢他的爹娘。
包氏对晏青和焦氏笑笑,说:“妹妹不敢当,我比二位年长些。现在杂事缠身,先失陪了。”包氏摸摸晏淮的头,对他笑笑,出去了。
“喛?”晏青和焦氏愣了。他们晏家的名号不响亮吗?他们晏家的钱不够多吗?还是儿子认的姑姑不知道他们是谁?
晏青和焦氏看向儿子,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晏淮做了个深呼吸,给爹娘一个眼神,让他们自己体会。他则转身对上官祖母行礼:“见过老夫人。”
“淮儿,快起来。”上官祖母刚才从头听到尾,大致明白了怎么回事,笑呵呵地叫晏淮起来,什么都没说。
晏淮又给上官大伯母行礼。上官大伯母也笑呵呵地叫他起来。
晏淮又见过上官卫澜,笑着说:“见过姐姐。”
“你这个调皮的,小惜他们在你们的教室里忙活呢,你也去吧。”上官卫澜笑着说。
“好!”晏淮眼睛一亮,转身就要跑,看到爹娘还站在那里,便说:“爹,娘,我去找同学了。”
“去吧去吧。”晏青和焦氏连忙说。刚才他们的儿子好有礼貌,好懂事。他们对视一眼,喜上眉梢。
晏淮离开后,晏青和焦氏也过来给上官祖母行礼,口称“老夫人”。
上官祖母连忙免了他们的礼,让他们坐下,笑着说:“淮儿在我家住了一段时间,小惜的娘挺喜欢他,就认了他做侄儿,好名正言顺地照应他。”
“是是是。”焦氏笑着说:“说起来都是我们不好,让淮儿误会了。要不是妹妹,不,姐姐,淮儿现在肯定不能这么好。我们夫妻这次专门过来,一是想表示感激,二是想认下这个姐姐,以后也好有个照应。”
晏青也说:“我们晏家别的什么都没有,只有些金银俗物,以后姐姐有缺银子使,只要一句话,十万八万的立马擡来。”
焦氏笑着又说:“要说十万八万的太少,根本不能表达我们夫妻感激的万一,可是淮儿说了,你们都是做学问的清贵人,最不看重的就是金银,可我们又没有别的,只能拿这些俗物来扰了姐姐了。”
晏青真心想认包氏这个姐姐,自以为在帮她,对上官祖母说:“老夫人,请你劝劝姐姐。我们真心实意想表达感激,也希望您能帮忙成全。”
上官祖母换了个坐姿,她看出来了,晏淮的爹娘不知道小儿媳妇的真正身份,要不然不会贸然认她当姐姐。确实,小儿媳妇一向深居简出,行事又低调,若不是熟悉的人,根本不知道她是朝廷里最尊贵的安福郡主。
上官祖母也看出来晏淮的爹娘是真心感激,然而他们话里话外隐隐的骄傲自得,却会让小儿媳妇一定会拒绝这个提议。何况,以小儿媳妇的身份,认个侄儿没什么,认个弟弟弟妹就是大事了。
上官祖母笑呵呵地说:“大热的天,你们一路过来也辛苦了,喝口茶解解渴吧。”
晏青和焦氏对视一眼,明白对方不想认他们,暗暗诧异。真是奇了,他们晏家富可敌国,无论在哪里都是座上宾,没想到今天想表达感激认个姐姐,他们竟然还不想要?
晏青和焦氏也不想说什么了,端起茶杯默默喝了口茶。
他们这边暂时没人说话,上官大伯娘那边的动静就清晰了起来:
“甲三,甲四院的茶水快去送,一定要送到每个人手里,至少要让每个人都喝一碗。”
“厨房那边熬的绿豆汤好了吗?多加糖,等放凉了也快去送。不要停,接着熬,绿豆汤不能少。”
“水不够使了,从学院的井里挑,派力气大的去。”
“现在可以开火做中午饭了,做好了先放着,到中午正好吃。”
“再去从附近借毛布和脸盆,天气太热,得让他们时不时能洗个脸。”
上官大伯娘这里忙得不可开交,上官卫澜也帮着母亲不断参详,查漏补缺。
晏青和焦氏默默听着,心想,这么多人同时干活,确实忙乱,如果是他们,能做得更好。他们正这样想着,忽然听到了晏淮的声音:“咱们的教室擦完了,接下来做什么?”
是儿子!晏青和焦氏同时支棱起耳朵。儿子的声音特别高兴,像只欢快的小松鼠,让他们也轻松起来。
“好多教室都漏雨了,咱们还得接着擦。”这是另一个孩子的声音,带着孩子特有的清脆,又十分透亮,让人一听就觉得喜欢。“好。”这是儿子的声音,依然非常欢快,即使另一个孩子的意思是让他继续干活。
晏青和焦氏忍不住站起来,来到门口往外张望,果然见到儿子和几个孩子走到一间屋子里,麻利地擦拭着里面的桌椅,一边干活一边时不时笑闹一阵,那脸上欢快的小模样,他们从来没有见到过。
晏青和焦氏对视一眼,看来儿子真的很喜欢求知学院,在这里干活也觉得开心。
他们又往其他地方望去,这个院子的屋顶已经修补得差不多了,只剩下那几个孩子,还有明显不是干活的一些人。
其实那些是学院的先生,他们过来主要是收拾他们的办公室。
几个孩子干活很利索,若是让他们的父母瞧见了,肯定都大为惊讶。尤其是上官卫惜,不但干活快,每擦好一张桌子,他还背到外面去晾晒。
小小的孩子背着一张比他还高的桌子,看着就像被压倒了一样。焦氏忍不住说:“你们怎么能让一个小孩子干这么重的活?”要是她儿子背着桌子,她早就跳起来了。
上官卫澜咦了一声,朝对面一看,见上官卫惜竟然背着一张桌子,顿时又惊又怒,大吼:“上官卫惜!你给我放下!”
上官卫惜一愣,把桌子放下,朝这边挥手,还露出一张灿烂的笑脸:“姐姐,我没事。”
“没事也不行!”上官卫澜气极了:“你一个小孩子背重物,会把骨头压坏的。”
上官大伯娘也走过来,疑惑地说:“小惜背什么了?”
“他刚才背着一张桌子。”上官卫澜气鼓鼓地告状。
“哎呦。”上官大伯娘惊呼一声,说:“小惜,桌子那么重,你怎么能背呢?”
上官祖母也坐不住了,过来对上官卫惜担心地说:“小惜,咱们不背桌子了,压坏了骨头长不高。”
“好,我知道了。”上官卫惜只得答应。其实他们教室的桌椅全是他一个人弄出去晾晒的,只不过那时候没被人发现而已。
原来那个孩子就是上官卫惜,儿子认的姑姑的亲儿子。晏青和焦氏对视一眼,即使再不想承认,那个孩子也比他们儿子长得好看,尤其是那股灵气,平生罕见。
因为焦氏的提醒,上官卫澜对她热情了许多,说:“孩子就是这样,一错眼就找事,平时再乖的孩子也一样。”
“就是。”焦氏随声附和。
“来,坐下歇歇喝口茶。因为要修整学院,这里实在太简慢,你们不要见怪。”上官祖母对他们的态度也好了许多。
晏青和焦氏敏锐地察觉了这种转变,很快意识到他们之前的不妥之处,对这样的人,不应该谈钱,而是谈感情。
晏青的笑容真诚了许多,说:“老夫人您太客气了。”
焦氏也诚恳地说:“之前是我们夫妻无礼了,老夫人您别见怪。”
“哪里,”上官祖母笑呵呵地说,“这里乱糟糟的,等得了空,请你们去家里坐坐。”
“那先谢谢老夫人了。”晏青马上高兴地说。
包氏在这个时候回来了,对上官大伯娘说:“订了十桌席面,请了六个厨子,买回来茶叶十斤,还有各色青菜三十斤,鸡蛋二十斤,肉三十斤,应该够今天的份了。”天气炎热不能储存,买多了明天就会坏。
“好,够用了。”上官大伯娘松了口气,笑着说:“辛苦弟妹了,快擦擦汗。”只是出去了一趟,包氏就满头大汗了。
“我这算什么辛苦,他们才辛苦呢。”包氏接过湿毛巾,擦擦汗,顿时觉得清爽了不少。
晏青和焦氏对视一眼,一起走过来,由焦氏一脸抱歉地对包氏说:“对不起,之前是我们夫妻孟浪了。想着姐姐对淮儿的照顾,一心要感谢,想着认您做姐姐好有个照应。这件事确实是我们没考虑好。我们给您添麻烦了。我们在这给您赔礼了。”说完,焦氏和晏青同时行礼。
“快起来。”包氏连忙拦住他们,轻柔地说:“我能理解你们的心情,只是认我做姐姐太突然了。我喜欢淮儿这孩子,当他的姑姑只是为了能够名正言顺地照顾他,却与你们不相干。你们莫怪我不识好歹,咱们之前素不相识,就当为了淮儿,且好好相处吧。”
“对,对。”焦氏笑着连连点头。儿子认的这位姑姑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她认儿子当侄儿只是因为喜欢他,没有丝毫要占晏家便宜的意思,更不想认他们。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人家高风亮节,是真心地喜爱儿子啊。
晏青和焦氏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他们想过对方贪图晏家的钱,哪怕不立即显露出来,也会对认他们这门亲喜出望外求之不得。哪知对方根本不是那样的俗人,而是真正喜爱儿子的品性高洁的人。
晏青和焦氏有些不知所措,更多的是欣喜万分,儿子竟然能在遥远的青州遇到一个真心疼爱他的人,这是多大的福缘啊。
怪不得儿子会对她这么亲近,以真心换真心,儿子自然亲近她。
给钱,必须给钱!晏青和焦氏现在已经把包氏当成了自己人,而他们对自己人好的方式只有一个,那就是:给钱给钱再给钱。
晏青和焦氏又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焦氏笑着说:“虽然不算认亲,但我能叫你一声姐姐吗?”
好想也有人对我使出这一招:给钱给钱再给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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