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霁
那一年,戚霁23岁,灵气复苏初见端倪,豪富家庭出身的她虽然没有任何修仙有关的天赋,但仍然浑身带满了法宝。
说起来,所有人都觉得戚霁骨子里透着与戚家人不同的恣意和散漫,怎么说呢,虽然都知道她有个哥哥可以撑起下一辈的大局,但她本人实在是过于不上进了,完全担不起精英这个词,说难听点简直辱没了戚家这么些年清正的门风。
午夜,最近迷上了调酒的戚霁从酒吧里晃晃悠悠地出来,嘴里还哼着歌。电光火石之间,像是有一个黑影指冲她扑来,戚霁没太在意——她身上法宝多,这玩意她走夜路见得多了,还没见哪个不被这些东西收拾的。
但等了好一会,戚霁还是不见这鬼东西发出滋滋惨叫,或是引得小范围天气异象。
看来只是缕没什么本事的残魂?
歪歪头,戚霁没太在意,骑上她心爱的摩托,打算离开。
只是那夜,戚霁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她梦见黑影的面容,像她妈,被超速的货车撞飞出去了,四肢都散架了。
艹,还怪不孝的。
揉了揉因为吹冷风而有些痛的脑袋,鬼使神差之下,戚霁放下了她学得差不离的调酒爱好,转而调查起了那个路段的往事。
戚霁有一出是一出的行为,戚家人早就习惯了,戚霁也没想着瞒他们。
然后……
啪得一声,一叠证明被摔在了戚霁的面前。
包括那个死去女孩的信息,也包括她与父母并不匹配的亲缘鉴定。
停下喝茶的动作,戚霁慢慢擡起头,与哥哥赤红的眼睛对上:“哥?”
男人的面容从未有过这般冷冽:“你不要叫我哥。我没有你这个妹妹。”
随后就是无尽的哭泣与争吵,戚霁将新鲜的雏菊放在对方墓前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回忆起几个月前的那一场冲突。
据说,她早就知道她是个赝品,只是贪图富贵瞒下来事实,甚至叫她的天师朋友遮掩;据说她是天煞孤星,冷心冷肺,视人命若草芥……
那一天,戚夫人的眼睛哭肿了,她听不进自己的任何一句辩解,只是哀泣着:“她是你的妹妹啊,你怎么能够这么狠心?若不是大师与我讲,你是不是要叫你妹妹被收入邪兵,永世不得安眠?”
戚先生和小戚先生都对她很失望,但是他们还是答应了戚霁的最后一个要求:“我会从几位的生命中消失,但我想知道我的生父是谁,也算全几分他未尽的孝义。”
当时一起玩到大的兄长是怎么说的?哦,好像是骂她没心,居然就这么平静地接受了事实,搬出去住,仿佛这么些年的温情都只是她贪图富贵的演戏。
“我的儿子,不需要你来祭拜。”老人扶着自己年迈的妻子,拄着拐杖,对戚霁也是毫不掩饰的恶意和怨恨。
这是她亡父的亲生父母,只可惜他们对她也只有敌意。
也是,毕竟是她的生母害死了他们唯一的儿子,甚至于名义上的孙女还是这样风评糜烂与她亲妈不相上下的东西。
戚霁摸着落在手掌上的雨线,无言走在大街上,她离开戚家的时候也觉得自己无颜拿走任何原本属于那位小公主的东西,然后因为被断定体质特殊,在有关部门关了一个月,原来的工作也被辞了。
真是眼见高楼起高楼塌。
戚霁摇了摇头,却发现不自觉地走到了兄长工作的单位楼下,也是她原来上班的地方。
本来这个点她可能还在加班吧?
自嘲似的笑了笑,转身就要离开,却见一黑袍人静静伫立在不远处,是诊断她没有心的大师。
“怨恨吗?你明明什么也没有做错。”
戚霁失落的神色收起,转身就要离开,她自知不是什么有本事的人,遇到完全未知领域的人事自然是有多远躲多远:“与你无关。”“怎么会?如果你不够怨恨,我就只能杀了你哥哥炼阵了,和那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亲缘共鸣还是能弥补一些像你这样天生猛鬼的不足的。”
“你由罪恶的花孕育,却沐浴在温暖与美好之下。无意间的那场命运更改更是精妙绝伦,不得不叫人感慨天道的巧思,身上的大气运更让你在黑暗下熠熠生辉。只可惜,过久的美好似乎叫你忘记了罪恶的本能,明明我已经让世界孤立你了,你为什么不怨恨呢?”
顿住脚步,戚霁却始终没有转身,声音发冷:“你杀了戚霁?”
“哦,你是说那个早死的女孩?当然不是,我只是被她可悲的命魂吸引,才意外得知这件事情。不过,既然你已经忘记了自己原有的罪恶,那我只能找残次品代替了。”
“不!”戚霁瞳孔紧缩,扭头就见疲惫沧桑的兄长正从写字楼出来,暗色的恶意扑向了他。
戚宇轩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就见曾经的妹妹面色苍白如纸地把自己扑到在地上,还没等自己发作,就见她背后冒出恶鬼,凶狠地啃食她的肩膀。
“你……”
“抱歉,小戚先生,我不知道我为戚家带来了这样多的不幸。可笑的以命抵命或许并不足以偿还我的过错,但我还是希望有机会的话,把我永远爱戚先生还有戚夫人带给他们。”
颤抖着说完这句话,戚霁再也无法抵抗恶鬼的侵蚀,褪去了人类的身形,也解开了命运的恶意,凶狠地扑向恶鬼,生生叫黑袍人受到反噬地吐血。
再后来,最尖端的灵气复苏机构在这里建立,因为这里有一团特别的祟——能够保持理智,简单和人沟通,甚至根据自身情况提出合适的改进建议。
无数消解祟的新式法器、丹药、报告分析被一批批运往各大城市,未知可怖的领域逐渐变得明晰和易于应对,无数人欢欣鼓舞,新的经济势力视搭上灵气复苏列车的程度重新洗牌。只有那团祟独自蜷缩在全方位锁死的幽深牢笼里,像是将要熄灭的火苗,身形近乎溃散。
在各式力量的试验下,它本来早就该湮灭了,但是像它这样还能够特殊的邪祟,世间再没有第二个,于是数不胜数的负面情绪、邪恶力量被灌入,如果还清醒着,实验继续;如果理智被污染,就地歼灭。
它终于等到了不堪重负的一天,但它的心中从来都没有怨恨,清澈的眼泪滑落。
【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我希望能够早点补偿你……】
在祟弥留之际,它在心底留下了这样一句话。
温黛
她用恶劣的手段,离间了瑜、耀、华,背刺了钺,偌大的天庭竟然成了她的一言堂。
这个连本名都不愿叫的上神,本来仅仅只是其余四位上神容忍的、一直长不大的幼神,谁也没想到她居然天生邪骨,没有半分神灵的悲悯,一时间光明正伟的神界变得乌烟瘴气,各个惶惶不可终日。
但是,他们逃不掉了,所有神明都低估了她的力量,她的神念足够广博能够覆盖神域全境,她的威严在窃取了其余上神的力量之后足以毁天灭地,微弱的非议就会招致堪称挫骨扬灰的惩戒,所有企图逃往人间界的神明都被她禁锢、生生剜去神骨、抽掉神髓。
不规矩地窝在以往瑜执政神界的宝座上,温黛轻轻地打了个呵欠,伸了个懒腰,赤足踩在粘稠的神血上。沾淡金色的粘液染在白皙的足底,往外延伸出一串俏皮的脚印。
温黛却没有注意这么多,她只是很认真地在思考,接下来应该做些什么。在坐上这三界殊胜尊贵的位子之前,她唯一的目标就是扳倒瑜,自己坐上来,现在已经实现了,那然后呢?
要想瑜那样找一个稍逊色自己的神明,谈谈恋爱,然后强迫对方,叫祂失魂落魄,被自己剥落吞吃神力,再自愿跳入登天台,最后来个无关紧要的“我愿你生生世世,再无爱乐,只做那高居庙堂的众神之神”的诅咒。
可是,在神界,唯一能与这剧本相称的就只有钺了,钺骂人过于难听,已经被自己吞噬,没法陪自己演这一遭了,不过想来要是自己强迫钺演这一折笑话,他怕是宁可直接被自己吞噬也不愿受这份欺辱了。
八九岁女童模样的小人撑着脸颊,坐在最高的云端,小腿轻晃,但看外表谁又能想得到她那份天真至极的残忍。
好无聊好无聊,没有谁告诉过温黛神界需要管理,就温黛自己的观察,她也没发现神界哪里需要管理,只是凭本心行事,粗暴地对待那些曾经一点也看不起她、跟着钺落井下石的、跟红顶白的小可怜们。
光明的神界至此陷入沉寂,仿佛归入地狱,下界的呼唤再得不到神界的回应。
“神明已死,神域崩塌”的声音愈演愈烈,并没有死去的瑜、华、耀三神则在凡间召集力量,无数踏仙途的有识之士反攻神界。
当无数人、神或者别的什么站在自己的对立面对自己怒目而视的时候,温黛却难得地笑了,原来这才是她的垫脚石宿命吗?那些苦难、卧薪尝胆后的空虚,原来都在这里等着自己吗?原来自己生出神志之后,所面对的一切与自己格格不入的乏味都是无言的警告呀。
他们打着诛灭天命邪魔的旗帜,冲着自己耀武扬威,在天道的加持下,仿佛真的不可战胜的神话。
一切顺利得不可思议,邪魔诛尽,魂魄押入无间洗练,最后会化作无间的一部分,吸收这其余两界的恶念。
而那个平白生出神志,有自愿陨落回归本体的小不点,终究只是那些履历辉煌家伙过往里浓墨重彩的一笔功绩,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