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们你是真的猛。”
老板看到躺在地上不醒人事的梼杌,再问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得知经年急中生智装了勾芒引得梼杌放松警惕趁机下手,饶是老板也不得不感叹她艺高人胆大。
经年后悔莫及地捂住脸:“我本来只是想保命来着。”
谁想梼杌是真的对勾芒情根深种,让她一时冲动下了刀。
经年觉得自己的脸上此刻刻着“玩弄感情的渣女”几个大字。
梼杌此时悄无声息地躺在地上,谁都能预想到他醒来后的雷霆震怒。
“说起来也是我的错,我倒是忘了他当年为追勾芒,把这天地间的宝物寻了个遍,才让他一见红羽便起了戒心。”老板说:“好在歪打正着达成目的了。”
“阿弥陀佛。”经年低声诚心念了句,她倒不是为梼杌念的,而是为等梼杌醒来后的自己念的:“事已至此,就让我抓紧时间从它身体里取出‘创造’来。”
经历过给红羽做的复杂手术后,经年的手艺可以说是出神入化。一团红色的丝线被她开膛破肚剖出来,流动的灿金和血色照亮了手术室。
可在红羽他们看来,只有经年空空如也的手心和紧张谨慎的眉眼。
按照先前和勾芒商量好的,经年把这段红线缝入了左手。
左手创造,右手毁灭。她变成了最接近于神的存在。
经年好奇地看着她柔软的左手掌心,在心里默默勾勒出红线的模样,铁青色的无生命幕景里,红线像跟茁壮的幼苗,颤巍巍地从她手心冒出头来。
随着她意念的催促,红线柔软的身躯延展起来,经年感到身体的热度在上升,她伸出右手扯住线头,像熟练的纺织娘将红线灵活轻巧地盘绕起来。
她做这事时仿佛已经操练了上百次般利落决绝,以为她在睡梦中曾亲身经历过勾芒的造物,这些梦
刻在了她的灵魂里,勾芒说得没有错,她们正在逐渐变成一个人。
经年把新生的红线剪断,妥帖地缝入梼杌的胸口。她此前曾开膛破肚取出他的神力,短短瞬间又能让他恢复无虞。
不愧是被所有人渴望和觊觎的力量啊,经年忧心忡忡地想。
“好啦。”她一擦汗,笑着对最担心的穷奇说:“放心,我保证他不会有事的。”
随即她忽然抽搐了一下。
血液忽然从奔跑的状态冷却了,力量瞬间被抽空。经年眼前一片雪花,身体不受控制地塌下来,被穷奇一把抱住。
“经年!”他的声音忽远忽近,最后湮灭在嘈杂的耳鸣中。
勾芒冷冽的女声气急败坏地破开这阵耳鸣,无比清晰地传给她:“我不是告诉过你!‘创造’不是凭空产生,而是要用自己的生命力去换的!一次性帮梼杌补完也太乱来了!要不是我帮你守着识海,你迟早会作死这具身体!”
这话你要早说啊!我哪知道副作用这么大啊?!
经年短暂晕厥一阵,睁开眼睛。恶心想吐的感觉还没消失,温热的液体滴上她的手背。她的在周围人惊悚的目光里擡起手背,看到血液刺眼的鲜红色。
她还没反应过来,穷奇已经用纸巾帮她堵住了滴血的鼻子。
“怎么回事?!”少年吓得不轻,连带着手都在抖:“你的血止不住!”
“这个能力的副作用。”经年说:“没事的,休息会就好了。”
经年心下了然,即使她拥有了“创造”的能力,她也不能同勾芒般自如地使用它,因为她纸片般脆弱的身躯没法承担这种等价交换的代价。
皎皎挤到她的身边来,淡蓝色的光罩住了经年。
“你在撒谎,”红羽眉头一皱,戳穿了她:“你撒谎的时候,从来不直视别人说话。”
他稍一想就明白了:“这个能力是不是会带给你的身体很大的负担?”
经年想否认,但是她刚一说话,口腔里也涌出血液来。
治愈术没有效果吗?!皎皎的脸色瞬间苍白。
经年也不禁被吓得一哆嗦。她这才发现自己的严重的异常,她都咯咳血了,却丝毫感受不到疼痛。
痛觉是预警的第一道防线,没有痛觉,意味着将对受到的伤害程度毫无意识。
皎皎掏出草药包来,翻找着补品让经年吞下。
穷奇脸都绿了,他看得一阵心疼,手在经年的头发上安慰地轻抚,末了却看到自己手心中掉落的几根干枯的断发。
他盯着那些头发,像是要把它们看出窟窿来。
“你不能再用这个能力了。”穷奇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说:“它会让你死的。”
经年也吓得噤声,她再怎么胆大,也不敢这么糟践自己的身体。回想刚才创造红线的过程,就像是抽水泵般向外汲取着她的生命力。
她还没有亲眼见到饕餮身上的那个窟窿,本来的打算和信心全都灰飞烟灭了,她真的有和饕餮谈判的筹码吗?如果被饕餮知道了她的能力,饕餮会不惜一切代价让她缝补他胃里的黑洞,而这很有可能会直接要了经年的命。
或许她从一开始就着了道,经年以为她在勾芒面前掌握了主动权,但实际上勾芒明白,即使取回“创造”,经年的身体也无法承担高强度的消耗。勾芒只要不戳破这个事实,再放出“我教你”的诱饵。等经年千方百计地拿回“创造”,她就能更近一步地苏醒了。
经年握紧了手心,她头上的“达摩克斯之剑”摇摇欲坠。
这个能力于她而言十分鸡肋,但对敌人来说却是求之不得的香饽饽。
“你先休息,剩下的交给我们。”老板心领神会地对经年说:“‘创造’的事我们会保密,梼杌这边我来解决。”
穷奇在他说的时候已经公主抱起了经年向楼上走去。
“大哥那边我来想办法,他要魂珠和续魂草我都帮他去找,”穷奇低声对经年说:“你不要再插手
这件事。”
经年没有回应他,她已经在他怀里昏昏欲睡了,她在迷迷糊糊中想,饕餮需要补的窟窿一定很大,不然也犯不着这么些年都没凑齐可以用的魂珠。她还在想最近真的太背了老是在受伤,玄武那家伙去哪了都在坑她。
她还想买几份求好运的符咒呢!
身体的疼痛忽然慢慢浮现,经年却在精神上放松下来。她痛得蜷缩成团,但睡意更浓重了。
被掏空的疲惫的身体在强迫她睡觉。
穷奇轻带上经年的房门退了出来。他本来想多待在她身边一会,可看她忽然间憔悴下来的神情,他的内心一阵痉挛式的抽痛。
逃避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他怀念起北欧那段安稳平静的日子。
红羽站在经年门口,两人的目光对上,擦出噼里啪啦的火光来。
穷奇手插口袋,往那一杵,摆明了不想让红羽进门的模样。
“我喜欢她,”穷奇说:“我绝对不会让。”
红羽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良久轻轻一笑:“正巧,我也想说这句话。”
红羽敛起笑意,双眸迸射出战意:“我喜欢她,我绝对不会让。”
一门之隔的屋内,睡梦中的经年觉得四肢百骸都在隐隐作痛,然而最疼的还是心脏,一根冰柱穿透了心脏,像是要把她从中撕裂开来,她从溅射到眼睫上的血液中,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少年。
他白玉般的脸染上了鲜血,一贯平静无波的高冷表情此刻狰狞而疯癫。
“勾芒!我喜欢你!”他凑近抚着将死的黑衣女神神情迷茫的脸,声音里透着病态的执念:“我绝对不会让给任何人。”
“要是把你吃掉的话,”他“咯咯”笑起来,憧憬地说:“就没有任何人能够抢走你了!”
他搂住女神的躯体,一口咬在她的脖颈:“可惜你没有骨肉,但是没关系,我们两的神力将会永远融在一起,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霜透,”勾芒低低呢喃:“霜透。”
“住嘴!”霜透气急败坏地吼道:“不要叫这个名字!不准叫这个名字!”
霜透忽然浑身一震,抱住头放声痛叫。他转而向勾芒,面露凶光地飞扑过来。
经年从冷汗中惊醒,知道故事发展的她强行醒了过来,她可不想看着自己被寸寸吞吃入腹的景象。
饕餮背后的那个神秘者,会是吞噬了勾芒的霜透吗?
如果他知道自己拥有了“创造”,一定也会毫不犹豫,想方设法地吃掉自己吧。
经年擦掉额头上的冷汗,睡意被驱赶地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