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劲坤——”沈卓尧顾不上去思考耳朵听到的声音，他明白这是一件非常严重的指控，比对自己的指控更加令自己难以忍受。沈卓尧跟着许劲坤冲向后排座位，却被冯局的下属挡住。
“许劲坤！”沈卓尧越过众人朝许劲坤伸出手，然而车厢内的许劲坤还沉迷在震惊与茫然无措中，根本无暇顾及沈卓尧的心情。
“冯局——”沈卓尧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理智，想到此时最能控制场面的就是冯局，只能望着冯局提出请求。
冯局一只手已经扶着车门准备上车，看到沈卓尧可怜巴巴的像只被遗弃的狗，一副如果被拒绝立刻用豆腐撞死的决绝，只能抿嘴对后排许劲坤旁边的人道：“你自己滴滴打车吧。”
对方一只脚还没有来得及下来，沈卓尧已经将其拽下车。
沈卓尧和冯局两人左右夹击，护着许劲坤一起往市局走。
车厢静谧。
就连沈卓尧思绪不定的呼吸，也是一种噪音。
这种安静，振聋发聩。
沈卓尧额头已经沁满汗水。
沈卓尧转过脸想要问许劲坤到底发生了什么，想要告诉他一定有彼此当时忽视的情况，想要告诉他自己完全相信他。
触及不远处冯局同样阴沉不定的脸色，只能转回脸作罢。
车辆距离市局越来越近了。
沈卓尧不顾全车人的目光，将手悄悄的握上了许劲坤的手。
许劲坤有些惊讶，一边小心观察其他人的反映，偷偷将手从对方手里撤回，压低声音咬牙切齿着急：“沈卓尧你疯了！你在用你的事业生涯做赌注！”
“都这个时候了！”沈卓尧完全明白许劲坤在担忧什么，他毋庸置疑的重新将被甩脱的手覆在许劲坤手背，用力抓住：“我相信你！”
许劲坤低下头沉默几秒，朝冯局的方向微微侧身：“冯局，首先抱歉给您添麻烦了。关于我的案件，请您相信我的清白。另外，毕竟我的身份当前已经不再适合担任队长，我申请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沈卓尧代队长。”
“好。”冯局饶有深意的看看许劲坤，又看看沈卓尧。
越过许劲坤的脸，沈卓尧的眼神担忧的望着许劲坤，这种眼神早已超过了同事之间的深情。
冯局眼看前面司机好奇的透过后视镜望着后排三人，随即将自己的手盖在了沈卓尧和许劲坤的手上：“先停职，之后等待调查结果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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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驶回单位大院的时候，明明已经是中午吃饭休息时间，单位的大多数员工此时却站在院子里，等待着冯局和许劲坤的出现。
等到车辆停稳，冯局带着许劲坤从车上下来，很多同事前来说情。
“冯局，许队什么为人别人不清楚您还不清楚吗？这可是您一手带起来的兵，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这让群众看到市局局长当着自己的面抓队长，什么感受？对我们警察的形象——”综合部主任端着饭，苦着脸凑到冯局面前说情：“是不是，先松开手铐，我们在会议室里慢慢说。”
“是呀，冯局。”大病初愈的二队队长瞥了一眼许沈二人，不满的抿抿嘴，却为了大局考虑，选择站在许劲坤这边：“冯局，这么多年我们抓的坏人，没有一千也有九百。我们作为警察去犯罪现场调查，动动现场的证物也都是正常调查，这总不能谁张口说一句嫌疑，咱们就把自己人抓起来，这以后谁敢给群众卖命？！这以后我们谁敢调查案件？！这不合适！”
“冯局——”李晨和任芳站在车边，小心翼翼望着许劲坤的表情，可怜巴巴小声道：“我们许队衣服都脏了，至少也让我们许队好好休息之后再说吧。”
冯局还顾四周，用力观赏车门冷冷吼了一声：“许劲坤人缘很好嘛，你们还给他抱打不平呢？！”
“我是不是还应该给你们许劲坤在希尔顿开个房间呢。”
“洲际皇冠就可以。”李晨听不懂冯局的反话，努力用真诚打败真诚。触及冯局阴沉的脸色，挤出来的笑容僵在脸上：“皇冠假日就…就…可以了。”
“来个人给我记一下，这个小李晨，这个绩效待改进！”冯局擡起手指指李晨，随即挥手示意带走许劲坤：“给我将许劲坤带走！”
“你们任何人，但凡让我发现给许劲坤违规行好处，今年年底评选，全部都是待改进！”
冯局说完，背着手阴沉着脸回到办公室。
只剩下许劲坤和沈卓尧还在原地。
无法挽回，确定被宰的结果尘埃落定。
许劲坤心中莫名升腾起一种，万一的情愫。
在还不知道敌人是谁的时候，自己已经先阵亡了。
他知道——
沈卓尧一定会相信他。
正因为这份知道，反倒令他不敢擡头触及对方的眼神。
许劲坤害怕。
他怕万一自己的万一，耽误了沈卓尧一辈子。
可是他不想一个人沉入深渊。
他承认自己，很害怕。
“许队走吧。”旁边同事过来带他准备去看守室。
许劲坤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擡起头望着沈卓尧。
他仔仔细细缓缓慢慢的用眼神将沈卓尧的头发，眉梢，眼睛，睫毛，鼻尖，嘴唇，看了个仔仔细细。
却在同事过来拉自己的时候，许劲坤用最温柔的声音，就像是自己不过是出去和人喝酒前的叮嘱——
“沈卓尧，要好好吃饭！”
“沈卓尧我信你，你一定会尽力的！”
“沈卓尧——”最后一句，在空旷的单位大院戛然而止，却又忽然响起：“好好上班，等我回来——”
许劲坤反应越是平淡，沈卓尧心里越是难受。
沈卓尧面无表情的转过身，不再看许劲坤被带离的样子，默默回到了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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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办公室还蔓延着许劲坤身上的味道。
李晨和任芳跟着沈卓尧进入办公室。
沈卓尧吸吸鼻子，没有表情语气平淡：“我们开始吧。”
“任芳，关于赵家32人自杀尸检报告有没有结果？”
不等任芳说话，沈卓尧手边的电话响起——
来电显示，吕法医。
沈卓尧接听之后，努力保持语气平稳：“吕法医，尸检报告出来了吗？”
“你没事吧？”吕法医的关心从话筒里温柔传来：“许劲坤出事，最难过的就是你了。”
“我还好，就是当前冯局将林芙冰遇害的案件交给二组，我拿不到尸检报告。无法帮上他。”沈卓尧回到许劲坤的办公室，关上门坐在许劲坤的位置上说着。
“这样啊——”吕法医没有说话，沉默了几秒，沈卓尧只能听到电话里传来敲键盘的声音。
不等沈卓尧询问，吕法医的声音重新响起：“你今天晚上九点来找我，我把赵家的尸检报告给你。”
“好。”
吕法医的安排，令沈卓尧的思绪逐渐回到当前的工作上。
只是在望向许劲坤放在办公室的外套上时，沈卓尧下意识站起身，将许劲坤的衣服抱在怀里，就像是抱着许劲坤似的。闭着眼睛用力呼吸，就像是把属于许劲坤的味道全部吸进自己的身体里。
双腿的力量忽然被抽走，沈卓尧跪在地上，后背佝偻着，却还是将衣服搂的很用力。
非常用力。
等到沈卓尧恢复好心情。
现在是下午三点。
“任芳你打听下。”沈卓尧顿了顿，有些请求的擡眼望着对方：“你问下相熟的同事，能不能联系上这个司机。”
“许队的手机不是被没收了吗？你在哪里找到的滴滴订单？”
“我登陆他的账户。”沈卓尧敲敲桌子不再躲闪和许劲坤的亲密关系：“你先联系司机，看能不能作证，另外发个文调一下当时车上的视频。”
“是！”
“另外案发现场是森林，我看没有摄像头，你找下信息部门，能不能调取距离最近的交通摄像头，查一下案发前两个小时经过这里的所有车。”
“是！”
处理完这些事，沈卓尧眼神望向李晨：“你之前查的情况呢？”
“在这里。”李晨将手里的文件交给沈卓尧：“根据三十三个人社交通讯记录，我把他们分成了三个家庭。而这三个家庭里，有一个主导者，分别是各自家庭儿孙辈年纪较大的那一位。”
李晨将每个家庭做了个家庭树，方便沈卓尧看清楚。
“而每个家庭儿孙辈年纪较大的那一位，都与小赵在六个月内有密切联系。”
“通话内容我看不到，但是根据大家的社交状态——”
“从最近距离现在五月来看，正是我们过年的时候，当时小赵参与了各个层面的同学会——”李晨提供了社交平台上的照片交给沈卓尧。
“之后，小赵和简毓贞也是这个时候互加的阅后即焚app以及ins。”说到这里，李晨有些尴尬：“这些软件非大陆允许运行的app，我无法核查他们的聊天记录。”
“但是，我们可以在照片中看到，同学会中，小赵经常是处于照片的边角位置——”李晨指指照片，又指指几次都位列中间C位的拍照自然的女孩：“这些同学会里，小赵与女孩的位置常常都是对角线的位置，而小赵与女孩在社交软件上关注账号，也都高度重合。”
不等任芳蹙眉表示否定，李晨举起手：“我有数据证明！这个是女孩半年内的微博，每一次女孩的微博，小赵都是第一个点赞加留言。”
“——他确实喜欢女话。”任芳耸耸肩，从女孩的角度表示有可能。
“然后呢？”沈卓尧站在桌边，一只手撑在桌面分析当前所有数据：“你的意思是说，小赵在半年前的同学会认识了暗恋的女孩和简毓贞？”
“不！”李晨干脆走到白板前，用笔写下来人物关系——
“小赵早就喜欢女孩，只是这么长时间一直没与开口。在六个月前，小赵和简毓贞通过学校教课相识，两人都有种时刻想要打破规则的勇气，他们通过境外软件翻墙联系，之后恰好是过年，简毓贞留在本地过年。这里有简毓贞朋友圈的一张照片——”
沈卓尧望着对方发布的那张照片，只觉得格外熟悉。
“之后，小赵和女神的沟通多起来。但是在一周之前，女孩在社交平台发布自己和一位高富帅的合照，表示自己脱单了。小赵没有点赞和评论。倒是有人在女神的账号下评论，是你的舔狗吗。女神回复了一个嫌弃的表情，说怎么会。”
“之后，小赵和女神再无互动。”
“案发当天早晨，小赵给其他两个家庭拿事的孩子多次打电话，沟通时间每次都在三种以上。”
沈卓尧没有说话，只是接过李晨的ipad，将其他两个家庭拿事的孩子社交账号打开，逐一分析。
越是认知水平越低，越是需要强调自己的存在，结果却总是事与愿违。
“32位死者体内，是什么药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