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了,但是只消失了一小部分,留下一具残缺的无面尸和指挥官的无头尸纠缠在一起,黑漆漆的头颅中空空如也。这诡异的一幕也许会深深烙在他记忆中,伴随他整个后半生,在噩梦中不断将他惊醒。
然后是剧烈的痛苦,四下里一片寂静,在这可怖的寂静中,他发现自己趴在一处精美的地毯上。他心知自己已经逃了出来,但他怎么挣扎都挣扎不起来。他不适应刚换的身体,就像他从来都没适应过人身一样。但是,怎么可能?他一直都是人。
他动弹不得,甚至都转不了脖子,直到一枚镜子递到他面前,映出了一张嵌在狗头上的流血的人脸。
......
塞萨尔知道,身份不明的法师还是用传送咒逃了,不过,他只传走了一张人脸,至于这张人脸能不能活下去,当然得看那名法师自己的手段。他来到敌方指挥所的最高处,拿长剑插着那两具相互纠缠的尸首,剑刃顶端嵌着指挥官的头颅高高举起,发出一阵象征意义的高声咆哮,响彻了四周。
然后,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尸首用力抛出,一直掷到山坡下方的行军道路上,这才往回退去。
敌方指挥所附近的士兵都被接连发生的变故给惊呆了,先是忽然升起的冲天火柱,接着又是死无全尸的法师和指挥官,剧烈的恐慌一直扩散到前线,使得阵线中出现了大股混乱。很多军官高声呼喝,要士兵们坚定意志为长官报仇,但趁着暂时性的混乱和先前的号声,乌比诺派来的骑士和小贵族们又一次奋力集结部队,填补了阵线的缺口。
等失去指挥官的重甲骑兵再次发起冲锋,塞萨尔也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指挥所。火炮阵地依然在持续发起轰击,阵地前的关隘也依然安稳不动。从更后方冲入战场的重甲骑兵发起多次冲锋,都被他在关隘口挡住。
尽管如此,敌方骑兵仍在持续作战,绕过了他看守的关隘,企图分成多股尖刀切断他们的阵线。
以这支敌方部队的坚定和意志力,塞萨尔反而觉得,他领导的才是帮叛军和匪徒,实在是很不可思议。靠着那股匪夷所思的意志力和士气,靠着敌方的人数和装备优势,胜势再次往敌方偏移了。不过,塞萨尔也没指望就这么取胜,他只需要撑到合适的时机。
阵线越发稀薄时,大批支援部队终于从山坡那端出现,迎着晨曦往下发起了冲锋。这场冲锋彻底击破了指挥所左翼方向的骑兵,使得大片敌军陷入溃逃。很快,右翼方向的敌方军官见势不对,开始下令撤退。长枪兵阵线换上了火枪,轻骑兵开始发力猛攻,原本接近崩溃的冈萨雷斯民兵也回过头,开始在林地中气喘吁吁追逐落马的逃兵和争抢战利品了。
支援来的很及时,彻底击溃了这支为赶路放弃了火炮的骑兵部队。右翼方向的骑兵借着掩护逃得无影无踪,左翼方向被当成掩护的骑兵只能狼狈地一路死一路逃。他们想要从山陵间逃脱,却被支援来的骑兵冲入溃逃的人群,打得土崩瓦解。他们俘虏并抓住了大批以往从来没抓住过的军官。
至此,这场遭遇战算是落幕了,不过塞萨尔知道,更大的问题还在后面等着他。想到这支骑兵部队展现的军事素质和他们背后可能存在的势力,他就觉得自己揽上了一个大麻烦,比乌比诺当时的描述夸张得多。
而且说不定比诺依恩的麻烦更大。
不过,未必也不能趁机攫取更大的权力。局势混乱不堪的时候,一些事情反而更好做,比如说,带队冲进冈萨雷斯的总督府把人直接送进监狱......
但这事还能来得及做吗?塞萨尔个人很怀疑。
......
塞萨尔站在一处山岩上,看着一排排疲惫至极的士兵在月光照耀下的溪谷就地扎营。为了尽快赶路,他的队伍没有辎重,也没有随军平民,更别说是医师和仆人了。不过,有名态度莫名友好的多米尼军官表示她愿意提供支援,等他们找到扎营地点的时候,她已经从多米尼的营地召来了据说是从大学毕业的医师。
他还记得塞希雅抱怨贵族们抢走了所有医师,弄得黑剑要去找地方小神殿的祭司签订合约。在这个世界,最早掌握并发展了医术的是神殿祭司,近一百多年里才有了大学生出身的专业医生,除此以外,也就只有那些比起医术更擅长切割尸体的解剖官能上阵了。然而只要有的选,谁都不想把自己送到解剖官手里。
除去这位年轻的军官以外,其他人看见他表情都不怎么自然,塞萨尔当然知道理由。虽然他现在正常了些,至少不是个三米来高的披甲野兽人了,但他的盔甲还是一片焦黑,浴满暗色血迹,每一处盔甲缝隙也都被血污死死糊住,散发出阵阵刺鼻的气味。倘若站得比较远,只能看到他的轮廓,兴许还能有人表达欣赏,站近之后也就只剩下惊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