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马 作品

分卷阅读175

道、每一栋建筑和每一具尸体,在水下构成无数扭曲的光与影的轮廓。尸体的手臂纷纷向天空伸展,手指佝偻弯曲,手臂皮肉剥离,如同绝望的信徒在祈祷。

他不断杀死冲过来的士兵,直到站着的仅剩下他和无貌者,还有一个面孔受了火烧的征召兵。然后,他才发觉,诺大的厮杀场,竟然没有哪怕一个人因恐惧而退却。

濒死的重伤者在脚下翻滚挣扎,嘶吼着听不清的话语,好似意识不清的醉汉,哪怕快死了还要辱骂和诅咒站着的人,亦未感到一丝痛苦或恐惧。他感觉一切都被污血抹滑了,无论是现实世界,还是人们的精神,此情此景已经怪诞恐怖到了极点,但远方街道还是有更多人冲来。

赤裸上身的剑舞者在远方对塞萨尔大喊着萨苏莱人的语言,虽然从未听闻过,但他觉得是“邪魔”的意思。阴霾密布的血色天空下,更多草原人好像是凭空显现一样冲出磅礴的暴风雪,朝他们围聚拢来。那个面孔受了烧伤征召兵似乎情绪受了感染,发出咆哮,结果立刻就被一支大箭射翻在地,倒在血泊中。

这人是谁来着?

尸体烧伤的面孔让塞萨尔颇感熟悉,也许是因为意识越来越模糊不清,他记忆也有些混乱,许多东西如同隔着一层雾,看不清晰。然而紧跟着,他发现有抹幽魂一样的血色从尸身中浮现,和兽爪产生了诡异的共鸣。

此人是这条街上最后一具倒下的尸体,看起来附近现在除了塞萨尔,所有人都死了,而一件预备已久的事情也就发生了。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那些幽魂就汇入了他在地上四处流淌的影子。

塞萨尔身形晃动。他感觉有种隔膜似的东西忽然碎裂了,他发现自己的视线在一瞬间延伸开来,视野中的一切都变得极度紧密,就像他在半空中张开了密密麻麻的眼睛,藏在无数看不见的缝隙里窥伺四面八方。

每一枚眼睛所见的视野都极度清晰,仿佛把多到足以覆盖整条街道的眼球贴在物体表面去凝视,让人想起攀附在海龟壳上的藤壶。他视野中的一切都因此变得极度致密,并在多个视野重叠之后变得更加繁复、更加致密了。

这种致密让人觉得痛苦不堪,思维无法承受,大脑也一片混沌。他不止是在看他者,还在看他自己。他在自己的视野变成了一张蜷缩展开的人皮。

菲尔丝用力抓着他的肩膀,说着听不清的话,但塞萨尔根本无力回应。他踉跄避开投往自己身体的箭矢,却发现自己脚步快得匪夷所思,感觉是在他四处蔓延的影子上滑行,一步就退入大量建筑构成的迷宫中。

事情越来越诡异了——难道这一切真是无法避免的吗?

他本来可以从矿道的路逃跑,可他为什么不逃跑?为什么要跟已经注定死于灾厄的人站在一起战斗?为了情谊吗?他们之间似乎也不存在什么情谊。那难道还能是道德戒律吗?当然,也许他确实是放不下自己身为人的很多东西,本以为这能拖延他走向疯狂的脚步,但如今看来,放不放得下,最终也无法影响任何事。

意识到这点,塞萨尔感觉自己的头脑更混沌了,那些致密繁复的视野也更贴合他的思维了,力量在他身上涌动,好似要他挣脱自己的皮肤破体而出,要指挥他把这座城市都献上屠杀的祭台,满足他对血的渴望。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约束他,也没有什么东西应该约束他,他存在的意义.......

“小心萨满!”菲尔丝叫道。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晚了,金色光线勾勒出整个街道血腥的轮廓,只一眨眼间就自地下和墙壁中刺出。无形无质的射线穿过有形质的物体,划出不可阻挡的轨迹向他围聚拢来,比尺规做出的更加笔直,比灼烧的烈日更加刺眼,虚幻却致命。

塞萨尔不断后退,还是被自己刚躲进来的狭窄巷道阻挡了脚步。一束束射线穿透了他的肢体,停留在他身体中,未曾对血肉之躯造成伤害,却让他感到思维迟缓、身躯受制、无法挪动分毫。他的听觉感官中充斥着雷鸣般的尖啸,视野也被磅礴的金光填满,好似有一颗颗正午的太阳环绕着他的身躯烧灼。

雷鸣般的尖啸越来越响,压迫着他的意识和感知,一排排凶悍的草原人战士也在巷道两端出现。他们推倒建筑,劈碎大门,砸跨墙壁,朝他射出致命的箭矢。塞萨尔感觉他们简直是变成了海潮,用长矛和刀剑汇聚成了足以淹没一切的巨浪。

忽然间传来了不起眼的枪声,闪亮的金色光线崩断了,好似泡沫忽然破裂,带着交错的光和影消失在血腥的屠场中。但那名追杀他一路的剑舞者已经接近,此人目光清明至极,无喜也无悲,未受周遭氛围分毫影响。插进塞萨尔血肉的箭矢正被往外推挤,一支支从他身体脱落坠地。

“我们有这么大仇吗?”塞萨尔用诺依恩的本地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