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如水。</p>
许愿把火折子放在地上，这才去看北尧的伤口。</p>
箭伤。</p>
直接从后背穿透。</p>
许是为了逃跑方便，北尧砍断了箭羽，而今箭杆还在他腹部。</p>
许愿道：“忍一下痛，我把箭拔出来，才能止血。”</p>
北尧点头，他靠着墙壁，冷汗从额角滑落。</p>
像是为了分心一样，他道：“我会报答你的。”</p>
“我不用你报答我，之前你给了我城防图，今日我救了你，我们之间就算是扯平了。”</p>
许愿说完，手中猛然用力。</p>
痛疼似乎是要将人贯穿，北尧浑身抽搐着，然而，他死死咬住唇，不让痛苦泄出半分。</p>
许愿忍不住多看了一眼。</p>
鲜血染遍手，许愿在身上擦了擦，而后脱下外衫，用力捆在北尧的腹部止血。</p>
剧痛再一次传来，北尧看着许愿粗糙的动作，问道：“你会吗？”</p>
“最近一个月，读了一本医书，勉强算会吧。”</p>
北尧：“……”</p>
“怎么，要不是我，今夜你就死了。”许愿说完，想起后殿的尸体，又道：“也不一定，看你负伤还能杀那么多人，说不定死不了。”</p>
北尧没接许愿的话，“我衣服里有止血药，你帮我涂上。”</p>
“有药你不早点说？”</p>
“我以为你会。”北尧声音有些冷，但更多的，是无力。</p>
他仰着头，火折子微弱的光落在他脸上，映出好看的阴影。</p>
许愿的心突然就软了下来。</p>
她轻轻取下刚刚捆上去的外衫，摸到北尧说过的药以后，小心翼翼的涂上去。</p>
破庙有些太安静了。</p>
许愿怕北尧昏睡过去，开口道：“追杀你的人，是歌舒部的吗？”</p>
许是恢复了一些力气，北尧回着许愿的话，“不是，是天齐的人。”</p>
闻言，许愿手一顿。</p>
这么多人追杀北尧，肯定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那种。</p>
可如今北尧没死。</p>
后殿的那一群人也没死。</p>
以北尧刚刚警惕的模样来看，追杀北尧的人，不会善罢甘休的。</p>
也就是说，还会有人过来，甚至是很快。</p>
趁你病要你命这六个字，许愿还是明白的。</p>
沈仁耀能自保，那她呢？</p>
这个破庙她不能待了。</p>
继续待下去，恐怕她就成了沈仁耀的同谋了。</p>
想到这里，许愿加快了速度，涂完药以后，立刻又把衣服捆上去止血。</p>
瞅着许愿的速度，北尧扯着唇，“你怕了？”</p>
“沈公子也知道，我这个人，最是贪生怕死了。”</p>
许愿说完，起身拍了拍手，“我给你找个地方藏起来。”</p>
闻言，北尧道：“带我一起走。”</p>
“沈公子，不是我不想带你离开，而是你身上伤太重了，不能轻易挪动，你放心，我会给你找一个安全的地方的。”</p>
许愿也不可能就这样大咧咧的把人丢在这里。</p>
太没良心了。</p>
但良心这东西，她也不多。</p>
“为了杀我，来的的都是京城顶尖的高手，没有带回我的尸体，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不论你把我藏在何处，我都会死。”北尧抬头，看着许愿。</p>
许愿不为所动，“我已经还了你的恩情了。”</p>
北尧顿了顿，又道：“今日是投军的日子，你又出现在这里，应该是送你哥去军营吧？”</p>
许愿没说话。</p>
“我和定北将军谢晓成是好友，你救我，把我交给陈山，我保张越平安，如何？”</p>
北尧微微动了动，他浑身冰冷，尤其的困。</p>
但许愿没有答应他，他就不能昏睡过去。</p>
他要活着。</p>
他是天齐的三皇子，怎么能就这样死在一处破庙之中？</p>
他要活着，他必须活着。</p>
许愿依旧是没说话。</p>
她垂眸看着北尧，没由来的想起了白日的经历。</p>
沈仁耀给的条件，她拒绝不了。</p>
可把这个人带上，说不定今夜就会遇到追杀。</p>
可，万一没有呢？</p>
想到这里，许愿转身，在破庙里找着能拉人的木板。</p>
北尧见许愿沉默转身，垂下眼帘，轻笑了一声道：“罢了，你我本就是萍水相逢，赶紧走吧。”</p>
许愿知道北尧误会了，她也不想解释，只没好气的道：“省点力气吧，我可不想见到陈山的时候，他还以为是我杀了你。”</p>
许愿说完，拖着门板往外搬。</p>
北尧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道：“你要带我走？”</p>
“还不算太傻。”</p>
“我有马，就在附近。”北尧说完，顿了顿又道：“你骑马带我，敢吗？”</p>
北尧知道，许愿会骑马。</p>
但是他不知道许愿能不能带人。</p>
“这有什么不敢的。”许愿放下门板，想着白费那么多力气了。</p>
但是……她回头，看了一眼北尧问：“你伤口……”</p>
骑马，她自然没关系，但是沈仁耀不行。</p>
那伤口好不容易捆上了，若是再裂开，只怕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沈仁耀。</p>
“无妨。”</p>
北尧说完，扶着墙勉强站了起来。</p>
他手指微勾，抵在唇间，吹出一声嘹亮的口哨。</p>
很快，许愿就听见了马蹄声。</p>
她见北尧慢悠悠走着，走过去捡起火折子，而后借着月光，扶着北尧一步步出去。</p>
寒风刺骨。</p>
许愿和北尧从破庙出去，门口已经立了一匹雪白的马儿了。</p>
北尧摸了摸马头，而后冲许愿道：“你先上。”</p>
许愿没有犹豫，踩着马鞍上去，而后垂下一只手道：“上来。”</p>
北尧握住许愿的手，脚下一用力，也上了马，只不过，上马的动作太大，他忍不住嘶了一声。</p>
额角的汗，流的更多了。</p>
许愿听见，问道：“能行吗？”</p>
北尧定了定神道：“死不了。”</p>
许愿没说话，她垂眸，看见北尧的衣袖，突然问道：“有绳子吗？”</p>
“做什么？”</p>
“我怕你摔下去。”</p>
北尧默了默，没有说话。</p>
他也不知道以他如今的情况，能不能坚持下去。</p>
许愿轻叹，只得又脱一件衣服，把北尧和自己绑在一起。</p>
她没有绑太紧，只是微微打了一个结，防止北尧中途掉下马。</p>
如此一番以后，许愿道：“坐稳。”</p>
北尧点头，抓住了许愿衣服。</p>
寒风凛冽。</p>
或许是知道自己获救了，北尧紧绷着的身体松了下来，眼皮也越来越重，最后直接晕在了许愿的肩上。</p>
背上骤然一重，许愿道：“沈仁耀？”</p>
没有回答声。</p>
“沈仁耀，我告诉你，要是死，你也得在陈山见到你以后才能死，不然他让我陪葬，我找谁哭去？”</p>
依旧没有回答，许愿心里一沉，又加快了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