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她终于意识到,上官玥邀她来此,并非为了约她听戏或是交际,而只是,为了同她,说这一番话。§幻?想?姬÷ =首&发?
上官玥感知到她的视线,心道,虽是个养在内宅的柔弱女子,倒也不是个当真蠢到什么都看不出的地步。
云乔唇齿微动,想要问些什么。
上官玥抬眼看了前方,见一驾马车停在戏楼正前方。
而那车驾旁候着的,正是东宫太子殿下的贴身内侍。
她敛了眸光,忙道:“瞧,殿下来接娘娘了。”
拦下了云乔的话。
话落,前头东宫的奴才便来接云乔出去。
上官玥留在原地,看云乔走远又上了马车。
人群渐渐散尽,她收回视线后,目光扫向前方云乔坐过的桌椅旁,那被她喝过一口的茶盏。
目光沉黯难明。
“去,把那盏茶倒了,莫留痕迹。”
紧跟在她身边的婢女,应声忙走了过去。
茶水泼在地上,很快就被盛暑天气热得熏干。
上官玥也同侍女上了另一边赵府的车驾。
车驾上,侍女小声在她身边问:“月亮,方才那盏茶,不是你答应了那位郡主要给云侧妃用的吗,怎么方才见云侧妃喝了一口,您却拦了下来?”
就在昨日傍晚东宫传信说云乔应下她相邀后。
深夜的赵府内宅,来了位不速之客。
正是那位自和亲归来后,一直别宫而居,几乎从不露面的,东宫另一位侧妃娘娘,明宁郡主。
她竟查到了上官玥的真实身份,以此要挟她,给了她一包药,让她悄无声息,下给云乔。晓税Cms 耕欣醉哙
并且许诺,事成之后,会帮她救出少主。
上官玥悄悄查了那包药。
倒不是立刻要人性命的东西。
只是,令女人绝子,伤身且一旦心绪郁沉,便年岁难永。
上官玥轻叹了声,扶额道:
“你没瞧见吗,她听戏听到那忠仆身死时,脸白成什么样了。
倒不是个没良心的,若她真是那等冷眼看少主受折磨,自个儿却能安心和太子爷和和美美过日子的人,这药下也就下了。
可观她方才脸色,想来少主之事当是她心里一个结。既如此,我何必害她。
若真是这般对她,来日便是真救了少主,只怕少主也憎恨于我等。
既肯为她舍命,焉能见她受苦,罢了,准备准备,若那郡主当真把我的身份捅出去,咱们也得撤离中原了。”
婢女垂首应下,嘟囔了句:“这宫闱后宅的阴私手段,真是骇人……既然同为侧妃,上头又有杜家的太子妃压着,何苦去害云侧妃,难不成害了她,郡主就能做东宫的正妃娘娘来日入主中宫不成。”
自然是不能,可若不害她。
端看这大半年来东宫云侧妃的独宠,只怕真诞下皇嗣后,来日殿下登基,后位说不准得落到云侧妃手里。
东宫正妃无宠,真做皇后也无子。
可若是既有宠爱又有子嗣的云乔做了皇后。
那可就不同了。
尤其是,那位郡主和云侧妃容貌相似。
届时人人都会踩郡主而捧新任的皇后。
换作旁人或许能忍,可那位郡主,必定是忍不了的。兰兰文茓 追最薪章踕
上官玥摆手不语,只倚在车壁上歇着。
*
方才戏坊里,一间拐角避光的厢房内。
头戴帷帽的女子撩开轻纱,隔着窗扫了眼外头地上,已经风干的茶水。
“主子,方才那茶水,云氏女只饮了一口……”
“一口也够了。”
今日这盏茶,可比那玉枕药效烈得多。
一口,便能毁了大半底子。
便是再费心调养,亦不过只有十之二三的机会能怀上。
就算调养,短则三五年,长则七八载。
届时红颜弹指老,若是再加上陈晋沈砚之流在萧璟心里的芥蒂。
和宫里皇后朝廷内外对萧璟子嗣的压力,选几个诞育子嗣的女子入东宫势在必行。
到那时,那口药,恐怕会悄无声息地要了云乔的命。
她本就有郁症,而那药,是会要了郁症之人性命的。
明宁这次对云乔动的手脚,比从前,要狠得多。
她说着,手边抚着一旁座椅上的一只被砍断的带血的手,指尖冰冷得很。
“云长陵的夫人,胆子倒是大,竟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耍花招,要她一只手,都是便宜她了,尽快挑个好时机,把她设局要报复云长陵之事捅出去,让云长陵要了她的命,记清楚了,此事,不能沾染到我身上半分。”
她话落,抽出帕子擦拭手上血污,随手将染血的帕子扔掉。
“帕子和断掌捡起来带回去。”
回到长安城
外的别宫。
明宁吩咐护卫将断掌扔在地上,让人去请了那哑巴嬷嬷过来。
哑巴嬷嬷拄着拐被人扶进门,旁的下人识趣地退下。
嬷嬷远远看见一只手,吓得跌在地上,以为是云乔或是云乔母亲的手。
明宁看着嬷嬷跌坐在地的仓皇模样。
耳畔,似又想起云长陵夫人被她的人砍断手前的那番话。
她抓了她,问她为何背着她把绝子的药还成了避子的。
云夫人一再向她求饶,口口声声说着只是觉得云乔可怜。
可怜?
云乔可怜?
是吗?
可她就不可怜吗?
怎么人人都可怜云乔,却无人可怜她呢?
她给云乔藏在玉枕里,用的绝子的药。
可是她昔日曾经给自己用的呢。
当然,她本来也从未想过要生育什么子嗣。
无论嫁给谁,她都不会生孩子。
若是要她忍受痛苦,忍受鬼门关走一遭的苦难,她只怕会掐死带给她痛苦的,那滩血肉。
即便那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晚风吹进殿内。
明宁的声音,冰冷又低沉。
“放心,不是她们母女二人的手。”
她话落,坐在一旁,似是自言自语般,和嬷嬷道:
“我是为她好啊,生孩子有什么好的呢,你瞧那小丫头,不就成了她的拖累吗,让她想做什么都畏手畏脚,儿女骨肉之于母亲,可都是孽债。”
生儿育女?那有什么好的。
明明让她那么疼那么痛,怎么她就那样疼爱带给她疼痛的女儿呢?
“我原本给她用的药,只是让她无子,却不会让她受苦。
是她不听话,我才不得不用些让她受苦的法子。
从前也是如此,若她乖乖地呆在扬州,乖乖在沈府把自己日子过好。
我早就放过她了。
当年在西北,本可以杀了她的,可我不还是心软,留了她一命嘛。
给萧璟脑袋里用针时,我分毫未曾手软,一点迟疑都无。
可给她用针时,我抱着晕过去的她,在她耳边哄了她好久说,不疼的,醒来后忘了就不会哭了。
这些年来,我无数次可以杀了她,却最终都放过了她。
嬷嬷,你知不知道,我饶过她多少次。
她有什么可怜的,她的母亲爱她,萧璟爱她,死去的乔昀想必如今在地狱里爱她爱得后悔死了从前没在我小时候掐死我。
就连半生不熟的人都舍不得害她。
多的是人想护着她。
连我自己,当年都舍不得杀那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嬷嬷,她有什么可怜的呢?
可怜的明明是我。
是我啊。
我已经放过她许多次了,偏生她总是不听话,若是她乖乖地按我给她安排的过一辈子,哪还有这么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