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则穷凶极恶之人,大都是亡命狂徒,未必顾惜他人性命,可眼前这女子生得委实好看,难保那歹人掳走了,想长久养着关着,这才不舍得她被烧死,费心来寻了郎中医治。
郎中话落,云乔眼眸微颤,思及这一路带着自己从京城逃到此地的陈晋,摇了摇头。
抿唇道:“他不是害我的歹徒,一路帮了我许多。”
那郎中闻言蹙了蹙眉,想起那陈晋曾说自己是眼前这女娘的护卫,再听云乔这话,便意识到了不对,察觉陈晋撒了谎。
谁家主子,会评价自己的护卫帮了自己许多,护卫为主子办事,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郎中觉得不对,只笑了笑道:“这世上,哪有什么好人啊,姑娘生得漂亮,自然轻易能得旁人相助,只是,旁人帮您,必定是有所图,姑娘自己好生斟酌就是,瞧着姑娘也没在外头走动过,应当是不善识人的。”
云乔没有回话,只抱膝低首,把一半的脸,埋在膝头。
也许陈晋不是好人,也许他和萧璟一样,帮她都是另有所图。
记忆恢复之后,所有的种种,来来回回在她脑海里拉扯。
云乔敏感又阴郁,不再信任任何人。
郎中打量了她几眼,转了话头道:“对了,姑娘说,方才那人不是封了您的记忆,给您灌了虎狼之药的歹人,那您可还记得,是谁做了恶事?老身可以派手下药童,替您去报官。”
她低垂眼帘,想起脑海里,失去记忆后的种种,低眸自嘲的笑。
报官?
怎么报官?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萧璟是君,她不过贱民。
她有什么办法,能靠报官,让他受几分刑罚吗?
痴人做梦罢了。
怎么可能。
或许逃出生天,就已经是此刻的她,唯一能求的一点点奢望了。
云乔说不出话,只是摇头。
向郎中表示不必。
郎中无法,略一思量,便猜出了这姑娘为何不肯报官,想是那歹人,位高权重,她孤身一人,无权无势,也拗不过那人,遂未曾多问,只给云乔送了碗安神汤,嘱咐她好生歇下,自个儿则揉着眼睛预备出去寻药童回来。
夜幕四合,安神汤在手边放得微有些凉。
郎中离去时紧阖的院门被从外头推开,陈晋疾步往屋内走。
他不知云乔已经醒来,径直推门踏进内殿。
云乔听见动静抬首看向门外,和刚刚踏进门槛的陈晋,四目相对。
冬夜天寒,陈晋一身冷意寒霜。
眼底,却是热的。
“小姐醒了就好,身子可还有什么不适?”
云乔摇了摇头,启唇问:“此处距离你说的,安顿孩子的地界,还有多远。”
陈晋闻言如实答道:“应是一日路程。”
云乔听罢微微点头,起身便欲下榻。
口中道:“我身子无甚大碍,一场高烧而已,眼下已经退了,要不了命,你还是,先带我去找我女儿吧。”
她面色仍旧苍白,却怕夜长梦多,等不及要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