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先说好,这次可没有太学的酸梅汤给你解腻。&34;刘秀掰了块饼渣扔进嘴里,芝麻香混着尘土味在舌尖炸开
邓禹盘腿坐下,突然正色道:&34;我这次来,是要跟你谋一桩大买卖。&34;
刘秀挑眉:&34;哦?邓大才子终于要出仕了?我这儿还缺个主簿&34;
&34;我要卖你个天下。&34;邓禹从怀中掏出一卷竹简,&34;先别急着赶人,看看这个。&34;
竹简上密密麻麻记着各地情报:赤眉军已破武关,更始朝廷内斗不休,河北流民聚众数十万刘秀越看神色越凝重。这些与他暗中收集的情报相互印证,却更为详尽。
&34;刘玄必败。&34;邓禹轻声道,手指点在简上一个名字上,&34;这位更始帝连洛阳的市集都管不好,如何管天下?&34;
帐外传来脚步声,亲兵送来了酒肉。刘秀挥手示意他退下,亲自斟了两碗酒:&34;慎言。这话传出去,你那颗聪明的脑袋就该挂在长安城头了。&34;
邓禹仰头饮尽,酒液顺着下巴滴落:&34;我一路北来,看见易子而食的饥民,十室九空的村落。文叔,这天下需要的不是又一个坐在龙椅上发号施令的皇帝。&34;他直视刘秀的眼睛,&34;而是能结束乱世的明君。&34;
刘秀的手微微一颤。龙椅明君这些词像烧红的炭,烫得他心头一跳。他想起离洛阳时阴丽华含泪的眼,想起朱鮪得意的嘴脸,更想起这一路所见百姓的苦难。
&34;你以为我不想?&34;刘秀苦笑,&34;可我手上不过三千兵马,河北群雄谁肯服我?&34;
邓禹突然拍案而起,吓得帐外卫兵按住了刀柄。&34;刘文叔!当年在太学论政,你说&39;治天下当如烹小鲜&39;的气魄哪去了?&34;他抓起酒坛给自己又倒了一碗,&34;我邓禹杖策千里不是来听你唉声叹气的!&34;
刘秀被这突如其来的怒火震住了。记忆中邓禹总是嬉皮笑脸,何曾有过这般激昂模样?
邓禹从书箱底层抽出一卷绢布,哗啦抖开——是幅大汉全图,上面用不同颜色标注着各方势力。&34;延揽英雄,务悦民心。&34;他手指沿着黄河划了一道,&34;铜马军号称百万,实为饥民所聚。若得粮草安抚,顷刻可化敌为友。&34;
刘秀凝视地图,眼中渐渐燃起火光。邓禹的话像钥匙,咔哒一声打开了他心底某个锁着的匣子。
&34;接着说。&34;
&34;河北豪强缺的不是刀剑,而是大义名分。&34;邓禹又指向幽州,&34;耿弇父子坐拥精骑,却苦于无明主可投。&34;最后手指重重戳在洛阳,&34;而刘玄此刻正忙着和绿林军争权夺利,等他想明白时&34;
&34;我们已经坐大了。&34;刘秀接上他的话,两人相视一笑,恍如当年在太学合作应对夫子考校。
夜渐深,帐内烛火摇曳。酒过三巡,邓禹脸颊泛红,忽然吟道:&34;&39;岂曰无衣?与子同袍。&39;文叔,我今日来,是要与你同穿这件&39;袍子&39;的。&34;
刘秀会意,却故意逗他:&34;什么袍子?我这儿只有件旧貂裘,上次被冯异蹭去穿了半月,还回来时都馊了&34;
&34;少装糊涂!&34;邓禹把酒碗往案上一墩,&34;我是说高祖之业!救万民之命!&34;他打了个酒嗝,气势顿时弱了三分,&34;当然你要是实在不愿意&34;
刘秀突然起身,从枕下取出个锦囊,倒出半块玉璜:&34;认得这个么?&34;
邓禹瞪大眼睛。这是当年王莽篡汉时,他们几个太学生偷偷传看的传国玉玺拓片——刘秀不知用什么法子弄来块相似的玉,摔成四瓣分藏。
&34;你一直留着?&34;
&34;就像你说的,天下大乱时,总得有人收拾。&34;刘秀把玉璜放在地图上的长安位置,&34;只是没想到,会是我们这两个当年连饭钱都凑不齐的穷学生。&34;
邓禹突然红了眼眶。他伸手入怀,掏出个同样质地的玉块——严丝合缝地对在了一起。
帐外,冯异听着里面时而大笑时而激昂的谈话,默默把守卫又往外撤了十步。月光如水,照得营帐像艘即将启航的船。更远处,黄河的涛声隐隐传来,如同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
次日清晨,亲兵发现主公帐内多了个人——那位邓先生四仰八叉地睡在主公榻上,而刘秀自己蜷在案几旁,手里还攥着半卷竹简。更奇怪的是,案上舆图被画得面目全非,各处插着小旗,活像孩童过家家的玩具。
&34;传令。&34;刘秀揉着酸痛的脖子坐起来,眼中却精光四射,&34;今日起,邓禹为军师将军,位同冯异。&34;他踹了脚还在打呼的邓禹,&34;还有,给他找身像样的衣服——穿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刘秀亏待谋士。&34;
邓禹迷迷糊糊应了句:&34;不要紫绶那颜色显老&34;
刘秀大笑,掀开帐帘。朝阳正好,照得河北大地一片金光。黄河在远处拐了个弯,如同历史在此转向。
常山郡,太守府。
邓晨揉着太阳穴,看着案几上堆积如山的公文。师爷苦着脸汇报:&34;大人,今日又来了三百多流民,粥棚那边&34;
&34;再加两个粥棚。&34;邓晨笑了,”这是好事啊,别老苦着脸。”
师爷不解道:“大人,这怎么还是好事呢?”
“哈哈,这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啊,邓申!”邓晨示意师爷莫急。
&34;大人,再加两个粥棚,咱们的存粮&34;师爷的苦瓜脸皱得更紧了,活像颗晒蔫了的白菜。
邓晨翘着二郎腿,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案几,哼着小曲儿打断他:&34;存粮不够就去买,买不到就去借,借不着就去——&34;他突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凑近,&34;去告诉李恽州牧,说咱们常山闹饥荒了。&34;
师爷吓得差点咬到舌头:&34;啊?这这不是自投罗网吗?&34;
&34;笨!&34;邓晨抓起个梨子砸过去,师爷手忙脚乱地接住,&34;李恽那老狐狸巴不得看我笑话,听说我缺粮,肯定连夜开仓&39;接济&39;,顺便在奏折里参我一本。&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