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掌柜，我这一说到这儿，你就明白了吧？
可是在场还有不通笔墨的证人，我就需得给他们讲清楚了。
不然你一顶‘罗列罪状’的帽子扣下来，你不做人，我白铁英可从来是行的当，做得正的！”
“好！小娘子说得对！
你不好意思听就一边儿去，俺可要听小娘子给俺说说这里面的门道儿呢！
学会了这一招儿，兴许以后就不会被像你这样的人骗了呢？”
那个路岐人用胡萝卜粗细的指头指着游掌柜，把他吓了一哆嗦，身上又出了一层冷汗，但也不敢多嘴了。
“诸位请看账册。”白铁英冲路岐人笑了笑，接着道。
“如果墨水颜色始终如一，就说明书写时的间隔很短。
我、叶小官人，还有后面结账的几位住客，我们之间都差不多间隔了两刻。
那怎么可能墨水的干湿、晕染程度都一致呢？
尤其是写着我的账目条例的墨迹，是不是跟后面那些住客的墨迹几乎是一模一样呢？
要知道，我们之间可是差了半个时辰啊！”
白铁英之前就判断，游掌柜如此行事，绝非第一次，甚至有可能经常这么做。
那他定然也不会老实缴纳税款，这就需要另外一本账本记录账目。
果然，通过空间里的复制柜台，她发现了柜台抽屉的整体高度与里面的高度不符。
进而就发现了抽屉底板可以向内推动，
所以她才敢这么较真。
“小娘子这么一说，老朽才觉察出其中关窍。
确实，如果间隔了半个时辰，那前面写的就不应该跟后面一样。”
“老丈所言极是。”白铁英对老人家点头道。
“这也是我对游掌柜用‘不认真’这个言辞，就想掩饰他还有另外一本账册的真相的不赞同之处。
还有，账册上笔墨的新鲜程度，也只有现在看，才会很容易就看出来。
等我们到了府衙，再等升堂，不知道要过多长时间。
游掌柜的这个小心思，很可能就会被完美地掩饰过去。
因为我初来府城，根本不认识城中的饱学之士，或者书法大家，又怎么能轻易地请来为我作证呢？”
“县君，末学师长颇为擅长书法，在城中也颇有美名。
末学愿替县君去寻求师长襄助。”陈南飞拱手道。
这对白铁英来说，可真是意外之喜了，是以她赶忙向陈南飞道了谢。
“诸位，除了我刚才说的从墨迹上判断，书写运笔时的连贯性也可以作为证据。
就好比我要炒一盘菜，一直翻炒和隔一会儿才翻炒一下，那么菜蔬的生熟程度自然就会不同。
所以从目前账册上的文字来看，极有可能是同一时间书写的。”
“诶嘛，小娘子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那个喜欢做媒的大娘子一拍大腿道。
“可不是嘛，那炒菜就得一直翻炒，要不然就糊锅了！
陈小官人，我跟你说啊！我家对门儿她家可是经常能吃炒菜的人家。
她家的小娘子炒茄条……”
“哈哈哈哈哈……”大家见这大娘子三句话不离做媒，不由得再一次笑出了声。
白铁英见陈南飞仍只是羞臊，并无不虞，心道，大娘子这媒做的，没准儿还真能成呢！
大家一起笑过一场，白铁英又正色道：
“诸位请看，账册上我、叶小官人和其他住客的账目笔画重叠的部分，都有着非常明显的晕染。
正是因为短时间内大量墨水汇集于纸张同一处，超出了纸张正常的吸收速度导致的。
依我刚才所言，我们可以合理推断出，这些字迹大概率是在同一时间，采用连续书写的方式完成。
这还不能证明游掌柜存在蓄意伪造或篡改账册吗？”
叶泽珩自己看了一眼，随后又将账册展示给其余的人看。
在场但凡会写字的人，都觉得白铁英说的没错。
游掌柜一见，赶忙道：“诶呦县君啊！小人冤枉啊！
您也说了，那页被墨污了，这就是您看到的那本账册啊！
什么‘位置变化’，定是您记错了。
至于笔迹潦草，那是因为我早上出门的时候与内子有些口角，心里存着气了。
小人就是正常记录，您说的那些什么墨迹，真不是像您说的那样啊！”
白铁英见他死不承认，也不激恼。
这场意外事件，说她据理力争，不如说她别有用心，收拾游掌柜等人不过是搂草打兔子。
“哼，我觉得吧，这事儿麻烦府尊就够了，你确定还得劳动监税院的长官吗？”
游掌柜听了这话，冷汗又刷地一下冒了出来。
对呀，这小丫头片子刚才跟外面的人说的可不是来府城寻亲，而是来卖什么东西的，那她懂得账册之事就不足为奇了。
可这事儿绝对不能认啊！
只有这本账册，那是初犯，可以说自己一时糊涂。
那本儿账册要是拿出来，岂不是将这个月的罪证都拱手送上了吗？
更有甚者，她若是要查之前的账呢？
如今只有咬死不认一途了！
“县君这话小人不甚明白，不过您是县君，您说了算。”
“呵呵，有你这话就行了！”
白铁英见他摆出了滚刀肉的样子，便知他以为自己不知道真账册在哪儿，打算抵赖到底了。
她向众人中那几个一直跟着看热闹的住客道：
“妾身知道大家都是同行，故此想麻烦各位将那柜台搜一搜，便知妾身所言真假了。”
这几个人本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那个曜京来的住客便当先道：
“县君有礼了！鄙人成家山，年二十有一，曜京人士。
因着北地有些糊口的生意，家中便派鄙人来此巡查。
适才您这一番话，真是让鄙人受益匪浅。
说实话，鄙人也是初掌家业，好多门道儿都不知道。
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对了，鄙人娘子也是县君呢！
嘿嘿，不过那是鄙人不愿她出门低人一等，花了一万两买来的。
县君既然与我等都是买卖人，那等你回头去了曜京，我让我家娘子好好跟你亲近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