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湖轻舸 作品

第三百九十四章 逆转时空


    不对不对不对,情况非常的不对。

    禹王面上带着依旧欣慰的笑容,但心里已经开始了念叨。

    不应该不应该,应该是老夫想多了,只是帮了个忙而已,怎么可能就这么……

    姜临这臭小子也没干什么,只不过是解除了风洛好几个大纪元的痛苦而已。

    只不过是能让风洛第一次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人前,只不过是能让风洛和她的父亲顺理成章的相认。

    只不过是解开了伏羲陛下如此长时间的一个心结罢了……

    嘶……

    越想,禹王的心里越没底。

    乖囡囡,老祖宗我好像在给你添堵啊……

    禹王在心里默默的反思着。

    但不管怎么说,至少目前为止的结果还是好的。

    “恭喜殿下,得脱樊笼。”

    禹王收起了心里的思绪,微笑着对风洛道喜。

    “还要多谢禹王陛下,请来了姜道友解救妾身之厄。”

    风洛柔声说道,同时,深深地看了一眼姜临。

    “不对不对。”

    禹王突然摇摇头,认真的说道:“辈分错了。”

    说着,禹王很是严肃的掰了掰手指头,道:“姜小子是老夫重孙女的未来夫婿,而老夫与他的师尊算是同辈论交,只是矮老夫一头。”

    “三皇五帝地位特殊,互相之间以兄弟相称,如此算来,嗯……姜小子,你得喊殿下一声姑姑。”

    嗯?

    姜临眨眨眼,不是很清楚禹王这辈分是怎么算的,又是怎么得出了姑姑这么一个结论。

    但不知道是错觉还是啥,姜临总觉得禹王这一番毫无道理的论资排辈,重点是为了透露“姜临是我重孙女婿”这个信息。

    风洛闻言,笑眯眯的点点头,道:“禹王陛下言之有理,是妾身孟浪了。”

    说罢,看向姜临,正色道:“临儿此番救助之恩,姑姑谨记,日后,你便是我的亲亲侄儿,但有用得上姑姑的地方,尽管开口。”

    啊?

    姜临又愣了一下,且不说禹王论的辈分本来就很抽象,您这么痛快的认下来是不是有点欠考量?

    而且您这临儿叫的怎么这么顺口?

    我成皇亲国戚了?

    而且还是天地间第一位人皇的皇亲国戚?

    姜临呆呆的眨眼,回神之后,脸色虽然有些古怪,但还是躬身还礼:“姑姑言重了,这是我……咳。这是侄儿应该做的。”

    风洛微笑着点点头。

    “禹王陛下,您之前曾言,临儿有事要求见父皇,臣妾这便搬请父皇前来。”

    禹王却摇摇头,默不作声的看向了某个方向。

    风洛也停下了动作,身子一时间僵硬住,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是了,父皇的占卜之术三界无双,自己得脱樊笼,他又如何会不知?

    ‘踏……’

    清脆的,但却带着几分踟蹰的脚步声,在风洛的背后响起。

    风洛身躯一颤,没有立刻转身,但她已经听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呼吸声。

    她缓缓的转过身。

    而后,泪流满面。

    “父亲!”

    风洛仿佛乳燕投怀一般,闯进了一个宽阔的怀抱里。

    呜咽着,泪珠如断线珍珠一般垂落。

    姜临在一旁静静的看着。

    那拥抱住风洛的人,是一位身躯高大的老者,老者穿着一身极古的麻布长袍,披散着花白的头发,同样花白的胡须垂下,脸上带着唏嘘和惭愧。

    “洛儿。”

    老者缓缓的开口,声音舒缓,却透着浓浓的惭愧:“这么多年,是为父对不起你。”

    “我从未怨您,您有自己的职责,作为您的女儿,我也有自己的职责。”

    风洛埋首在伏羲氏的怀中,呜咽着摇头。

    伏羲氏也没有再说话,只是紧紧的拥抱着自己的女儿。

    良久,父女二人才从久别重逢的喜悦之中回过神来。

    风洛也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拉着伏羲氏走向姜临所在的方向。

    “父亲,女儿得脱樊笼,全乃临儿之功。”

    姜临见伏羲氏上前,赶忙行礼道:“人族后进,神农烈山氏姜姓血脉,姜临,拜见伏羲陛下。”

    “快起来快起来。”

    伏羲氏抬手把姜临搀扶起来,而后笑道:“老夫知道你,也曾经看到过你。”

    “您见过我?”

    姜临愣了一下。

    “对。”

    伏羲氏俏皮的眨眨眼,意味深长道:“但不是现在,也不是未来,而是在过去。”

    过去?

    姜临若有所思。

    在大神通者的眼里,时间没有意义,现在过去未来,只是一个房间里的三扇门,虽然对于绝大多数大神通者来说,推开其中代表着过去和未来的门,有诸多限制以及代价。

    但其中绝对不包括伏羲陛下这位三界卜算第一的人皇。

    “父亲。”

    风洛开口,却被伏羲氏抬手打断。

    天地间的第一位人皇再次看向了姜临,笑道:“老夫知道你的来意,也知道你所求之物。”

    说到这里,伏羲氏顿了一下,继续道:“你自己也该知道,想要找到你所求之物,天时地利人和,至少要满足两个。”

    “比如,之前一个,便是同时满足了地利与人和。”

    “三者之中,人和不可或缺,因为你独一无二。”

    姜临不由得点点头。

    也不意外为什么伏羲氏会知道这么多。

    在这位大佬的眼里,时间的概念只是一卷可以随意拨动的胶卷罢了。

    “但,你现在所求之物不同。”

    “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缺一不可。”

    伏羲氏如此说道。

    姜临有些无奈的指了指自己,道:“但,天时不可追,地利不可复,仅有人和。”

    “谁说不可追?”

    伏羲氏神秘的笑了笑,拍了拍禹王的肩膀,笑道:“禹弟之所以要带你来见我,为的就是帮你追上天时。”

    “只要天时可追,地利自然就在那里等你。”

    “两难自解。”

    天时可追?

    姜临愣了一下,突然想到了伏羲氏方才的话,这位陛下说,曾经在过去见过自己。

    莫非这个过去,是……

    “你可知道,何谓七魄?”

    伏羲氏突然的问题,把姜临惊醒。

    姜临下意识的回答道:“乃人之浊气所在,与三魂清气对应,乃尸狗,吞贼,除秽,臭肺,非毒,雀阴,伏矢七者也。”

    伏羲氏微笑着点点头,继续说道:“七魄中,前六者各司其职,乃人之体魄所存,但唯有伏矢,无有具体之责。”

    “盖因七魄之六,乃人之生浊之气,为人生所不可或缺,但也绝不可泛滥,泛滥则坏身,坏身则道不存。”

    “可用,但不可滥用,如何限制,便在伏矢之魄。”

    “伏矢者,引而不发之箭也,若其余六魄有泛滥者,便引箭射之,遏之。”

    “如此,方为正道。”

    姜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这是很基础的知识,但伏羲氏绝对不会无的放矢。

    更何况,姜临如今七魄神物之中,唯一缺少的,就是作为主管和限制器的伏矢。

    这必然是一种提醒。

    姜临默默的记下了伏羲氏的话。

    “记下了?”

    伏羲氏笑着问道。

    “记下了。”

    姜临点点头。

    下一刻,便看到一个手指距离自己越来越近,最终点在了自己的眉心。

    “既然记下来,那便去吧,运转颠倒阴阳,老夫来助你追上天时。”

    耳边听着伏羲氏温润的声音,姜临下意识的运转起了颠倒阴阳的真意伟力来。

    姜临只感觉在冥冥之中,有一股莫名的,自己无法理解的伟力,通过伏羲氏的手指,加持在了自己的身上。

    随着颠倒阴阳的运转,那股伟力也越来越清晰。

    倒退。

    周围的一切都在倒退。

    姜临明明很确定自己依旧站在原地,但就是有一种极速倒退的感知。

    那来自伏羲氏的伟力,在姜临自身颠倒阴阳之力的配合下,展开了神异无比的效果。

    这种效果加持在姜临的身上。

    但是,那伟力似乎无穷无尽,可姜临掌握的颠倒阴阳却只是一个皮毛,很快便支撑不起这般庞大的消耗。

    就在此时,一种熟悉的感觉加持在了姜临的身上。

    姜临“看”到了一些东西,清晰又模糊,对立又统一。

    是“道”。

    之前姜临承载道门气运时曾经出现过的奇异感知,再次出现在了姜临的身上。

    姜临“看”到了因果,看到了自然,看到了“道”的变化。

    在这变化与发展之中,姜临也看到了自己。

    自己正在倒退,从因果意义上倒退。

    颠倒阴阳之下,倒果为因,配合伏羲氏的伟力,达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结果。

    时间倒流。

    姜临身上的时间在倒流,这是一个很大很大的跨度,本来姜临不可能支持到这变化的终点,但那莫名而来的道门气运加持,却给了姜临近乎无限的伟力。

    在“道”的轨迹中,姜临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一道变化,而后抬手,轻轻的拨动。

    ‘嗡!’

    伏羲氏收回了手指。

    眼前,已经没有了姜临的身影。

    伏羲氏缓缓的抬头,看向了天穹的某一处,微微一笑,点头示意。

    那天穹之上,似有牛哞之声。

    “父亲,临儿他……”

    风洛有些担忧的问道。

    “放心吧,他不会有事的。”

    伏羲氏微笑着解释道:“他去了过去,嗯……独属于他的过去。”

    “但,也属于人族的过去。”

    伏羲氏说着有些莫名其妙的话,背着手,看着奔腾不息的洛水,悠然道:“天道之时不可改,不可追,甚至窥探都需要付出极大代价。”

    “但,若是在天道之外……”

    伏羲氏抬手,洛水之上顿时出现了一道窄小的支流,不过半米深,对于整个洛水来说无关紧要,但洛水之水还是流进了这小小的支流之中。

    而后,伏羲氏随手将一块石头扔进了那不过半米深,清澈见底的支流之中。

    “就好像这样。”

    伏羲氏对着有些茫然的风洛笑了笑,再次挥手,将那支流与洛水连接的地方封锁住。

    洛河之水不再流进支流,但支流之内,却也已经有了洛水之水存在。

    伏羲氏上前,从那已经独立的支流之中,将那块石头摸了上来。

    “在干涸之前,这条小小的支流,也是洛水,这一块石头,也是洛水之石。”

    伏羲氏掂量着手中的石头,轻声喃喃自语。

    “只要在干涸之前取出就好……”

    …………

    “大人,不行!根本挖不干!”

    健硕的青年光着膀子,利落的挖掘着河道,瓢泼大雨顺着他的肌肉纹路流下,也泛起了丝丝白雾。

    但很快,青年就停下了动作,看向了一旁依旧在埋头苦干的中年男子。

    “大人!”

    他再次呼喊。

    那中年男子终于停下动作抬起头,声音好似沉闷的狮子。

    也仅仅说了一个字:“挖。”

    挖不干也要挖,若是不能及时开辟出河道,等到黄河蔓延溢出,两岸都要遭殃。

    与天地斗,不行也得行!

    “喏!!”

    健硕青年狠狠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再次奋力的挖掘起来。

    与他一样动作的人,在这河道里有很多,非常非常多。

    姜临在半空之中静静的看着。

    他看得出来,这些奋力挖掘河道的,都不是凡人,每一位都是有高深修为在身的存在。

    仅仅是那方才出声的青年,其修为就与自己处于同一境界。

    一位太乙金仙层级的大高手!

    可就是这样的存在,却在河道里如凡人一般挥汗如雨,唯一比凡人多出来的,就是那强健无比的体魄。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一位修者,尝试动用修为,展开法术去阻拦河水。

    明明只要轻轻一抬手,那河道就能瞬间出现,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在这里有很多个。

    但没有人这么做。

    姜临也看出了这其中的原因。

    这一场洪水,不是凡水,其中带着自然之道变化之理,乃是道之发展。

    想要对抗这般的洪水,不是多大的法力亦或者修为能够干涉的。

    只能以人之身,用人的工具,人的身躯,人的力气去抗衡,去改变,去在这洪水之上,营造出属于人的结果和未来。

    这也是一种变化,一种发展。

    在此刻,自然之道与人之道站在了某种意义上的对立面。

    “大禹治水……”

    姜临喃喃自语,翻开了手中的小册子,在那小册子上,描绘着的场景,与现在姜临所看到的场景一般无二。

    只要追上了天时,那么地利自然就在那等着你。

    姜临回想着伏羲氏说的话。

    天时已经到了,地利也已经有了,那么剩下的,就是……

    姜临心里默默的想着,落到了河道边,麻利的脱掉了身上的漆黑仙衣,仅仅穿着一个短裤,抄起一旁的耒耜,一跃而起,跳进了河道之中。

    他轻而易举的融入了其他人的节奏,配合着其他人的动作,开始用自己的力气挖掘河道。

    那中年男子似有所感,趁着弯腰的功夫,侧头看了一眼姜临。

    这清秀的后生,似乎并不在他的记忆里。

    禹有些疑惑,不管是谁家部落,若是出了这么年轻的一个太乙金仙,都不会藏着掖着才是。

    不过很快,禹心里的疑惑就散去了。

    因为自己身上所承载的那一部分人道大运告诉他,那清秀的后生是一个毋庸置疑的人族。

    而且,还是神农炎帝血脉。

    禹收回了目光。

    只要是人族,其他的就都不重要了。

    禹有自信,在这里,站在自己身边的,只要是人族,就绝对不会有坏心思。

    他不再关注那年轻后生,继续埋头挥汗,只是想着一会去问问他的名字。

    姜临似乎也忘记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仿佛真的把自己当成了一位属于这个时代的人族,一门心思的挖掘着河道。

    在这个过程里,姜临发现,自己寒暑不侵的仙体已经失去了作用,久违的汗水毫不吝啬的从身体中流出,然后马上就被天上的雨水带走。

    他甚至感受到了疲惫。

    在人与自然的对抗之中,法力和修为是没有用的。

    姜临心里默默的想着。

    ‘咔嚓……’

    手里的耒耜断了。

    这木制的,形似铁楸的工具,即便是在一位太乙金仙那妙到毫颠的劲里掌控之下,也因为自身的脆弱以及绝对频繁的使用,导致损坏率极高。

    “那小子!”

    这时姜临听到了呼唤。

    河岸边山,有一位人族,身后摞着许许多多的耒耜,见姜临的坏了,立马抛过来一把新的。

    耒耜的损坏,在这里简直太正常了。

    姜临默不作声的抄手接过新的耒耜,继续埋头苦干。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姜临甚至都感觉到了明显的腰酸背痛。

    正在这时,姜临似有所感的抬头。

    雨停了。

    ‘哗啦啦……’

    齐大腿高的河水,从宽敞的河道流淌而过,汇入主流,崩腾不息。

    这一段河道,疏通成功。

    水位还在上涨,姜临只感觉自己后脖领子被提溜了起来,被带着一跃而起,落在了河岸边。

    揪着姜临脖领子的,是一个中年男子。

    身躯壮硕,泛着几分油光的半长发粘在脖子和肩膀上,看起来很狼狈,但在场的形象也没几个好的。

    姜临看着眼前那熟悉又陌生的,属于年轻时禹王的脸,只是沉默着点点头。

    下一刻,身躯不由得一矮。

    年轻版禹王厚重的巴掌拍在了姜临的肩膀上。

    “好小子,是个干活的好手!嗯,就是身子骨弱了点!你是谁家的?回头老子送几百斤狌狌肉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