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造孽今生写书 作品

第146章 是你逼我的。

    楚路没有停下,继续指向那几个按着校尉的公主亲兵:“还有这些人!自称是大公主的亲兵?敢问诸位大臣,谁曾听说过大公主身边有这样一支亲兵队伍?他们从何而来?受何人调遣?又为何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此时此地,如此凑巧地救下了公主,抓住了凶手?这一切,难道不显得太过刻意了吗?”

    这番话更是引起了一阵骚动。李文渊眉头紧锁,捋着胡须,看向那几个亲兵的眼神充满了审视。他身边的几位老臣也互相交换着眼色,显然对这些突然冒出来的亲兵也心存疑虑。这其中的破绽实在太明显了些。

    太上皇见状,刚想开口呵斥,却被楚路抢先一步,他将目光转向太上皇,语气恳切却不失威严:“父皇,您疼爱孙女之心,朕能理解。但此事疑点重重,背后定有隐情!我们不能仅凭大公主几句哭诉,和这来历不明之人的一面之词,就妄下定论,否则岂不是正中了某些宵小之辈的奸计?!”

    楚路这番条理清晰的分析,让现场的气氛有了一丝微妙的转变。那些原本被愤怒冲昏头脑的大臣,开始冷静下来,不少人眼中露出了犹豫和怀疑。李文渊更是微微颔首,似乎认可楚路的分析。

    眼看局面似乎有了一丝转机,一直蜷缩哭泣的姜妙颜露出了一丝愤怒。

    “父皇!”她抬起头悲愤道,“您说得都对。可是,您为何要如此对我?就因为我不肯乖乖嫁去那苦寒之地?就因为我碍了柳佳佳的路?您就宁愿用这种最恶毒、最残忍的方法来毁了我一辈子的清白吗?!您让我以后还怎么做人?!”

    她猛地站起身,踉跄几步,指着楚路,泪如雨下,声音凄厉:“您处心积虑,先是用宗学考核打压我,现在又想用这种方法逼死我!父皇!我也是您的女儿啊!您怎么能……怎么能如此狠心!如此绝情!呜呜呜……”

    楚路:“??”

    ——好一段没有逻辑,全是感情的屁话啊!这肯定没……

    下一刻,姜妙颜身后那女主光环再次悄然扩散,如同涟漪般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刚刚还在犹豫、还在思索的大臣们,眼神瞬间又变了!

    先前升起的理智和怀疑如同被狂风吹散的烟雾,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比之前更加强烈的愤怒、鄙夷和同情——对姜妙颜的同情,以及对楚路的愤怒和鄙夷!

    除了李文渊等几个老臣,仍处在动摇之中,似乎非常抗拒这些莫名升起的情绪。其他大臣已经再次义愤填膺起来。

    “原来是为了逼公主嫁人!心思何其歹毒!”

    “亏我刚才还险些信了他的鬼话!真是瞎了眼!”

    “说的没错,这世上哪有女子会用自己的清白污蔑别人?”

    “必须严惩!为公主讨回公道!”

    指责声浪再次如潮水般涌来,比之前更加汹涌澎湃。

    楚路看着那些前一刻还显露理智,下一刻就再次变得群情激愤的大臣,心中最后一点试图讲道理的念头也彻底熄灭了。

    ——行吧,女主光环牛逼!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脸上恢复了惯有的平静。

    既然辩解无用,那就再换一个办法吧。

    “诸位大臣,稍安勿躁。此事疑点甚多,绝非表面看去那般简单。”楚路缓缓开口,“定是有人暗中栽赃陷害,意图搅乱朝纲!”

    随后他又看向林霄:“林霄,将这名校尉,以及那几名所谓的公主亲兵,一并押入诏狱!严加看管,待朕细细审问!此事关乎皇家声誉,朕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还所有人一个真相!”

    说罢,他不再理会众人的反应,直接下令:“闲杂人等,都散了吧!”

    太上皇和姜妙颜还想说什么,但楚路已经转身离开,根本不给他们开口的机会。众人见状,也只能悻悻然地各自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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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御书房,楚路立刻召来林霄。

    “陛下,那几人已经押入诏狱。”林霄汇报道。

    “嗯。”楚路点了点头,沉吟片刻,吩咐道,“审问那个校尉的时候,不必用刑。找个安静的地方,派个口风紧、有耐心的去跟他慢慢聊。记住,尽量避免让他和大公主有任何接触。”

    林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不明白为何要如此优待那个疑犯,而且还不急着审问。但他没有多问,只是躬身领命:“末将遵旨。”

    林霄退下后,楚路揉了揉眉心。

    楚路的想法很简单,就是继续延续之前的策略——继续拖延。

    虽说这个对自己女儿意图不轨的罪名实在脏了些,但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只要拖到她出嫁那天,一切问题就都能迎刃而解。

    几天悄然而过,在楚路的刻意吩咐下,诏狱那边毫无进展。

    日子一天天过去,林霄忠实地执行了楚路的每一道命令。那个御林军校尉并没有遭受严刑拷打。相反,他被安置在一个相对干净的单间里,每日有饭有水,甚至还有人送来干净的被褥。

    负责审问他的,也并非凶神恶煞的狱卒,而是一名看着面善、极有耐心的老吏。这老吏每日只是提着一壶茶,慢悠悠地踱进牢房,与那校尉东拉西扯,从家常里短聊到军中趣闻,偶尔才不经意地问上一句案情相关的话,且从不追问,更不逼迫。

    那校尉一开始还惊恐万分,做好了受刑的准备,几天下来,竟被这温和的审讯方式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虽然依旧坚持是受陛下指使,但眉宇间却渐渐染上了一丝困惑与不安。

    至于那几个来历不明的公主亲兵,则被彻底隔离开来,分别关押。对他们的审问更是有一搭没一搭,问话的人似乎对他们的真实身份和目的并不十分关心,只是按部就班地记录着他们那些前后矛盾、漏洞百出的供词,既不深究,也不核实。

    林霄每日向楚路汇报的,也无非是“嫌犯嘴硬,仍在周旋”、“人等来历不明,言语混乱,尚需时日核实”之类的官样文章。他虽然心中对陛下的用意感到越发困惑——明明人证在此,为何不雷厉风行地审问,反而如此拖沓?但他并未表露分毫,只是严格地将楚路的命令贯彻到底。

    如此这般,又是数日悄然而过。

    揽日别院内,姜妙颜最初还带着几分看好戏的心态,等着楚路那边焦头烂额、最终不得不向她低头求饶的消息,心里没有丝毫慌张。

    毕竟这一切其实就和宴会上太子与柳佳佳的密谋一样,是女主光环自发运转安排的剧情,因此在不知晓女主光环存在的姜妙颜眼里,自己并没有故意设计诬陷楚路,这一切就是楚路做的。

    是楚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害人不成,反倒害了自己!

    当然楚路突然派人想要玷污她,这一行为极不自然,十分可疑,正常人或许会想想是不是哪里不对劲。

    但她不是正常人,她是大女主。

    在她看来,这种事情再正常不过了。男人嘛,就是这样的。上至八十岁孤寡老头,下到八岁男童,一见了女人就一定会想方设法玷污她。

    什么下药啊,半夜偷溜进房啊,无所不用其极。所以楚路突然想下手是再正常不过了。

    但是随着时间渐渐流逝,宫内始终没什么动静,姜妙颜开始感到一丝不安。

    她私下里派人悄悄打探诏狱的情况,结果传回来的消息让她大吃一惊。

    “什么?那校尉好吃好喝,跟审问的人聊家常?”

    “那几个护卫也没受刑?只是被关着?”

    “林霄每天都去回话,但都说没进展?”

    姜妙颜起初有些遗憾,但苦思冥想了几天,也终于品出不对劲了。

    这根本就不是在查案!这是在拖延!

    再联系上上一次楚路靠复读将她和太上皇打发走的事情,她一瞬间就全明白了。

    楚路根本不在乎什么清白,不在乎什么真相,也没打算破案,他就是想用这种不紧不慢的方式,把时间拖到她被塞上花轿送出京城的那一天!

    人一旦被送出去,那就再也没什么能阻碍到他了!

    “老——东——西——!”

    想通了这一层,姜妙颜气得浑身发抖,猛地将手边的茶盏狠狠摔在地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瓷片四溅,如同她此刻狂怒的心情。

    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在姜妙颜眼中燃烧起来。

    ——好啊。你想拖是吧!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是吧?行!我倒要看看你能忍到什么地步!

    打定了主意之后,姜妙颜便立刻行动起来,疯狂地动用一切她能想到的手段,试图煽动所有人来攻击楚路。

    一时间,京城内外,流言四起。各种版本的“皇帝非礼亲女”、“昏君无道”、“天理难容”的故事,如同长了翅膀一般,传遍了大街小巷。

    朝堂之上,御史言官们如同打了鸡血一般,每日奏章雪片似地飞向御书房,主题只有一个:弹劾皇帝失德,要求严惩凶手。甚至还有人隐晦地提出,应该请太上皇复位主持大局。

    后宫之中,那些并非大女主的嫔妃公主们,也开始有意无意地疏远楚路,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恐惧。就连之前本来有些信任楚路的太后,也开始在各种场合哀叹家门不幸。

    甚至连民间,都开始出现一些打着“清君侧”、“诛暴君”旗号的小规模骚乱苗头。

    整个王朝,仿佛一夜之间,都站到了楚路的对立面。朝廷上下,几乎所有人都对他充满了敌意。

    楚路坐在御书房里,听着四面八方传来的坏消息,饶是他心性坚韧,也不由得感到一阵头皮发麻,在心里又一次感慨女主光环的强大。

    不过,让他稍感欣慰的是,并非所有人都被女主光环彻底洗脑。太傅和李文渊虽然迫于压力,不再公开为楚路说话,但私下里却明确表示,相信陛下绝非那等禽兽。太子和柳佳佳深受姜妙颜所害,自然更不相信她说的话。而林霄,则始终忠实地执行着楚路的命令,并未受到外界干扰。

    当然这几点微弱的支持,对局势并无影响。

    最终结果还是要看楚路自己。

    而楚路显然是一个非常坚韧的人。

    因此尽管外面闹得天翻地覆,奏章堆积如山,流言蜚语满天飞,楚路却稳坐钓鱼台,对所有的弹劾、指责、请求一概不予理会,每日照常处理公务,按部就班地让礼部准备着大公主的出嫁事宜,仿佛那些汹涌的民意和朝臣的压力都只是窗外的风雨声,与他无关。

    又几天下来,这种看似汹涌的攻势,对楚路的核心决策——将姜妙颜按时嫁出去——竟然毫无影响。

    揽日别院内,姜妙颜听着手下人一次次汇报着楚路那边“油盐不进”、“稳如泰山”的消息,脸上的得意和狰狞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错愕,以及更加歇斯底里的愤怒!

    她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她已经把事情闹得这么大了,动员了几乎所有能动员的力量,那个老东西居然还能如此无动于衷?!他难道不怕身败名裂吗?不怕皇位不稳吗?不怕天下人戳他的脊梁骨吗?!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啊?!

    姜妙颜终于意识到,楚路是铁了心要把自己嫁出去!无论自己耍什么手段,无论外面闹成什么样子,他都绝不会改变主意!

    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姜妙颜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她咬牙切齿,双目赤红,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浑身颤抖,满脸疯狂,就像是过载运行的引擎,马上就要彻底崩溃。

    但下一刻,就仿佛某个紧绷的线终于断了一样,她脸上那狰狞的表情忽然消失了。

    她的呼吸不再急促粗重,身上那剧烈的颤抖也戛然而止,眼中的血红迅速褪去,只留下一种冰冷刺骨、空洞无波的平静,宛如深不见底的寒潭。

    她一寸寸地松开那几乎要掐出血的拳头,原本因愤怒而扭曲的五官此刻也恢复了平静,甚至平静得过了头。那张苍白的小脸上,再也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疯狂或愤怒,只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冷静。

    仿佛刚才那个歇斯底里的疯子,只是一个短暂的幻影。

    姜妙颜她几乎是呢喃般地吐出几个字,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一股摄人心魄的寒意:“是你逼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