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皇帝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日头高高挂起。′s~o,u¢s,o.u_x*s\w*.?c?o.m!
寝殿不远处的桌子上,坐了三个女人,分别是薛皇后,以及刘贵妃,陆皇妃。
姐妹三个人正在小声说话,时不时还看一眼李云这里,见李云醒了过来,薛皇后连忙起身,来到了皇帝床边坐下。
两个皇妃,也都跟了过来,站在了床边。
薛皇后看着李云,眉眼里尽是担心:“在一块十几二十年了,也没听说你有什么烦恼,怎么突然就来了这么一通。”
她叹气道:“是不是昨天元儿的大婚,哪点让你不高兴了?”
她拉着李云的手,默默说道:“那孩子,一大早就跪在外面,要跟你请罪,不是我把他撵回去,现在多半还在外面跪着。”
李皇帝没有答话,伸手揉了揉眉心,刘皇妃见状,连忙上前,替他揉捏太阳穴。
深呼吸了好几口气之后,李皇帝才看向陪伴自己多年的这三个女人,他沉默了一会儿,才摇头道:“我没有什么事。”
李皇帝苦笑道:“就是皇帝当得久了。”
皇帝这个职业,不管是谁,刚干上的时候,肯定都是激情满满的,想着指点江山,甚至想着再造乾坤。
开国皇帝想着开辟新天地,后世之君想要创建盛世,再之后想要中兴朝廷。
但是激情总有消退的时间。
到现在,如果算上登基前实际上已经执政天下的那段时间,李云在这个位置上,已经差不多十年时间了。
十年时间,李皇帝不能说是宵衣旰食,但也可以说是兢兢业业,一直到去年,他才能稍稍脱离朝廷,东巡了大半年时间,算是给自己放了个假。
回到了朝廷里之后,朝中局势则更加复杂,而他想要推进的事情,又在一点一点把他变成孤家寡人。′j_c·w~x.c,.!c+o-www.
再往后,再过个十几二十年,如果他李某人还活着,恐怕连杜相公,都未必会是他的同路人了。
再加上长子大婚,种种情绪堆叠,才有了昨夜的那场醉酒。
这是李云新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的第一场醉酒,在此之前,他虽然常常饮酒,但最多也就是四五分醉,就不会再继续喝了。
昨夜那样放纵一醉,还是头一回。
不过这种情绪宣泄,对于现在的李皇帝来说,还是相当重要的,一觉醒来之后,他现在的情绪,比起先前,已经稳定了太多。
而做事情的决心,也比从前,更加坚实了些。
“这是我自己的原因。”
李云看向薛皇后,默默说道:“跟元儿,以及昨天的大婚没有关系,夫人得空,去跟他说一声,免得他心里多想。”
李皇帝顿了顿,继续说道:“太子大婚,是新朝的大事,现在礼成了,各种各样的事情还是要办,朝廷给钱忠晋爵的诏书,应该已经下发下去了,今天或者明天,请钱忠一家,进宫里来一趟,吃一顿家宴。”
薛皇后看了看李云,问道:“陛下给钱忠晋了什么爵?”
“国公。”
李皇帝此时已经完全清醒了,他神色平静道:“韩国公。”
薛皇后有些惊讶:“陛下授爵,向来谨慎,怎么对钱忠这么大方?”
“不是世袭罔替的爵位。”
李皇帝开口说道:“他是未来的国丈,也是我们李家的第一个亲家,再加上本就已经是侯爵,给他晋封一级,合情合理,后面如果他办事得力。”
“这个国公可以考虑让他世袭。”
世袭不加罔替,就是代降,后人以侯爵袭他的国公爵。\墈/书/屋^ +首*发-
说着,李云抬头看了看自己身后的刘皇妃,笑着说道:“铮儿也到了成婚的年纪了,这段时间我让人给他物色王妃,爱妃得了空,也可以跟洛阳城里的命妇走动走动,替他寻个亲家,早日成婚。”
刘皇妃先是点头应了一声,然后开口笑道:“陛下跟姐姐,是他的嫡父母,这事应该陛下跟姐姐做主才对。”
李皇帝从床上坐了起来,默默说道:“我最近还要忙一些事情,恐怕没有太多精力顾及他了,你们姐妹都上点心思。”
他叹了口气道:“家里现在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复杂了,很多事情,你们三个都要多上点心思,要保证我们这一家,内在和谐。”
“不要出什么问题。”
薛皇后拉着李云的手,看着相伴多年的丈夫,轻声道:“陛下放心,有妾身在,内廷出不了差错。”
如今整个朝廷里,薛皇后绝对有资格说这句话,她不仅仅是后宫之主,皇帝的结发夫妻,更重要的是,她本人的资历,也足够深厚。
撇开后族薛家的势力不提,撇开她跟皇帝的结发夫妻不提,单单是她在缉盗队之中的影响力,薛皇后说话,份量就已经很重了。
说的再直白一些,假使李皇帝现在突然没了,薛皇后以太后的身份临朝称制。
不会有任何阻碍。
李皇帝默默点头,起身道:“给我穿衣服罢,还有些事情我要去处理。”
陆皇妃从旁边拿来外袍,一边给皇帝披上,一边开口叹道:“陛下,要不然歇息几天罢?”
李云笑着说道:“我精力旺盛得很。”
“不过一场醉酒,不必担心。”
说罢,他起身洗漱了一番,让刘皇妃给他整理了发型,迈着步子,朝外走去。
等到他离开之后,刘皇妃看着他的背影,对着薛皇后叹了口气:“陛下似乎碰到什么难事了。”
她皱眉道:“真不明白,现在还有什么事情,能够难倒陛下。”
薛皇后先是点头,然后默默说道:“或许,天底下真的有比打天下更难的事情,只是咱们没有在夫君那个位置上。”
“因此看不分明。”
…………
下午,甘露殿里。
已经受封韩国公的钱忠,毕恭毕敬的跪在了皇帝面前,叩首行礼。
“陛下,臣万死不敢受此殊荣。”
他低头叩首道:“请陛下收回成命!”
当年国公一爵,十分稀缺,哪怕是姚仲姚相公,都没有受封国公,卓光瑞卓相公虽然受封国公,前段时间也被褫夺了爵位。
如今朝廷里的国公,也只有个位数而已。
钱忠不管是功劳,还是资历,都要差上不少,单凭一个女儿封了国公,在老兄弟里头说起来,也没有什么光彩。
李皇帝上前,把他搀扶了起来,笑着说道:“你这厮,不知好歹。”
“这国公也不是全然给你的,是给我那儿媳,给太子的。”
“你不用放在心上,从前什么样,往后依旧什么样就是了。”
钱忠又推辞了几句,李云始终不许,说到最后,李皇帝皱了皱眉头,问道:“对国公不满意?”
钱忠吓得跪在地上,叩首行礼,战战兢兢,再不敢说话了。
李云再一次扶他起来,跟老兄弟聊了几句,叮嘱他做好鹰扬卫的将军,便让他离开了。
钱忠离开之后,又有人进宫谢恩,这一次却是卓光瑞的儿子卓重。
昨夜,李皇帝迷迷糊糊说出来的那句话,晋王爷却是真的给他去办了,而且是一大早就去了中书,知会杜相公。
晋王爷的面子很大,到了中午,中书的圣旨就发了下去,下午时分,卓重已经进宫谢恩来了。
李皇帝看到卓重,听到卓重谢恩的内容,也有些愣神,他皱着眉头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昨夜自己似乎说过这么一段话。
卓重抬头,看到了皇帝疑惑的表情,又连忙低下头:“陛下昨夜饮酒过多,若是醉言,臣这就去中书,去吏部,让他们将圣旨收将回去。”
李皇帝摆了摆手:“本就是要升你的官。”
皇帝金口玉言,不能因为醉酒,说出口的话就撤回去。
因为这样会出大问题。
皇帝金口玉言,某种意义上,是为了保证自己的权力时刻在线,保证别人伤害不了自己。
如果喝醉了酒,说话就可以不作数。
那么“醉酒状态”下的皇帝,也就不是皇帝了。
真有这种规矩的话,皇帝醉酒或者不醉酒,说不定就不是本人能够说了算的了。
如果文武大臣众口一词,说你现在喝醉了…
虽然这种事情,不太可能在章武朝发生,但是却很有可能在后世发生。
李皇帝走到卓重面前,将他搀扶了起来,开口说道:“工部是你父的老衙门了,工部也并不比其它五部差,你要好生办好差事。”
“另外。”
皇帝陛下叮嘱道:“好好孝敬你父亲,朕将来,还要用他。”
卓重两眼发红,再一次跪在地
上。
“臣代家父。”
“叩谢圣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