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章武九年,李皇帝已经三十九岁,快要四十岁了。?墈¨书!屋?晓·税¨蛧^ ^已′发*布!蕞?薪_章!截-
到了他这个年岁,在另一个世界可能还算年轻,甚至还可以被称为年轻人,但是在这个时代,绝对已经称不上年轻。
即便现在还是年富力强,过个七八十来年呢?
时光如同流水,从不因为谁停下脚步。
因此,有一个相当现实的问题,摆在了他的面前。
这个问题,也会摆在所有中年人面前,那就是下一代的问题。
身为天子,九五至尊,李云自然不用为了养活,或者是教育下一代操心,但是家业太大了,就不可避免的要为继承问题着想。
事实上,这是皇帝职业生涯里,困扰每一个皇帝的最大问题,尤其是“事业有成”的皇帝。
李云也不可避免的要面对这个问题了。
虽然有他在,整个朝野以及皇族内部,都会稳如泰山,但是哪怕是李云,也不得不为将来的事情考量,万一后代真的闹将起来。
李皇帝的底线是…
不能动摇国本,损伤元气。
说得更直白一些,如果这个国家将来,一定会因为继承人问题,而生出动乱,李皇帝的底线是玄武门之变,甚至可以是奉天靖难,但不能是八王之乱。
当然了,最好什么事也不发生。
他现在有十一个皇子,最小的皇子还在襁褓之中,比较大的几个儿子,却已经到了争权夺利的阶段了。
身为父亲,李云不希望他们积攒矛盾,至少不能在这个当口积攒矛盾。
苏晟给李云倒了茶,然后看了看李云,欲言又止。
李云看了看他,皱眉道:“我都亲自来了,师兄有什么话还不能直说?”
苏晟坐在李云旁边,笑着说道:“那臣说了,陛下不可当真,也不能当臣说过,我只以私交的身份,同二郎说。′秒~璋~节?小\税.网+ ^已`发¢布_醉_新~章?洁?”
李云皱眉,随即叹了口气:“怎么你们现在,一个个的都成了泥鳅了?快说,快说。”
苏晟低头喝了口茶,轻声说道:“越王的王妃是谁不要紧,洛阳城里那么多人家,二郎看中了哪家的小娘子,或者是越王殿下看中了哪家的小娘子,只要派人登门,无有不从的。”
苏大将军笑着说道:“他们都看得出来,本朝可没有什么短命之相。”
一个最现实的问题,那就是天家的含金量,永远跟国祚挂钩,如果是一两代人的短命王朝,进入皇族就未必是什么好事。
但是现在,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来,李唐没有半点短命之相,哪怕是在那些“旧学”的读书人看来,新朝在朝廷框架上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唯一的问题就是李云这个开国之君,等到有一天,开国之君成了太祖皇帝,后世之君再迷途知返,正本清源,这个朝廷就必然是个长久的朝廷。
长久的王朝,开国皇族自然就金贵的很,哪怕是旧周的那些个几百年上千年的世家,这个时候也已经全然没了往日的傲气,也会争着抢着想要让族女进入皇族。
“要紧的是,越王殿下将来封在哪里。”
苏晟看了一眼李皇帝,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李云皱眉道:“兄长怎么说话不说完。”
苏晟咳嗽了一声,压低了声音:“蜀地。”
李云闻言,沉默不语。
改越王为蜀王,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蜀地有天府之国的美誉,去了蜀地日子过得不会太差。
而且,如果皇二子干的不错,还可以从蜀地对吐蕃形成防御。
更重要的是,这里几乎威胁不到中央王朝,哪怕将来真的兄弟阋墙了,最多也就是再来一个蜀国罢了。*d?u/a.n_q¢i/n-g-s_i_.¨n`e¨t.
唯一有些不好的是,蜀地离得太远,真要是让李铮去蜀地就藩,他跟父母,这辈子可能也就只能再见几次面了。
李皇帝低头喝了好几口茶水,才站了起来,背着手朝外走去:“这个事,我自己好好想想罢。”
他叹了口气道:“比他娘的拼命还难。”
李铮留在洛阳,这个时候并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有李云在,也出不了什么问题。
李云担心的问题是,李铮是贵妃之子,再加上亲近军事,为人又不安分,留在洛阳,与老大之
间可能会生出嫌隙,进而生出矛盾。
坐在马车里,李皇帝掀开车帘,看了看一路相送的苏晟,挥了挥手之后,合上的帘子,喃喃自语:“你家老四…”
说到这里,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苏四郎,跟越王之间,感情已经很深了,将来指不定苏家,也会被那二小子给拖拉进来。
想到这里,李皇帝在心里叹了口气,随即又握紧拳头,在心中默默低语。
罢了罢了,让他们闹腾去。
闹腾不出什么水花。
…………
甘露殿中,李皇帝大马金刀的坐在主位上,在他的旁边,许昂许子望正在翻看着李皇帝递给他的名单,看完之后,他有些吃惊,抬头看着李云,许久之后才反应过来。
“陛下,这…”
李皇帝低头饮茶,神色平静:“这些,都要剔除出去。”
“大理寺卿徐坤,我已经跟他见过面了,这事都是官员,几乎牵连不到刑部,刑部就不必知会了。”
李皇帝继续说道:“这个事主要就是御史台,还有吏部。”
“御史台替我拔除隐患,吏部替我补上新缺,保证行政不乱。”
许昂又翻看了一遍,低头叹了口气:“陛下,臣现在可又有儿子了。”
当年在江东,许昂并不怕死,甚至有了一些求死的味道,开国之后,李云也想让这位老朋友,摆脱孤苦伶仃的状态,先是赐给了他几个侍女,后来又给他赐了婚。
如今,许相公的儿子,已经四岁了,算是老来得子。
到现在,他才算是从当年的噩梦之中走脱出来,重新回到了人间。
李云也揉了揉眉心,颇有一些无奈:“这都是当年,咱们进展太快的原因,不得已才用了这么多武周旧臣,再加上这些年,朝廷的一些政策,伸进了他们的口袋,导致一些我们江东的老人,也跟他们通同一气。”
说着,李云抬头看了看许昂,沉默了片刻,问道:“许兄,你觉得我这些年行政如何?”
许昂叹了口气:“陛下是替百姓,从那些高门大户手里掏钱。”
说到这里,他看了看李云,没有继续说下去。
朝廷的政策,的确是有利于百姓的,至少是在章武一朝,行政有效的情况下如此。
但是那些士族地主也是有话说的。
那就是,你皇帝屁股不正。
千百年成法,凭什么说改就改了?我们是地主,你皇帝是不是地主?
我们收租子,你皇帝收不收租子?
许相公思索了许久,低头看着这份名单,开口说道:“陛下,这名单上这么多人,俱是朝廷中七品以上的官员,这个事情不能太急,太急,吏部也无从替代。”
“而且国政。”
他看了看李云,思考了一下措辞,继续说道:“要深入人心才行。”
“这些国政,是不可能深入他们的人心了。”
李皇帝看着他,默默说道:“如今天下兴学,将来一定会有寒门乃至于农家的学子,登堂入室,我希望将来,这国政能够深入这些人的人心。”
“以至于成为新朝恒法,万世不易。”
许相公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说道:“恒法…恐怕很难。”
“我知道。”
李皇帝自嘲一笑:“不要说万世不易了,三世不易,乃至于二世不易,都是很难的。”
“所以最近这段时间,我一直想要把下一代人教好。”
说到这里,李皇帝也颇有些感慨:“但是能不能成,还很难说,毕竟人心隔肚皮,你我这个位置,我能说什么,他们永远都是点头,永远都会说对,心里到底是如何想的,却无从得知。”
“不管怎么说。”
李皇帝看着许昂,默默说道:“不管怎么说,你我这一代人,要把章武一朝的事情做好,这些人既然跟你我路线不同,就不能让他们继续在朝为官,继续占据高位。”
“除一二能力卓绝之人。”
李皇帝轻声说道:“其余,或者撵出朝廷,或者下派到各县去,让他们干几任县官,看一看民生疾苦,看一看九重天之下,是个什么模样。”
“这个事情,许兄不用亲自负责。”
李云默默说道:“找一两个新进御史台的年轻御史罢,他们血气方刚,渴求功劳。”
“至于吏部那里。”
“我尽快挑出人选。”
许昂起身应是,然后对着天子拱手行礼,默默说道:“那些人聪明得很,陛下这般作为,用不了多久。”
“新学就会在朝廷里蔚然成风,只是能持续多久,有多少人真心实意…”
“就难说得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