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指了指墙边的画轴,心中暗自祈祷能拖延些时间。
张员外的动作顿了顿,眼神闪过一丝狐疑:“哦?你一个青楼女子,怎会有这等珍品?莫不是诓我?”
“怎敢欺瞒老爷?”茗若起身取来画轴,指尖在展开画卷时微微发抖,“此画是郑公子生前赠予茗若,一直视若珍宝。今日见老爷气度不凡,才斗胆取出。”
她故意让声音带上几分哀愁,“只是睹物思人,心中不免伤感……”
张员外凑近细看,目光在画卷上停留片刻,突然冷笑:“哼,雕虫小技!这画墨色浮于表面,分明是赝品!”
他猛地将画卷摔在地上,一把扯住茗若的手腕,“敢拿假画糊弄我?看我不好好教训你!”
茗若被拽得跌坐在床上,后背撞在床柱上,疼得眼前发黑。
张员外压上来时,她突然瞥见床头的瓷枕,心中一横,抓起瓷枕狠狠砸向对方后脑。
“砰”的一声闷响,张员外闷哼一声,瘫倒在她身上。
“来人!快来人!”门外传来惊慌的呼喊。
茗若推开沉重的躯体,发间的珠钗散落一地。她抓起裙摆冲向门口,却被闻讯赶来的龟奴拦住去路。
王媚娘举着灯笼赶来,看着倒在地上的张员外,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反了天了!给我把她绑起来!”
“妈妈饶命!”茗若被按在地上,挣扎着喊道,“是他要杀我!我这是自卫!”
王媚娘冷笑一声,鎏金护甲挑起她的下巴:“自卫?张员外是你能得罪的?”
她转头对龟奴下令,“把她关进地牢!明日张员外若有个三长两短,我让你生不如死!”
地牢的铁门轰然关闭,黑暗瞬间将茗若吞噬。她蜷缩在潮湿的墙角,听着自己急促的喘息声。
手腕被麻绳勒出的伤口再次渗血,与后背的鞭伤混在一起,疼得她几乎昏厥。
“姐姐……”
她低声呢喃,泪水终于夺眶而出,“你在哪里……”
……
苏烟烟打听到茗若进了怡红楼后就没少打听茗若的消息。
得知茗若伤了张员外,吓了一跳,连忙去找谭明。
苏烟烟跌跌撞撞冲进将军府时,谭明正在擦拭佩剑。·比?奇¢中\文.徃/ ^勉¨沸¢跃/黩,
剑刃寒光映出她狼狈的模样——黑纱歪斜地挂在脸上,肩头还沾着昨夜被打的血痂。“谭大人!茗若在怡红院!”
她抓住门槛,剧烈的喘息让话语断断续续,“王媚娘把她关在地牢,张员外被打伤后,她们要……”
“够了。”谭明将剑收入鞘中,眉头拧成川字,“你可有证据?”
“我亲眼看见她被拖进地牢!”
苏烟烟突然扯开衣襟,露出锁骨处青紫的掐痕,“这是龟奴阻拦我时留下的!王媚娘说茗若是她买来的,可我们早就从狱中……”
她的声音突然哽住,想起地牢铁门关闭时,茗若那声微弱的“姐姐”。
谭明摩挲着腰间令牌,沉思良久。陈将军虽命他守护百姓,但青楼之事向来微妙。
见苏烟烟跪得笔直,额角冷汗混着尘土滑落,他终于起身:“带路。”
暮色中的怡红院张灯结彩,王媚娘正倚在二楼栏杆嗑瓜子。
见谭明带着一队士兵闯入,她瞬间换了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莲步轻移至阶前:“官爷这是哪阵风把您吹来了?莫不是嫌小女子招待不周?”
“把茗若交出来。”谭明目光扫过慌乱的龟奴,“有人状告你非法拘禁。”
王媚娘突然捂住心口,夸张地后退半步:“冤枉啊!茗若姑娘是钱二宝和刘三亲自送来的,还有卖身契为证!”
她从袖中掏出泛黄的契约,指尖在“自愿为娼”四字上点了点,“小女子花了七两银子,可是正经买卖!”
苏烟烟冲上前,却被侍卫拦住:“你撒谎!茗若是被拐卖的!她早已是自由身,陈将军亲自下令释放的文书……”
“释放文书?”王媚娘突然尖笑,鎏金护甲指着苏烟烟的脸,“你可真会编!难不成陈将军还会为了两个青楼女子大动干戈?”
她转向谭明,突然抹起眼泪,“官爷您可要为我们这些做生意的做主啊!小女子苦心经营这怡红院,若是被人随意污蔑……”
“谭大人,这契约上有牙行的印章。”一名士兵查验后禀报道。
谭明的神色愈发凝重,牙行契约在律法上等同于卖身凭证,贸然要人恐生事端。
“看到了吧?”王媚娘甩着帕子,“要找罪魁祸首,您该去抓钱二宝那两个无赖!小女子也是受害者啊!”
她突然贴近苏烟烟,压低声音恶语相向,“丑八怪,再敢胡说,信不信我让人把你也卖到窑子里!”
苏烟烟浑身发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你们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茗若在红颜楼时就被你们折磨,如今还要……”
“够了!”谭明突然打断她,“若无确凿证据证明拐卖,本官也不能强取人证。,k-a′k.a-x`s.w^.!c+o.m,”
他看向王媚娘,“若查明你与此事有关,定不轻饶。”说罢转身欲走。
“谭大人!”苏烟烟扑到他马前,“您不能就这么走!地牢里阴暗潮湿,茗若身上还有伤……”
她的声音突然变调,“求您看在陈将军‘保百姓安危’的训诫份上,救救她吧!”
谭明勒住缰绳,目光在她疤痕纵横的脸上停留片刻。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惊起一阵鸦鸣。
“三日内找到钱二宝。”他最终开口,“若证实拐卖,本官定将人救出。”
苏烟烟蜷缩在寇家院外的柴垛后,盯着寇家夫人挎着竹篮远去的背影,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直到那抹身影彻底消失在巷子尽头,她才跌跌撞撞地叩响柴门。
“谁?”寇屠夫粗犷的声音从门内传来,伴随着磨刀的霍霍声。
苏烟烟推门而入,只见寇屠夫正赤着上身,肌肉虬结的臂膀挥动着屠刀,案板上的血水顺着沟槽蜿蜒而下。
“寇大哥……”苏烟烟的声音带着哭腔,膝盖重重磕在满是油垢的地面上,“求您救救茗若!她被关在怡红院,现在生死未卜……”
她抬头时,脸上的疤痕在月光下泛着青白,泪水混着尘土滑落。
寇屠夫握着屠刀的手顿住,浓眉皱成一团:“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我与那怡红院井水不犯河水,怎好插手?”
“我知道您难处。”
苏烟烟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个油纸包,十两银子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这些银子够您去一趟,就当是……”
“使不得!使不得!”寇屠夫后退两步,撞倒了墙角的酒坛,“我婆娘要是知道我拿这钱去青楼,非得拆了我的骨头!”
他望着苏烟烟绝望的眼神,又瞥见地上散落的碎银,喉结不安地滚动。
“寇大哥!”苏烟烟突然抱住他的腿,“茗若和我相依为命,她现在浑身是伤,被关在地牢……”
她的声音突然拔高,“您就当行行好,看在往日邻里的情分上!”
寇屠夫的手掌在围裙上蹭了蹭,粗糙的指节捏得发白。
最终,他长叹一声,踢开脚边的酒坛:“罢了罢了!我就去这一趟,若是问不出什么,你也别怪我。”
怡红院内,胭脂香混着酒香扑面而来。
寇屠夫局促地坐在雕花太师椅上,粗布衣衫与周围的奢华格格不入。
龟奴谄笑着凑上来:“客官,可要姑娘作陪?咱们这儿新来的小翠,弹得一手好琵琶……”
“听说你们这儿有个以前红颜楼的花魁?”寇屠夫猛地灌下一杯酒,辛辣的液体呛得他直咳嗽,“老子就想见见,尝尝鲜。”
正在算账的王媚娘闻言,涂着丹蔻的指甲重重敲在算盘上。
她想起地牢里那个倔强的丫头,嘴角勾起一抹阴笑:“正巧,茗若姑娘今日有空。”
她转头对龟奴吩咐,“去地牢叫人,让她好好伺候这位爷。”
地牢铁门开启的瞬间,腐臭的气息扑面而来。茗若蜷缩在墙角,铁链在她脚踝勒出深可见骨的伤口。
“起来!有客人点你。”龟奴踹了她一脚,“要是再敢闹事,老鸨非把你卖到深山窑子里不可!”
茗若被拽着头发拖出地牢,冷水泼在脸上的刺痛让她清醒过来。王媚娘捏着水烟袋走近,鎏金护甲挑起她的下巴:“好好伺候那个屠夫,若是再敢耍花样……”
她突然凑近,温热的烟喷在茗若耳畔,“我就把你那丑八怪姐姐也抓来,让你们姐妹在这儿生不如死。”
当茗若被推进客房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寇屠夫局促地站在窗边,见她衣衫褴褛、满脸伤痕的模样,喉结滚动着说不出话。
“寇大哥!”茗若猛地扑过去,却因铁链踉跄跪地,“救救我……我是被钱二宝拐卖来的,他们要我……”
她的声音被呜咽打断,泪水滴落在寇屠夫沾满酒渍的衣襟上。
寇屠夫慌忙扶住她,粗糙的手掌碰到她背上的鞭伤,引得茗若一声痛呼。
“苏烟烟托我来的,她……”
他突然顿住,看着茗若拉开衣襟露出的累累伤痕,目光瞥到茗若身上雪白似的肌肤,愣了下。
“求您带我出去!”茗若扯着他的衣角,眼神中满是绝望,“只要能离开这儿,我……我愿意……”
她突然拉下自己的衣服,苍白的皮肤上布满青紫的瘀痕,“我无依无靠,只能求您疼疼我,救我一命……”
寇屠夫的脸涨得通红,慌忙别过脸去:“使不得!使不得!我……我只是个屠夫,怎能……” “我这条命都是您给的!”茗若突然抱住他的腰,滚烫的泪水浸透他的粗布衣衫,“姐姐为了救我,四处奔波,现在只有您能……”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求求您,带我离开这个人间地狱……”
寇屠夫别过脸不敢看茗若裸露的伤痕,双手僵硬地垂在身侧,粗粝的掌心早已被汗水浸透。
他从未想过,平日里那个总在集市上安静卖绣品的柔弱女子,竟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里遭受如此折磨。
“别这样……”寇屠夫声音发颤,伸手想替茗若披上衣服,却又怕唐突了她,“我定会想办法救你出去,你先把衣服穿好。”
茗若却固执地抓着他的衣角不肯松手,泪水不断从脸颊滑落:“寇大哥,我知道您是好人。可这怡红院看守森严,若没有个由头,您如何能带我离开?”
她抬起头,眼神中满是悲戚与决绝,“求您了,就当可怜可怜我……”
寇屠夫心中一阵绞痛,长叹一声,终于缓缓伸出手,将颤抖的茗若拥入怀中。
他能感觉到怀中的女子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背上的鞭伤硌得他心口生疼。
“你是个好女人。”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温柔。
一夜酣战,当晨光透过窗棂洒进屋内,寇屠夫望着怀中沉睡的茗若,心中泛起一阵怜惜。
她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苍白的脸上带着倦意,嘴角却微微上扬,许是做了个好梦。
寇屠夫轻轻抚摸着茗若凌乱的发丝,低声说道,“让你受委屈了。”
茗若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寇屠夫关切的眼神,鼻子一酸,又落下泪来:“寇大哥,谢谢您……”
“傻丫头,说什么谢。”
寇屠夫用粗糙的手指轻轻擦去她的眼泪,“从今日起,有我在,不会再让你受半点委屈。”
他起身穿好衣服,“你且在此稍等,我去想办法。”
临走前,寇屠夫又回头看了茗若一眼,眼神中满是不舍与心疼。他来到前厅,找到王媚娘。
“哟,寇爷昨晚可还满意?”王媚娘扭着腰肢,笑容谄媚。
寇屠夫掏出一锭银子拍在桌上,粗声粗气地说:“还行。这丫头我看上了,开个价,我要替她赎身。”
王媚娘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笑开了花:“寇爷好眼光!这茗若可是我们这儿的摇钱树,若是旁人,我断然不会答应。不过看在寇爷豪爽的份上……”
她伸出三根手指,“一百两两,不二价。”
寇屠夫皱了皱眉头:“一百两两?你这不是明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