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离白草 作品

第605章 指点

他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若是宋元能考中秀才举人,于他而言,也是大有益处。

想到这,他便提高嗓门叮嘱道:“你认真听袁清哥讲,不要犟嘴!”

宋元心道:我还用你说么。

不过他懒得与他争辩,擦干净手,去前面的柜台后取出自己几页文稿,双手递给袁清,“兄长,这是我近期作的时文,总觉得干涩无味,却不知症结何在,还望指点。”

添了柴火,巴巴走到灶房门口张望的宋天听了,不由撇嘴,刚才还一口一个袁清哥呢,到跟前就成兄长了。

啧啧,这死小子都没这么唤过他这个亲哥哥。

不过这小子看起来,越来越有读书人的派头了。

他颇感欣慰,很想凑过去听。

这时,身后传来宋英的声音,“宋天,火太大了!”

“来了来了!”宋天只得收了心思,转身进去抽柴。

天井里,袁清拿着文稿,将几篇时文都细细读了,问道:“这几篇时文,可是依时序而作?”

宋元垂首答道:“正是。”

袁清轻叹:“气滞涩,未见进益。”

宋元面颊微热,赧然道:“愚弟亦自觉笔力不逮,虽竭尽心力,所作终觉枯涩寡味。,每每搁笔,辄感怅然若失,却苦无进益之方。”

袁清抿了抿唇,暗忖自己言语是否过于直白,伤了少年锐气。

他决定先鼓励一句,“咳咳,你这几篇时文骨架都在,算是有模有样了。”

宋元并没有觉得被安慰到,他学制艺也有一年了,才学了个骨架,这让他怎么能高兴得起来呢。

袁清将文稿置于桌子上,指尖在纸面轻点,“破题尚可,能尽发题旨,不偏不漏,足见经书功夫已具根底。然破题以下,辞多浮泛,句复意重,尽是些虚词,平日里文府闱墨没少背吧?”

说到最后一句时,他抬眸,似笑非笑起来觑了眼宋元。

宋元佩服不已,一眼就看穿了他的虚实。

他挠着头,讪讪道:“揣摩破题的时候,多看了些文府。”

袁清正色道:“文府闱墨都是当今八股名家之作,固然应当揣摩,细究破题思路、文章框架、行文法度,但若止步于文府,终是拾人牙慧。”

宋元拱手作揖,“请兄长教我。”

袁清沉吟片刻,道:“在社学时,王先生应与你们讲过理辞气三道吧。”

宋元有些不明所以,还是点头娓娓背来:“欲理之明必溯源六经,而切究乎宋、元诸儒之说;

欲辞之当必贴合题义,而取于三代、两汉之书;

欲气之昌必以义理洒濯其心,而沉潜反覆于周、秦、盛汉、唐、宋大家之古文。”

袁清偏了偏头,微微一笑,“你看,王先生早就教过我们,文章之道,在乎理、辞、气三道。

你破题不错,于理之一道,已得宋元诸儒三味,可谓切中肯綮;然则言辞空洞,格局未开,实因拘泥时文,于辞、气二道上全无根底。”

宋元凝神沉思,忽而恍然:“兄长之意,是要我研习秦汉唐宋之古文?”

袁清颔首,“汝文理已通,然辞气未足,如人有骨而无肉,读之自然枯涩。眼下你应该师法三代秦汉,博采唐宋文章,待得腹有诗书,下笔方能文采斐然,气韵生动。”

多日困阻,终于寻到出路,宋元心中激荡,恨不能立刻捧起书来读。

宋元深吸一气,强自按捺心绪,复又恭声请教:“敢问兄长,我当以何文章为先?”

袁清执卷沉吟“较之先秦文章的佶屈聱牙,唐宋诸家之作,更显声韵铿锵,读来如鸣佩环。

不若先自韩柳欧苏入手,待得文脉通畅,再溯洄而上,研习左国史汉,先易后难,循序渐进。”

宋元双眸一亮,郑重拱手作揖:“兄长此言,诚为金玉良言,小弟必当谨记教诲,潜心研习。”

“经义也不能落下。”袁清又叮嘱。

宋元应下。

请教完,又跑进灶房烧火,还一个劲儿表示,袁清哥太厉害了,他一说,自己就豁然开朗云云。

袁珊与有荣焉,挥舞锅铲的手都有力了不少,将肉丝菜叶铲得在空中跳舞。

看得烧火的宋天大叫:“袁珊!你轻点,一会儿菜飞我脸上了!”

“那不正好,你先尝尝咸淡。”话虽如此说,袁珊到底收了力。

这边灶房热火朝天,外面林大夫马大夫虽与宋二姑算不上相谈甚欢,但也是其乐融融。

临近午时,陈家的马车停在英诺轩门前,车帘微动,陈云泽先一步跃下,顺脚将地上几颗石踢开。

“碎石多,你别跳。来福,给罗店主拿个踏凳。”

罗雁行提着裙摆正欲下车,闻言脚步微滞,目光扫过那块平整的地面,唇角不自觉弯了弯,“没事,我皮糙肉厚的,这点石子算什么?以前在村里,光着脚下田都是常事。”

陈云泽剑眉微挑,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哦?那上回疼得龇牙咧嘴的是谁?”

罗雁行面上一热,讪讪道:“那不是太倒霉么,踩到块尖利的石头。”

在二人说话间,车夫已经拿出踏凳放在地上,罗雁行到底没辜负他的好意,踩着踏凳下了车。

她挥挥手,“我该进去了,你也赶紧回去吧,别误了饭时。”

一转身,发现宋英抱着糖糖站在柜台后面,一脸若有所思地望着他们,不知已看了多久。

“嚯!”她被唬了一跳,“你怎么悄没声儿的,吓死我了!”

宋英眼眸微转,瞥了眼陈云泽,又定定望着她,,似笑非笑道:“青天白日的,我又不是鬼,你怕什么?莫不是背着我做了什么亏心事?”

罗雁行瞪她,“瞎说什么呢,我有什么对不起你的!诶,你拘着糖糖做什么,它明明想来迎接我的。”

宋英笑了,没有继续追问,放下糖糖,任由它跑到罗雁行身边。

罗雁行一把将糖糖抱起,把脸埋在他柔软毛发里,狠狠吸了一口,“好久没见到我们糖糖,可想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