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吃han烧白 作品

第127章 面见老祖

    云角州与颍州中间隔了数道百余州,端得是远迈不晓得多少万里。也就是费天勤这鸟遁速不凡,不然康大掌门这一家人不晓得要在路上耽误多少时候。

    不过除了乘在这老鸟背上殿宇,见识了这路途中间的山川秀丽、云海苍茫之外,康大掌门也觉察出便是强横如这位仙朝贵胄,一路过来却还是有许多禁忌之地,难得靠近。

    其中自然绝地只在少处,多处都是些繁华邑所。

    想来这当都是主事宗门对大卫仙朝颇不感冒的道府,便连费天勤这桀骜老鸟,也需得绕路行走、免生事端。

    不过康大宝倒是觉得这回费天勤肉眼可见的和蔼可亲许多,闲暇时候,不单主动讲法解惑,甚至还赐下了数本前人修行手札好供参详。

    便连昌懿、昌晞二子亦跟着沾了光,休憩时候这老鸟甚至拨冗出来为二人指点道法修行,当真称得慈祥十分。

    对此康大掌门颇为诧异,或是他这辈子没遇上过平白得来的好事,心事自要重些,自无法如妻儿一般安享此等恩遇,只是在暗地里头存了小心。

    饶是有费天勤这等三阶顶尖妖校带着赶路,一行人自山南道到京畿地方还是花了数月时间,足见得仙朝地域之广。

    难怪历次各王乱政之事时间全都以百年计,若不是有各样飞舟代步,只凭着这车载斗量的低阶修士自身脚力,怕是这时长还要拉长许多。

    甫一行驶到了京畿空域,费天勤便就肉眼可见的轻松了许多,康大掌门只觉其背上都要变得柔软些许。

    此行目的地颍州算不得京畿腹心之地,费家在山南地方或能称得显贵,但在京畿道中,便算费家勉强是天下第一巨室,亦不过也只是个巨室罢了。

    这地方有玉昆韩家、锦林刘家等一众名门望族坐镇,如辽原妫家等外道名门,因了有妫念之这样的大人物入朝做事,暂领数州职田就食。

    是以便算颍州费家本代家主费叶涗稍有出彩,还是远比不得这些贵家。也就是靠着与匡家宗室颇为亲近,才能算得地位稍有超然,有些元婴真人还愿意纡尊降贵,与费叶涗平等相交。

    不过费叶涗毕竟元寿无多,待得其身陨过后,颍州这块膏腴之土还能不能尽由费家掌握,怕是还需得看今上的意思。

    而这大卫天下之中,勿论是京畿腹心、还是余下诸道的大人物,却是罕见地有一共识:“匡家人不可尽信。”

    颍州费家或也不是不晓得这些,不过他家自先帝时候就与皇室联姻,便连皇后也曾出过。

    费叶涗持家过后,或是因了费家后人颓势已显,便连上修都不过一手之数,都已渐渐守不住家族根本。

    这才无法,便就又殊为罕见地令得颍州费家全面倒向了匡家宗室,这才得了今上的信重扶持。

    也就是费叶涗掌家这数百年间,费家不单因了外戚头衔与子弟性命,尽得颍州全境,便连正品金丹亦是层出不穷。

    不算外姓客卿,迄今颍州费家自身便就已有了一十七名上修坐镇,其中甚至还有费南応这等中品金丹出现。

    是以勿论从哪个方面来看,费叶涗对于颍州费家而言都可称得功不可没,“中兴之祖”这四个字,亦是能担得起的。

    只是这颍州费家会不会如外人所预测那般,待得费叶涗身陨过后盛极而衰,却是无人能笃定十分。

    这或要看费南応这位众所周知的继任人做得如何,任谁都晓得,要想维持费家现下的尊荣,那费家家主这位置上便不能只坐一个寻常金丹。

    不过费叶涗押宝本事不差,费南応已在炙手可热的秦国公府占据了关键位置。

    若是匡琉亭这位大卫宗室盼了几代人才出来一位的上品金丹将来真能荣登大宝,那么费南応作为潜邸旧人,自也会跟着水涨船高,说不得还真能出来一位颍州费家从未出过的真人呢。

    康大掌门而今不过是一小小真修,本来也对于看似花团锦簇的颍州费家,实则如烈火烹油的窘境看不真切,不过他却能从费叶涗押宝匡琉亭丹品一事上头窥斑见豹些许。

    他当年落魄时候也没少去凌河墟市的博戏之所,自是想着挣些快钱。可输得多了,才发现这钱不是自己能挣得的。

    不过待得康大掌门将从牙缝里头抠出来那点儿灵石,如流水一般输个干净过后,却也不是一无所获,他至少涨了点微末见识:

    在赌坊里头全盘压下的赌徒大略只有两种,一种是家中良田阡陌,不在乎桌上这点儿筹码的;另一种则是已经无有后路,顾不得许多、要倾其所有的。

    康大宝倒不觉得费家那叶涗老祖像前一类人物,那么这颍州费家.

    费天勤这位宗老专程将康大宝一家人从云角州接回来,对于费家上下却也能算得件大事。

    留驻家中、资历最浅的上修费南希亲身相迎,同行的除了一众随扈、两列侍婢之外,还有个殊为俊秀的独角青年尤为扎眼。

    康大掌门曾在费东文来宣威城抚慰歙山堂众修、举行小比时候见过此人随侍在其左右,印象中当是费疏荷的叔父辈,唤做费南乂的。

    “老祖一路辛苦,”

    “这么点儿路,哪儿算得辛苦?比起当年老祖我随驾亲征时候,可是”费天勤显是心情颇好,还与面前一众后辈忆了一番往昔,又唤过康大宝一行上前与长辈见礼过后,这才朝着费南希发问言道:

    “阿弟近来可有出关?”

    费南乂显要比费南希更清楚些这些冗杂事情,听得费天勤出声发问,便就迈步上前,恭声答道:“叶涗老祖旬日前才出过抱丹台,寻彭供奉论了番炼丹之法,三日过后,方才乘兴而归。”

    “彭供奉”

    康大宝轻念几声过后,心头才现出来一个影子,便就见得缩成了丈高身形的费天勤朝费南希点了点头。

    这老鸟也不与这些后辈客套半句,只要费南希好生安置费疏荷母子三人。

    嫁出去的女儿归家省亲便是外客,却不能慢待了,不然便就是对姻亲的不敬,费家人自会按照礼制安排妥当。

    至于康大掌门,则是不得休憩,还要随费天勤去抱丹台中面见费叶涗。

    自随着费天勤奔赴颍州伊始,康大宝这心头忐忑便就未有停歇过。

    虽说依着常理来言,向来足称宽厚的费叶涗当不会计较当年之事,可这位到底是元婴之下的顶尖金丹,真若有什么不忿不满,康大掌门便就只能以造化青烟保命了。

    偏这造化青烟只有一道,届时面临两个顶尖金丹怕还不够用,遑论这颍州地方,仅是费家本宗上修都不止双手之数.

    康大宝心头不安,一路不发一言,反倒是行在前头的费天勤先开腔说话:“先前那南乂身上是有丝夔龙血脉显化而成,是以才在筑基之后,有头角峥嵘之相,且还得以延寿半甲子。

    故而便算他资质还要高出南希等人许多,却还是因了血脉之故,晋阶金丹所需资粮远迈同阶,这才耽误了。”

    “夔龙血脉?”

    康大掌门见识不高,却也晓得此界中的物什只要粘上一个“龙”字,那便不是凡物。当然,如“黄龙木”这些强行攀附之物亦也不少,是需得好生分辨。

    不过费天勤好端端的为何要与自己言讲这些事情?

    “是要告诉我颍州费家身上有夔龙血脉流传?要我多与疏荷诞下嫡系子息?!”康大宝揣度一阵,却难笃定。

    毕竟这般想来却是十分牵强,毕竟便算这老鸟所言无有夸大,那费家子弟身上这夔龙血脉定也稀薄无比,便是再过五百年说不得也再难出来一位如费南乂那般的。

    更莫说后者结丹所需的资粮,便是在费天勤这老鸟口中也称得“远迈同阶”四字,那么此事于费南乂个人而言,可未必尽是好事。

    费天勤在费家地位超然,惯走近路,这族地内的重重禁制早已被其了然于心,一双法目连闪不停,带着康大宝穿梭不过了盏茶时候,一人一鸟便就行到了抱丹台中。

    这处费叶涗的修行之所亦将康大宝这土包子惊得不轻,其中的灵气浓郁程度,却是后者平生仅见,便就也如蒋青当年生出一般心思:

    “若是这洞府能搬回小环山中,道爷我怕是要少了许多辛苦。”

    这自是妄念无疑,漫说康大掌门哪有索要顶尖上修洞府的本事,便是真能成行,那也还不如将门中弟子尽都迁来来得方便。

    费天勤显是轻车熟路,也不通传,便就带着康大宝行到了抱丹台中心的玉床之上。玉床上头空无一人,下手最前有一玉座殊为显眼,怕要比周遭玉座大上数倍,显是独为费天勤所属。

    老鸟大咧咧地落座下去,又催着康大宝靠近坐下,洞府中的一个个草傀便就纷至沓来。

    各样灵珍灵肴将二人几案摆了个满满登登,样样皆是康大掌门平日里头吝得采买之物。若不是多少还想着要顾忌自家正妻与宗门体面,他说不得都已开始拿起储物袋收拾起来。

    “这草傀炼制得当真是巧夺天工,”

    费天勤这老鸟近来显是要对康大掌门上心许多,后者目光中的些许热切很快便就被其觉察清楚,便就又轻咳一声:

    “这些草傀呈周天之数,莫看只是在抱丹台中做些洒扫事情,但若结阵而战,寻常金丹定是胜不得的。

    是由漠海道沉工派上代掌门谷阳子亲自出手、耗费两轮时间才炼制给阿弟的。他家与我家历代修好,谷阳子与阿弟也称得莫逆之交。”

    “多谢老祖解惑,”康大宝作揖谢过的同时,也在心头泛起嘀咕。

    这沉工派的名声他过去也曾听过,殊为擅长炼制法宝、傀儡,是与而今大卫仙朝第一炼器宗门鲁工派系出一脉。

    沉工派虽说比不得后者这元婴大宗的,但是也有近十名金丹上修坐镇,实力不容小觑。

    不过更值得一提的是,漠海道鲁工派却就是如今仅有的几个已经扛起反旗的灭卫大宗之一,而沉工派与其同气连枝,自是紧随其后,而颍州费家作为宗室拥趸,却与沉工派交情颇好.

    又联想到之前听蒋青所述,其当年得费叶涗所赠的那株空剑兰,在后者口中,似也是出自才殁在阵中的血剑门掌门一秋道人.

    “这些宗门世家的关系怎恁的复杂?怨不得外界都传今上身为元婴真人、尽享天下奉养,却还是难活过千五百岁,便是因了被这些冗杂事情耗费了心力。”

    费天勤入了这抱丹台过后,似也有些心事,谈兴较之外头要淡了许多,康大掌门心头照旧忐忑,自也不会多言。

    一人一鸟又缄默一阵,约么又是盏茶时候过后,费叶涗才姗姗来迟。

    还不待康大掌门整衣敛容,这位费家擎天柱却是先奔向了首座那老鸟,笑声言道:“阿兄,前番原佛宗请来的一株凤阳丹实这才熟了。

    萧供奉今晨言讲时候我还不信,只说那些老秃子一个个在庵堂里头念经不辍也还需得五六甲子才能长成,我请来这株才栽下来多久?”

    “哦,竟有此事?”费天勤目中鲜见地现出来了些欢愉之色,显是对于费叶涗所言那灵物殊为感兴趣。

    费叶涗面上亦满是欢愉之色:“大兄从山南折返一路辛苦,恰好又最喜椒酒,那我便将这丹实烹了,好做佳酿。”

    “如此最好。”

    这对兄弟兴头上来了,却是就不约而同地对康大宝这登门的姑爷不管不顾。

    费叶涗指尖稍稍一挑,一个青瓷灵器便就浮在半空。再勾指一招,青瓷瓮底便就凭空生出来一股靛色焰火。

    瓮底的火苗突然窜成幽蓝色,内中的纯酿只是须臾时候便就沸腾起来。

    费叶涗指尖掐诀的动作顿在半空,从瓮口下入一把适才所提到的凤阳丹实,待得内中的油珠慢慢渗出来过后,又佐以数样三阶灵药。

    再耐心烹煮了约么过了半柱香时间,这青瓷灵器中的本来清亮的灵酒便就渐渐化成了琥珀色。

    端坐一旁的康大掌门不敢轻动,只被传来的阵阵椒香勾得心头燥起,便连费天勤这老鸟目中都渗出来了一丝热切。

    待得将瓮中的灵酒熬到不见一丝杂色,费叶涗才取出来三尊玉爵,指决一松过后,这瓮中的椒酒便就次第落入杯中。

    费天勤并不客套,与费叶涗一道将滚烫的热酒大口吞下,不过入喉过后,这老鸟目色便就一变。

    费叶涗反应虽要稍慢,却也是面色一黯。

    康大宝不晓得其中异样,正在不知所措,却听得费叶涗扑哧一声,笑声出口。

    “哈哈,”费天勤亦跟着笑了起来:“《全真太教口诀》有记,凤阳丹实烹酒,椒性烈如离火、酒质柔若坎水,烹炼可调龙虎。

    此酒尝起来确是不对,或是那萧供奉养差了,这丹实哪里长成了?远远不够火候。无有‘椒香透百骸’之爽利,只能为低阶修士涨些修为罢了。”

    费叶涗点了点头,跟着笑道:“阿兄所言不差,倒是我与萧供奉都打了眼,当真是羞煞旁人。”

    一人一鸟笑过之后,才有工夫转过头来看向康大宝。

    “阿弟斟酒,怎的不饮,怕我们两个老东西害你不成?”费天勤故作恶声恶气,康大掌门自是连道不敢,真若要收拾他,这一人一鸟当也不需得如此大费周章。

    滚烫的椒酒甫一落肚,康大掌门只觉浑身通泰,本就凝实无比的灵力又涨一分,令得体内的丹火倏然忙碌起来,将一缕缕灵力凝练得更为扎实。

    “多谢老祖赐酒!”

    一人一鸟见得此景,目中皆有异色生出。最后却还是费叶涗先声开口,他有些亲昵地拍了拍康大掌门肩头,温声言道:“本以为能早些见到,倒未想到你要今日才来。”

    “晚辈万死!晚辈”

    “诶,要你前来不是要兴师问罪的。”费叶涗面上不见怒色,摇手一招,将拜倒在地的康大宝虚扶起来,继而言道:

    “此番要你前来,一为见一见我费家嫡婿;二则是是有一场造化,看看你有无缘法能够争得。”

    “造化?!”康大宝心头不觉喜意,反是有些惴惴不安生了出来。

    “好了,现下不消多讲,将这瓮椒酒带回去吧,过后有些同辈翘楚要来家中,届时你还需得好生结交。”

    “是!”

    康大掌门不敢多言,随着一个草傀出了洞府。

    也就在这时候,一人一鸟表情一变,费叶涗欲言又止,费天勤抢声言道:“万事等他结丹再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