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我们的故事。”
安暖暖缓缓讲述这一切,这也是她第一次承认自己同样也有上一世的记忆。
姚茗玥久久失神,她的手抚摸着自己的胸口,那颗心脏似乎每次跳动都传来着两种声音。
她忽的感觉一阵头痛,似乎有很多被她一直封存,不愿想起的记忆要一点点浮现。
安暖暖用手背贴了一下她的额头:“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
不想被回忆的过往,一定是能伤害自己最锋利的剑。
封存起来的,也都是不想回顾的过往。
“呼……”
姚茗玥深深呼吸,安暖暖讲述的事情,与她的猜测完完全全反了过来,不自觉的,脸颊又有眼泪流淌。
“我是她的老公,天底下哪有不爱自己老婆的男人…”
“哪有不爱自己妹妹的哥哥…”
这还真是那个笨蛋能说出来的话。
明明都已经到了那一步了,他还是选择把最后的希望留给了她…
“后来…为什么,我记得我记忆中,看到了两座坟…”
姚茗玥捂着还有点发痛的脑袋,这段记忆在她的脑海里出现过很多次。
两座坟,紧紧挨在一起。
好像却只有一块墓碑。
“是你和他的,合葬墓碑。”
安暖暖缓缓开口。
姚茗玥神色一滞,合葬…也就是说,她还是死了吗?
姚茗玥心头一阵痛闷发涩,不是因为自己没有活下来,而是因为自己又浪费了他的一份心意。
他放弃生的希望,给她留下的一线生机,她还是没有把握住吗…
“不,手术很成功,他的心脏就像是天生为你生长的……你活了下来。”
安暖暖看着姚茗玥恍惚的神色,看到了她心中所想:“手术之后,你选择了一处高山之上的墓园把他安葬下,而你,也给自己立了衣冠冢,和他合葬在了一起……”
……
记忆遥远,手术之后的半年。
姚茗玥手捧着一个木盒。
来到了沪海临近海边的一处高山之上。
这里是沪海最高的山,山崖下就是一望无际的海洋。
海风迎面,作为百分之七十都是海洋的星球,大海的确往往代表着自由的象征。
她站了很久。
一身风衣,长发披散,带着一副墨镜,这一身,也是故事的开头,她和徐牧森相遇的装扮。
姚茗玥捧着手里的木盒,里面装着徐牧森的骨灰。
手术半年,她恢复的很好,徐牧森的心脏就像是为她生长的一样,强劲,有力,永远都那么有安全感。
血液从心脏出发,流转全身,就像是被他每时每刻的保护着。
今天,是要给他下葬的日子。
另一道身影从她身后走来,安暖暖一身素色长裙,步伐款款,来到了她的身旁,目光在她怀里抱着的木盒停留,也看向了山崖下的海洋。
两个人没有说话,任由海风吹在脸上,此刻已至深秋,海风带着几分凉意。
良久。
安暖暖开口:“你确定,要把他留在世界上最后的东西撒在海里?”
她的目光看着姚茗玥怀里的木盒。
姚茗玥摘下墨镜,那双丹凤眼依然恢复了平日里的贵气深邃,她抚摸着手里的盒子。
“这里,是他选的,他喜欢海,因为海洋广阔没有阻拦,只有自由。
他也喜欢山,因为山巅之上只有天空,是太阳每天最先照耀的地方。”
姚茗玥把木盒轻轻放在胸口心脏的位置,绝美的脸颊带着一丝笑意:“而且,他在世界上留下的东西,永远都是陪着我一起,直到生命尽头。”
安暖暖默默无言,看着此刻的姚茗玥,拥有了徐牧森心脏的她,气色肉眼可见的好了,仿佛整个人都年轻了十多岁…
只是这代价。
“你是不是还怪我,其实死的人该是我才对。”
姚茗玥看着安暖暖沉默的神色,轻声开口。
安暖暖看着她,神色未变:“我不希望任何人死,如果非要选,我当然希望他能活下来,但是…这是他的选择。”
安暖暖说着,伸出手,在装着徐牧森的木盒上想要抚摸一下,可是最后,还是咬着牙忍不住开口:“真是…傻子!”
“是啊,他就是个傻子…还是个妻管严。”
姚茗玥笑着,轻轻抚摸木盒:“明明他都听了我一辈子的话了,可偏偏最后,竟然瞒着我做了这样的决定…”
姚茗玥紧紧抱着木盒,她笑着,可眼眶却开始泛红:“真奇怪,明明听了我一辈子话的他,最后却连给我一个告别的机会都没有……”
更奇怪,明明一辈子都任性的她,此刻也决定无条件听从他的安排。
她紧紧抱着手里的木盒,里面的骨灰,或许是他除了心脏之外,留在这个世界
上唯一真正属于他的东西了。
如果是以前的她,她一定不会松手,纵然是睡觉,吃饭,都要看着才好。
可是此刻,她默默擦掉眼角的泪光,把木盒递给了安暖暖。
安暖暖没有接过,而是看向她,良久后才开口:“这算是他最后存在的证明了,你要给我?”
“我知道。”
姚茗玥点头:“但是我更明白,此时此刻,这就是他最想要的。”
“而且我觉得,让你送他这一最后一程,他应该也会开心的,虽然不想承认…但你应该算是这个世界上,最能让他敞开心扉聊一聊的人了…”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有些话不能跟家里讲,不能和老婆说,也不能和朋友谈,只能和那么一个特殊的人,才能彻底敞开心扉聊一聊。
姚茗玥把木盒递到安暖暖的面前。
安暖暖看了许久,这才慢慢伸出手接过了木盒。
木盒并不重,可是在她的手中却感觉如此沉重。
一个活生生的人,承载了几十年岁月的生命,原来死了之后,竟然是如此的轻。
安暖暖抱着木盒,这辈子第一次抱着他,竟然以这样的方式,她沉默了很久。
“我可以把他带回家吗?”
安暖暖忽然这么说着,姚茗玥微微一顿,安暖暖却是笑了笑:“开玩笑的,如果我真的把他带回去,那不就和某些人一样了吗。”
姚茗玥默然,知道安暖暖这还是在拐弯抹角的说她。
只是,刚才那一瞬间,她看到安暖暖的眼神,如此熟悉,她肯定还是有那么一瞬间,想要把徐牧森永远留在她的身边…哪怕是这样病态的方式
安暖暖慢慢打开了木盒,里面放着一个玉质罐子。
安暖暖的手还是有些颤抖,她捧起这个小小的罐子,实在无法想象,明明半年前,他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此刻,却只能存在一个那么小的罐子里。
姚茗玥的目光也紧紧注视着,她的眼角酸涩,恍惚间,那从小到大的记忆,徐牧森永远都是一个温柔大哥哥的形象,总是能无限的包容她一切的任性,脾气,胡闹…
也总能在她最脆弱,最需要保护的时候出现在她的身边,把她抱在温暖的怀抱里。
可是此刻,他就只能在这一个小小的罐子里。
“姚茗玥。”
安暖暖看向了她,咬牙低语:“如果真的有重来一次的机会,我一定会把他抢到我的身边!让他过上自己真正想过的生活!”
姚茗玥,这个骄傲了一辈子的少女,这个别的女生和徐牧森多说一句话就要上来宣示主权的病娇晚期患者。
此刻,面对眼前女人咬牙切齿的宣誓,她却是微微一笑。
“我也一样。”
安暖暖看着她,倒也不继续说什么了,下一辈子的事,太过虚无缥缈,此刻争论这些已经没有了意义。
安暖暖握着手里的玉罐,手却微微有些颤抖,打开罐子,里面只有些许的骨灰。
安暖暖回头看了眼姚茗玥:“你真的确定?”
“嗯…”
姚茗玥眼中满满都是不舍,最后还是点了点头,眼角红润:“让他自由吧。”
安暖暖伸出手,轻轻触碰到了,她握在手里颤抖着,又生怕洒落在地上。
她还记得那天在病房里握着他的手,可是此刻,再也没了机会。
她的眼眶也湿润了起来,这一世注定是无疾而终的暗恋,此刻也真的要遗憾收场了。
她转过头看着姚茗玥,此刻的姚茗玥眼泪不自主的顺着脸颊滑落,安暖暖咬了咬牙,把罐子递到她的面前。
“还是一起吧,一起送走他最后一程,这份自由,也该你亲手送给他。”
安暖暖轻声说着,她恨姚茗玥,可是也知道,此时此刻,如果徐牧森能感知到,他也一定希望如此。
姚茗玥呆滞了片刻,慢慢伸出手,抓住了另一半的骨灰。
她的眼泪滴滴落下,两个人凝望着远处的海洋,手臂伸出,慢慢松开手掌…
海风席卷而来,像是沙粒被清风吹过,卷动着,飘荡着,在海风中盘旋,落入没有边际的海洋。
自由了,他真的自由了。
从此之后,也有大海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
山崖之上,姚茗玥和安暖暖静默而立,望着最后一抹骨灰被海浪卷走。
她们不知道是该伤心,还是替徐牧森欣慰…
姚茗玥从怀里拿出一封信。
这是徐牧森留给她的最后一样东西。
还是安暖暖为他代笔写的。
《茗玥,当你看到这封信,我大概是没有机会恭喜你恢复健康了。
我知道,你一时间肯定很难接受,肯定会埋怨我为什么这样私自的做决定。
但是,就和你要救我一样,我救你,也是我绝对不会后悔的决定。
茗玥,我们必须承认,我们之间一直存在着很严
重的问题,这些问题来自于我们的内心,你缺乏安全感,而我同样也是。
你离不开我,而我,也在你不知不觉间,悄悄把你绑定在我的身边,因为我同样害怕你的不告而别,害怕你又离我而去。
我也失去过一切,父亲命悬一线,原本优渥的家庭一夜之间跌落谷底,亲朋好友的冷眼旁观,身边人的落井下石,甚至连住的房子都被收走,很长一段时间,家里吃的饭都看不到一点荤腥…
这一切,我尚且还能接受,可是在我身边的你,也从人人口中的金童玉女,青梅竹马,慢慢变成我要吃软饭,攀金枝,穷小子哪能配凤凰…
尤其是,你大学之后的不辞而别。
巨大的落差真的很难熬。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的内心…其实就已经病了。
我同样开始慢慢想着,不要让你离开我,无论是怎样的手段,我对你无限的包容,无时无刻的在你身边。
我是爱你的,但是更怕失去你,潜移默化中,我让你越来越依赖我,越来越离不开我,甚至…有时候故意让你吃醋,故意让你有危机感,就是想让你永远留在我身边。
所以,其实真正执拗偏执的占有欲的人是我。
还记得,我给你请过心理医生吗?
其实,我才是他的病人。
对不起,原来你一直喜欢的牧森哥哥,你的老公,竟然也是一个这样内心阴暗的病娇变态。
不过啊,我爱你,这一点,从来就没有变过。
我告诉你这些,只是想告诉你,错并不在你一个人的身上。
真正到了生死关头,我也才终于想明白,我们过分的担忧未来的结局。
可结果却是,我失去了自由,你失去了快乐。
我们一个人每天活在桎梏中,一个活在忧虑里,明明每天都在一起,可两个人心却像是隔绝了一个时空。
我们不该这样的,我们都应该去真正寻找自己想要的生活,去寻找自己的内心……
茗玥,请原谅我的决定,也不要怪她,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我和你说这些,也是不想你自责,我们已经被内心的各种思绪耽误了很久了。
我们是青梅竹马,就像是一出生继承了无数财富的富二代,我们的感情也是这样,可正因为如此,所以我们不懂感情的来之不易,也不知道感情该如何维护才能不“败家”。
所以,如果还能有机会,我们不应该从青梅竹马做起,更应该是从一对“冤家对头”开始,打打闹闹,这样才能从相看两厌,再到满眼喜欢吧。
茗玥,我从来后悔过喜欢你,无论是小家伙的茗玥妹妹,还是后来青春时代的青梅竹马,亦或者是如今的老夫老妻,我都喜欢你。
所以,我希望你不要难过,不要继续被这些事情缠住脚步,去寻找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
也千万不要不开心,毕竟你的心可是我的,你要是伤心,不就是伤害我吗?这属于严重的家庭暴力,我可是要去找我的岳父大人告状的!”
看到这里,姚茗玥挂着泪痕的微微扬起,真是的,这个家伙都这个时候,还总是这样贱兮兮的。
“这些是请求,也是我作为你的老公对你的要求。
就看在我当了这么久妻管严的份上,你也听老公一次吧。
就是要麻烦你,以后就要你一个人照顾好咱爸妈了。
不要害怕,以后的日子,每一分每一秒,我都会陪着你
无论任何地方,任何事情,把你的手放在胸口,闭上眼睛,听…
老公一直都在你的身边呢…》
信至于此,姚茗玥的脸颊已经挂满了泪水。
这半年来,姚茗玥已经看了这封信无数遍,可每次看,她依然无法克制情绪。
她一只手轻轻放在胸口,那颗心脏,强劲有力的跳动,像是徐牧森无言又温暖的守护。
安暖暖的目光在信上流转,这封信是她代笔的,当时的徐牧森已经虚弱的拿不动笔。
可是说起这些话,依然是带着温柔的笑容。
他可真是,用尽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也在好好的爱着她。
可是看着此刻姚茗玥的眼泪,她也连埋怨的力气都没有了。
在这场“竞争”中,她们都输的很惨。
姚茗玥抱着已经空的骨灰盒,她在这山崖上她买下了一片地,修了两座坟,并在一起,留下一道墓碑。
《丈夫,徐牧森之墓
妻子,姚茗玥之墓》
坟里,姚茗玥留下了他们结婚时穿的婚纱西服,结婚证,甚至,姚茗玥还给自己也准备了一个骨灰盒,等她以后真的也来到这一步,就可以真正和他葬在一起。
徐牧森想要自由骨灰入海,可她,只要能陪在他身边就好。
安暖暖全程陪在她的身边,徐牧森的葬礼早就举办过了。
这一次,是属于他们的约定。
等待一切都安置妥当。
姚茗玥站在坟前,久久不愿移开目光。
“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
安暖暖轻声开口。
姚茗玥这才慢慢收回目光,她拿着手里的信,看着眼前的墓碑。
“我埋葬了自己,也埋葬了过去……
我任性了一辈子,这次,我想听一次老公的话。”
姚茗玥伸出手,两只手的无名指都带着一枚钻戒,钻戒依然璀璨:“带着他的那一份,去看看以前没来得及看的景色,去尝一尝以前没吃过的美食,去寻找…我们一直都没有真正体会过的,平常的日子。”
姚茗玥的话语逐渐找回了曾经那属于她的那份张扬活力,她本就该如此的,这样永远仰着头,像是白天鹅一样的她,才是徐牧森最喜欢的模样。
她一身风衣,一头酒红色长发随风而动,她戴上了墨镜,英姿飒爽。
就如同故事的开头,他们见面的那一天。
“娶我,豪车别墅随便住。
每天零花钱不低于五位数。
不用工作也不用做家务。
想要孩子以后我也给你生够……”
他们结婚了,可惜好多承诺,姚茗玥并没有来得及兑现。
开局两个人,结尾两座坟。
从此以后,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徐牧森和姚茗玥。
她转身离开了。
安暖暖站在墓碑前,久久凝望,海边的风吹在她绝美的脸颊。
“一个傻子,一个疯子…”
“我也是…”
安暖暖也离开了。
姚茗玥没有停留在沪海,她的足迹遍布了全球的每一个地方,山巅,深海,沙漠,高原…
带着那两枚钻戒,抱着他的骨灰盒,每到一处,她都会一个人发呆许久,对着骨灰盒喃喃自语这一路的经历。
不知多少年,她始终是一个人,已经踏遍了这世界的每一处角落,在之后,就了无音讯……
时光荏苒。
一身长裙的女人步伐缓慢的来到一家以鲜花甜点闻名的店铺。
女人一身素色长裙,耳鬓发丝些许发白,可气质绝佳,容颜未老,她安静的坐在一个角落,看着这满屋子被照顾的极好的花草,以及各式精致的甜点。
来的客人不算多,可每一个人都沉浸在这家店营造的浪漫氛围。
“这家店的老板一定是一个温柔的人,要不然怎么能养出那么美的花,做出那么好吃的甜点……”
“听说,这家店的老板是个及其美丽的女人,只可惜好像一直没人真正见过她,这一晃都多少年了…”
“这家店已经开了那么多年,这老板娘,也真成老板娘了吧,而且从来没听说过老板娘的老公是谁。”
“我在这条街上很多年了,当年啊,我看到每天都有人开着豪车想来见老板娘一面,可是从来就没人见到过真人,真是不敢想,这老板娘该漂亮成什么样子,只是现在,估计老板娘也要五十岁了吧…”
店里时不时也会有猜测和感叹。
都对这个神秘的老板娘很是好奇。
只是他们没有注意到,角落里,那长裙女人的面前,缓缓出现一道身影。
一头红发披散,岁月难免在她的身上留下痕迹,可绝美的容颜从来不被岁月所击败,她步伐款款,端着一份甜点,坐到了她的对面。
“安暖暖,好久不见。”
姚茗玥轻声开口,这些年,她的脾气倒是越来越温和了,只是这一头红发依旧如此惹眼。
虽说这个年纪了,可她一头红发并不奇怪,反而就像是玫瑰一样,越发魅力动人。
安暖暖看着她:“你又染发了。”
“是啊,人老了,前段时间发现自己竟然有白头发了,就又臭美了一下。”姚茗玥笑着开口。
安暖暖也是微微一笑:“是因为该去看他了吧。”
每年这个时候,她都会去山崖上祭拜。
每次,她都会盛装出席,一头红发,像是从来就没有岁月流逝,永远都是徐牧森记忆里她最美的模样。
“你不也一样吗,这裙子好像还是当年的哪一件吧。”
姚茗玥看着她身上的长裙,淡化素色,就像是春分夏日里的一朵白嫩的小花。
“我也臭美一下不可以吗?”
安暖暖轻轻顺了顺耳边的发丝。
“还真是挺羡慕你的,婴儿肥胶原蛋白多,这个岁数还是一点皱纹也没有。”
姚茗玥的目光在她的脸颊上看着,除了一点点白发之外,还真是依旧如此圆润光滑,让人看不透她的年纪。
“你也一样。”
安暖暖说着,目光也在她的脸颊上看了看,许久未见,姚茗玥的脸颊多了浅浅的痕迹,这些年四处旅游风吹日晒。
可是她毕竟是绝美的,些许皱纹反而增添了几分成熟女人的美感。
“没想到,你还真的能坚持那么久
。”安暖暖看着这家店,一晃这么多年,这家店也已经在整个城市都很有名气了。
很难想象,这是一个从前从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
“尝尝吧,我做的新品。”
姚茗玥把甜点推到安暖暖的面前。
是一份最简单的小蛋糕。
安暖暖尝了一口,奶油奶香四溢,不仅不油腻,还有淡淡荷花的清香,仿佛让人置身清凉的盛夏。
“怎么样?”姚茗玥等待评价。
“还不错,但是总觉得还差点什么…”
“还差点,是因为这蛋糕不是他当年亲手送给你的那一块对吧?”
姚茗玥笑着开口。
“当然,谁也比不了。”
安暖暖点点头。
时隔多年,两个人的关系也早就变得复杂起来。
情敌?朋友?闺蜜?
好像都是,又好像都不是。
总之,她们如今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后关系最亲近,又最奇特的人。
两人对视一眼。
“走吧,我们去看看他。”
“好。”
又来到熟悉的山崖,海风迎面而来,这个并不算太冷的季节,她们却感觉到了一丝寒意。
徐牧森的坟前,那墓碑之上,有着徐牧森的照片。
照片里,依旧是他正值风华正茂的年纪,他带着温柔的笑容,始终不变。
而墓碑前,她们却已然有了岁月的痕迹。
真不知道,活下来的人,究竟是好运,还是诅咒。
“老公,今年一切如常,我又学会了做很多甜点,是你以前经常做给我吃的,我也给你带了…”
姚茗玥摆出自己做的甜点,对着墓碑,慢慢诉说着这一整年的过往。
安暖暖一旁静静的听着。
看着墓碑上的照片,久久出神。
许久,姚茗玥和安暖暖坐在山崖的长椅,看着远处的海洋。
“真是年纪大了,以前觉得清爽的海风,现在觉得有几分冷了,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姚茗玥感叹了一声,虽然她这个年纪感叹这些还为时过早。
安暖暖摇了摇头:“过一年算一年吧。”
姚茗玥转过头看着她:“暖暖,你真的不考虑找个人过下半辈子吗?”
安暖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着她:“你呢?”
“我?”
姚茗玥笑了笑,晃了晃手上带着的钻戒:“我可是有老公了,这辈子应该是没机会离婚了。”
虽然从法律上来说,她已经属于丧偶了。
安暖暖看了看她的钻戒,又扭过头去:“我这个人心眼也窄,喜欢的人一个就足够了。”
“你啊…”
姚茗玥不知道该怎么劝她,毕竟一个人熬的日子并不好过,即便是她,有时候半夜一个人醒来也会下意识看看枕边。
可是枕边早也没有他的身影。
她有时候也会偷偷落泪,那种孤独,难以言喻。
可是她们都一样,一旦认定了一个人,这辈子都不会放手,哪怕是死也不行。
姚茗玥沉默了片刻,笑着开口道:“你这样的性格,如果我们真的有下辈子,又让我们刚好遇见,你要怎么办?”
“我说过了,如果再有一次机会,我不会就这样看着了。”安暖暖话语轻柔而有力。
“我也一样。”
姚茗玥笑了:“我承认你很好,但是我可不觉得我会输。”
安暖暖没有回答她了,只是目光看着远处的海洋,静静出神。
姚茗玥则是看着她,亲眼看到她从意气风发的少女,一步步鬓角斑白,她独身一人,只是为了那一份竟然从来就没有得到过的喜欢……
姚茗玥微微抿唇。
“如果真的有下辈子…
安暖暖,请你答应我一件事。”
安暖暖回过头,对着她点了点头。
姚茗玥深吸一口气,慢慢开口。
“不管,我们到底谁和他在一起,请允许在他的身边,留下那么一点点位置,让你,让我,不至于一个人默默白了头。”
说着,姚茗玥轻轻抓住了安暖暖的手:“好吗?”
安暖暖看着她的眼睛,那双丹凤眼随着年岁,已经少了很多的锐利,转而的,是一种成熟女人的端庄沉稳。
这句话,其实对于姚茗玥而言,已经是一种答案了。
安暖暖默然许久,最后,她站起身,走了几步,这才开口。
“那你就准备好,只有那么一点点可怜的位置吧!”
姚茗玥愣了一下,旋即也笑了出来:“好大的口气,要说对他的经验,我可是有先天优势的……”
两个人一边说着,一边走下了山崖。
两个在世界上最孤独的人,最敌对的两个人,此刻也成了最亲近,最能知心的人。
以后
的每一年,她们都会相约而来,每一次,都是姚茗玥对着墓碑诉说,安暖暖安静的听。
从一开始……
“徐牧森,我今年带你去了最高的山,最深的海,看到了曾经我们没来得及去的地方…”
三年后。
“老公,今年爸妈身体有点不太好,住了一个月的院,不过现在还好,已经恢复健康了…”
五年后。
“老公,邻居家今年生个了女孩,长的挺可爱的,如果我们也有孩子的话,肯定会更可爱的…”
十年后。
“老公,爸妈身体越来越差了,医生说人老了,恐怕…”
十五年后。
“老公,今年我回来了,我决定开个店,就做你以前给我做的甜点,顺便也能方便照顾爸妈…”
十八年后。
“暖暖,你也来说点什么吧,徐牧森!你看你,耽误了人家好姑娘的大好青春!”
二十年后。
“老公,爸妈他们…也走了,这个世界上真的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二十五年后。
“老公…最近,我身体也不算好,不过我也不怕了,你说以后等我也死了,我们的结婚证还能算数吗…”
三十年后。
“老徐啊…咳咳,我好像,真的身体慢慢不行了,终于,我也快能见到你了吧…就说可怜了暖暖,她还是一个人……”
三十五年,秋。
坟头新并,坟前摆满鲜花糕点,只是坟前的人,只留下了一道身影…
安暖暖默默看着墓碑上的字迹,此刻的她,在这个世界上,也似乎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此刻的她依然一头华发,脸上终究抵不过岁月,有了道道皱纹。
不过,她依旧是那一身淡化长裙,望着墓碑上已经褪色的照片。
她伸出手,轻轻触摸。
“傻子…
下辈子,别让我等了。”
她离开了,不知多少年。
墓碑前依然摆满了鲜花点心。
只是这坟头,从两个,变成了三个。
上坟的人默默叹气。
“姐姐…希望你下辈子,能给我找到一个好姐夫,不求他多大能耐,只求他能个对你好,能陪你逛街,吃饭,过一过真正的平凡又温馨的日子,你这辈子太苦了,希望下辈子,你能吃的甜一些…”
海风吹过,像是彻底卷走了一个时代故事的终章。
可海风也温柔,卷着这些不甘的过往。
把这股凉意吹到了如今的沪海…
似乎要带来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