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衿,这剑是假的,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婉娩,真也好,假也好,这都多少年了?真假又有什么关系?如今的少师,只是一个符号,只须将它好好的摆在百川院的藏剑阁中,那它的名号,也还算是有些用处。”
“紫衿,你怎么能这样说,相夷他……”
“他已经死了,你这是何苦……”
“没有,他没死,他只是躲了起来。”
“婉娩,已经十年了,你还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我陪在你身边这许多年,难道你心里连我的一丝位置都没有吗?既然你只想着相夷,那为什么又要我陪在你身边?”
“紫衿,你怎么可以这样说,相夷他,好歹是四顾门的门主,他是你的兄弟,你怎么能不关心他的死活。”
“哼哼!四顾门,十年前已经散了,现在哪里还有什么四顾门,李相夷,十年前已经死了,只有你……”
屋内,肖紫衿的声音停顿了一瞬,隐隐传来些哭泣声,肖紫衿的声音方才又再响起。
“何苦呐?婉娩,这少师,真也好,假也好,也是你费心找到的,他要是没有死,怎么会让自己的贴身佩剑离身?”
又听了片刻,李莲花再没听见屋里传来说话的声音,抬步离开了这里。
这里,是百川院的议事厅,方才他赶到这里的时候,百川院的众人应是已经商量好了要如何处理今天发生的意外,他看着佛彼白石和方多病鱼贯而出,本想跟着方多病离去。
只是,还没等他离开,屋里便传来了紫衿与阿娩的争执声,听见这争吵声,李莲花心中已经明了,方多病不是真傻,没有去说些什么不该说的废话。
看了一眼手腕上阿娩为自己求来保平安的珠串,摸了一把腰间的香囊,心中思量,是要将李相夷已死的消息坐实才行了。
阿娩,未免有些过于执着,十年前的那封信,已经将话说清,如今这样,又是何苦?!
听了这些闲话,李莲花运起婆娑步,疾步去追方多病,见这小子步履踉跄的朝山下走去,缓缓吐出一口气来。
抛开仇怨与血缘,这小子确实是练武的好材料,也是值得相伴的朋友,只是……
李莲花最后又看了一眼方多病,便头也不回的朝相反方向而去,他要赶去与笛飞声约好的地方,将洗经伐髓诀教给老笛以后,然后,他要想一个好办法。
要让阿娩相信,李相夷十年前已经死了,再也不会回来。
阿娩与紫衿,浪费的光阴太多了,他们这个年纪,早就应该儿女绕膝了,可就是因为要去找什么李相夷,让阿娩白白浪费了十年的光阴。
一个人,能有几个十年,何必要陷入时光陷阱里,流连在往昔的回忆中。
再之后,他也要远远的离开这里,带着莲花楼和狐狸精去寻一处温暖的地方,安安静静的好好过上几年。
等到发须皆白了,再回到云隐山去,在师父的坟边,给自己挖一个浅浅的土坑,守着云隐山,守着师父师娘,直到自己咽气的那一刻,这后半辈子,也算是过得了无遗憾。
44.
无颜,果然是笛盟主的好帮手。
李莲花打量了一下无颜准备的这个小院,这里真是清静,四周环山,若不是无颜带他过来,他绝想不到金鸳盟的盟主会藏身在此。
替笛飞声解了修罗草,李莲花盘膝坐在笛飞声对面,看着盘腿坐在小榻上运功的人。
“修罗草已经解了。”李莲花等了半晌,见笛飞声不吭声,站起身来,清了清嗓子,再次开口,“那没事,我就先走了,笛盟主,再会,再会。”
“站住!”笛飞声睁开眼睛,勾着唇角看着李莲花,“你知道莲花楼,现在在哪吗?”
“嗯?”李莲花皱起眉头,忽而轻轻抿唇笑了笑,朝着笛飞声抱了抱拳,“那就不劳笛盟主操心了,想来无颜会带我回去。”
“嗯。”笛飞声轻声笑了两下,放松了身体,将手腕搭在了膝盖上,眼角含笑,“你想的倒是挺美的,没有我的吩咐,无颜怎么会带你去什么地方。”
“老笛呀~”李莲花一手背在身后,一手虚虚放在身前,站在原地,轻轻叹出一口气来,“你武功已经恢复了,留着我在这里,有什么用啊?再说,狐狸精还在家等着我呐。”
“李莲花,怎么回了一趟四顾门,这借口也变多了。”笛飞声活动了一下脖子,忽的一下站起身来,负手站在李莲花身前,“跟我走,去找药魔。”
“药魔?”李莲花皱起眉头,连连摆手,“不去,不去,他又想出了什么阴招,那老家伙,天天拿我做实验,这都两年多了,一点儿办法都没想到,我可不和你去受罪。”
“哼哼~”笛飞声给你冷哼了两声,伸手抓住李莲花的胳膊,一边扯着他出门,一边说道,“这可由不得你,解毒这样的大事,不容你蒙混过关。”
“什么蒙混,什么过关。”李莲花被人扯住,口中仍然嘟嘟囔囔的抱怨,“明明是那老小子没有本事,药魔药魔,他除了做毒药,哪里有什么解毒的本事,多少年了,一点儿有用的都没有,天天拿我做实验……”“啰嗦,闭上嘴,不许说话!”笛飞声瞪圆了眼睛,手上用力,扯着人不放,张口喊了声“无颜”,等着人从暗处出来了,这才冲着无颜点了点头,足下用力,带着李莲花腾身而起,直奔药魔老巢。
李莲花有些无奈,这两年来,苦药不知道被他们灌了多少,也不知道笛盟主被人灌了什么黄汤,竟然不知道放弃,非要让自己恢复武功。
早就告诉过他了,这武功已经没了,决计是恢复不了了,可这人,就是不信邪,非要拉着他一遍一遍的尝试。
十年前,他中了碧茶,又受了那样重的伤,能保住这条小命,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如今,他只盼自己能活到天命之年,只是,每次被笛飞声抓住,都要将自己交给药魔那个老小子,被他这样实验了两年。
闲来无事,他总想着,自己迟早有一天真的会死在药魔手上,不是被碧茶毒死,就是被那老小子用些稀奇古怪的办法折腾死。
45.
李莲花坐在灵蛇窟里,低头打量着自己这一身的伤痕,有些埋怨的瞪了笛飞声一眼。
笛飞声睁大了眼睛,瞪了回去,咂了咂嘴,“瞪什么瞪,药魔为了帮你解毒,将他苦心养了几年的灵蛇都交代干净了,你还这么多的怨言。”
“哼哼~”李莲花冷哼了几声,双臂搭在膝上,撇着嘴轻声抱怨,“那我还要多谢他了。”
“谢倒是不用。”笛飞声将双手负在身后,瞟了一眼蛇窟里的死蛇,心想这碧茶如此厉害,只是这么一会儿功夫,这灵蛇窟中的毒蛇竟是都被李莲花毒死了,“等到药魔将忘川花找回来,等你的碧茶解了,那时……”
“忘川花,”李莲花嘴角微抽,冷冰冰的说,“什么忘川花,江湖流言,怎么能信?”
想到江湖流言,李莲花脑中灵光一现,他想到一件事儿,“笛盟主,修罗草,我已经帮你解了,这药魔,我也见了,现在,我有一件小事,要麻烦你盟中子弟帮我去做。”
笛飞声眯了眯眼睛,偏头看着李莲花,心说这人今天倒是转了性子,认识他这么多年了,这是他头一次真正要求自己帮他办事。
李莲花抿了抿唇,从腕间卸下那枚檀香木手串,深深吸了一口气,又从腰间解下那枚香囊,将这两件东西捧在手中看了又看,下定了决心,方才开口,“笛盟主,我需要你将这两件东西交给一个可信之人,送回东海去。”
笛飞声瞥了一眼李莲花手中的两样东西,这是他的贴身之物,这么多年了,即使这人穷的饿到啃生萝卜吃,也没有想过将这两样东西当掉,“缺钱呀?要多少?”
“哼哼哼~”李莲花被笛飞声这话逗的笑出了声,最后看了一眼手中之物,手腕用力,将这两样东西抛给了笛飞声,“将这两样东西送到东海岸边,随便找个乞丐,告诉那乞丐一句话,这两件东西,是十年前在东海岸边找到的,同时还有一个人的尸体,只是那尸身又被卷进了海里……”
“李相夷,你这又是何苦?”笛飞声紧紧握住手里的东西,“乔婉娩既然已经与你全无关系了,何苦去管他们的闲事,为了他们二人,难道要让李相夷从此不见天日吗?”
李莲花轻笑着摇头,“老笛呀,我这并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我自己。”
笛飞声紧紧抿住嘴唇,喊来无颜,将东西交给了他,吩咐他去办事,等无颜点头离开了,这才转身看着李莲花,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笺,抛进李莲花怀中。
“这是?”李莲花顺手将这信笺打开,仔细去看信笺的内容,“诀别信?笛盟主又是从哪里搞来的这件东西。”
“这是天机山庄之物。”
李莲花眉心跳了跳,仔细看了一眼落款,‘何晓兰’,“这是何人之物?”
“天机山庄的二小姐,是那蹩脚货的亲娘,”笛飞声双手抱在胸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李莲花,“单孤刀,是他亲爹。”
“什么?”李莲花睁圆了眼睛,这舅舅怎么一夕之间变成了亲爹,“你,你别胡说。”
“十八年前的分手信,”笛飞声用下巴点了点李莲花手中的那封信,“你师兄,还真是不仁不义,不负责任。”
“笛飞声!”李莲花低喝了一声,咬着牙说,“他已经死了,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吧。”
“呵呵,原来你早就知道那小子和单孤刀有关系。”
李莲花抿紧了唇,将那信折好了放进信封中。
“李相夷呀李相夷。”笛飞声摇了摇头,眼中有些不忍,忽然转过身去,“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不行!”李莲花胳膊用力,勉力撑住身体,恶狠狠的瞪着笛飞声,“你将我弄的一身是伤,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子报父仇,天经地义。”笛飞声冷冰冰撂下这句话,抬腿就走。
李莲花盘膝运功,只这两句话,他已经明白笛飞声这是起了杀心,立刻大声喊道,“这件事情,他不知道,十年前,他也不过是个黄口小儿,笛盟主何必牵连无辜。”
他心中焦急,用尽全力努力将喉头鲜血压了下去,他听见了远远传来笛飞声冷冰冰的声音。
“你下不去手,我来帮你处理。”
“笛飞声!”李莲花喝出这名字,喉头鲜血再也憋不住,一口喷出来,洒了一地,口边的鲜血还来不及擦,李莲花硬压住了第二口血,口齿不清的念叨着,“不,不要!与他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