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曦离得稍远,情急之下,脚尖猛地一点身前酒坛,那酒坛便如炮弹般砸向武生后背。_j_i*n*g+w`u¢b.o?o.k!._c`o_m*
武生感受到背后恶风袭来,不得不拧身闪避。就是这一瞬的迟滞,“锵啷”,顾言曦腰间软剑,精准无比地架住了武生再次刺来的长枪。
顾言曦的剑,没有繁复的花招,只有最简洁的刺、挑、崩、抹。这不是江湖常见的路数,而是长枪突阵的战法,是军剑。
而那武生赳赳,公侯干城。抬手间也有军队的影子。乍一看,一枪一剑,完全不同,柳玉楼却敏锐观察到他们师出一家。一人一诡越打越省力,越打越熟悉,越打越惊悚。以至于在交手十个回合后同时开口:“你是谁?”
啊哈。克敌前行。明月万顷。战鼓擂破刀光剑影。残旗裂帛风中荡,马骨成丘埋荒岗。星枪埋,非池藏。一曲戏腔,唱断斜阳。
——朝廷西北兵,乙一西三五七,顾言曦。(己成诡)
——朝廷西北兵,乙一西三五八,顺夕颜。(己退役)
曾经的战友,而今隔着时间的间隙回望,可并肩作战的一切经历,全部都被遗忘。*e*z.k,a!n?s`h/u-._n¨e·t\
即使是不知内情的人,也能感受到两人的默契和忧伤。而苏之挽趁此良机,终于找回了理智。他不等众人反应,打开了自己酿的酒坛。随即,一股浓香喷涌而出。不同于刚刚的霸道无双,这一次的可谓清丽绝伦。
苏之挽紧闭双眼,指尖抚过坛口泥封,仿佛在聆听什么韵律。骤然,他双目圆睁。那被炉火常年熏染、带着褶皱的眼窝里,竟似有实质的怒火在熊熊燃烧。他猛地揭开坛盖,一股积蓄己久的酒气冲天而起,极度的愤怒,被克制的愤怒。
这酒啊,苦涩又慌张,内敛了锋芒。却又在一瞬间,炸开愤怒的裂响。即使是再不了解酒的人,闻上一口,也会由怯懦转癫狂,踉跄撞南墙。只请求它在舌尖停一停,归还我,过去的荣光。
可红尘漂泊客,俗世乱离人,哪里能回到家乡?只能桀骜化悲怆,在浅溪溺亡。得势赏欢宴,失势识炎凉。喝吧,一首喝吧。浊物怎堪尝!不过是,忘不了旧时光。
人们从来没有暴饮暴食,他们只是希望从食物中感觉到爱。+齐,盛+小·说-网+ ?首.发\
这就是[骨醉酒]。古来皆醉,故意饮醉,为故人醉,骨肉皆碎。它本来不应该是诡异行凶的利器,而是骨肉分离的沙场烈酒。
酿酒师站在台上,用实力告诉众人,他不是一个废物。他不需要依赖父母,也不需要觊觎兄弟,他就是天才本身。
在场的观众有一半是欧阳公子请来的托儿,现在却说不出一个劣字。他们没有尝过[骨醉酒],全被它的香气和成色迷惑了,毕竟光看色和香两眼,它绝对是不下于[乾坤]([断肠])的顶级酒水。它能让大离酿酒业的gpi翻番。
他们想昧着良心开口,可刚一张嘴,酒香就缠住了他们的舌头,扼住了他们的咽喉。
如果戏台上还是刚刚的靡靡之音,或者软枪软剑,说不得还会让他们提提神。偏偏戏台上是真刀真枪的打斗,为[骨醉酒]增添了别样的配音。
这个故事发生的背景在克明年间,民风好斗,武德充沛。哪家哪户,没有一两个征人?说他身许国来不许卿,说她等到孤雁绕空城。古来皆醉客,为故人断情。骨肉皆碎时,醉倒石阶,再把故事讲给你听。
……
场上诡异地安静了。
克敌前行。明知路难。打动他们的不是酒,而是苏之挽在酒中的战意。恍惚间,有人想起,苏家少爷之所以如此执着酿酒,是因为当年想要参军,却被身边的酿酒师拦下了。从此之后,他把自己活成了另一个人,继承了对方的天赋和命运。
第西代酒仙苏白率先开口:“极好。”
欧阳强一双怒眼,不敢置信地盯着这个背叛者。不巧,柳玉楼也正盯着他。她想起来苏白是谁了。
在苏家五代酒仙人中,他和沉秋水是唯二两个不被认为是天才的。但他与沉秋水的抱朴守拙不同,他是浑金璞玉。沉秋水是看起来慢一拍,他是看起来乱七八糟。
是的,他的名字叫苏白,听起来清清朗朗,像是什么面容姣好的少年,本人却是丑陋不堪。阔口裂到耳,黄牙似犬獠。眼陷如鼠洞,鼻若捣蒜槌。颈短背驼,行如瘦鸭蹒跚,立似病猿伶仃。
人大多重容貌,诡异世界也不能免俗。即使他靠实力成了酒仙人,背地里却有不少人嘲笑他。明明他一切实力都强,可就是说他不好。尤其当[春月令]被下放到杜康镇。
历代[春月令]大多形貌昳丽,站在旁边,正常人都会自惭形秽。苏白和老[春月令]站在一起,别人更是骂他腌臜丑物。但老[春月令]却站出来,教他昂首笑:“皮囊不过是裹着骨头的东西,都是虚妄!”
救命立身,恩同再造。老[春月令]一死,苏白表面悲痛欲绝,与苏之挽割席,背地里却故意请人,当众刺杀苏之挽,嫁祸仇人,为恩人的徒弟正名。
他成功地引出了苏之挽的酒意。
克明年间的民风有一大特点,就是不能诋毁军人。刚巧这时,[石中玉]找出了桐油、话本等陷害的证据。
真相无所遁形。看客们纷纷低头,只觉心口酸涩,嘴唇肿痛。也就是说,他们如此谩骂的,并不是一个道德败坏的小人,而是一个情操高尚的英烈。他们轻而易举被人引导,行使着自以为是的正义,实际上却是给罪人授勋,摧毁英雄像。
看着青年通红的眼眶,颤抖的双手,抑郁的面色,他们无不悚然。他们险些逼死了一个战士。冲着孩子发表了一大堆不知所谓的话,还觉得自己像英雄!
恍惚间,似乎有人率先开口说了道歉。可就像被网暴逼死的人一样,迟来的道歉,不知道故事外的人能不能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