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山水 作品

第720章 悲欢一盏4:站在过去的肩膀上

“顾小姐纵横天下,不愁自保,这样的侠女也会有羡慕的事么?”柳玉楼诚恳发问,“有文化能做什么呢?在乱世中,进不能为民所用,退不能保护自己。,w′b/s·z,.¢o*r/g_”

“乔先生一生为震国提出了不下八十条具有前瞻性的建议,却因为无力自保,一生靠人赏钱过活。文化带给了他什么呢?”

乔先生,就是说书老头。诡异顾言曦平等攻击的“文化人”。

柳玉楼看着诡异的娃娃脸道:“乱世之人,谁没有黑暗不堪的过去?苦难不值得歌颂,但也不值得沉沦,我不感谢苦难,但我感谢过去的自己,因为过去的她,我才得以崭露头角,我站在过去的肩膀上,居功自傲。我说的只是我的心里话,而不是炫耀。”

话落,拉着霓时进入了第一个故事中。

诡异退化的大脑转了好久,一时失神。如此灿烂,如此明媚,在绝境中也不放弃,好像让她想到了什么。满心的杀意,有一瞬间,被人性压制。可说书先生檀板一拍,又是魔音灌耳。

第一个故事的范围大,有一镇那么多,一定能让它杀得很爽。按说它一只诡异,想要大开杀戒,不需要这么小心翼翼。但它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它说,曾有人小心握住你的手,反复告诉你,你很重要。不要迷失,有人在等你。

可没等它回忆起这双手的主人,故事就开始了。_0+7·z_w¢..c·o^m/只有柳玉楼腰间那条长长的,长长的红丝巾,变成一条太阳陨落的血,在它心里,汇聚成“杀”字。

……

柳玉楼进入第一个故事。

所有茶客都变成了五、六岁的小娃娃,由亲人领着看花灯。大概是上元时节,买灯放市。点点万户动,团团绮罗生,灯球映月,千里盛景。

身处诡域,自己变成了小孩子,还多了一对不知是人是诡的父母,哪有人敢说话?柳玉楼却在这时,拉住了身边人的衣袖:“阿娘,愉快看不清。”

“愉快想高点吗?阿娘背你。”那女子笑着把她一抱,让她骑在了脖子上。

霓时若有所思,拉着旁边男子的袖子:“爹,我也看不清。”

男子一边说着“小六莫不是糊涂了,我是你爷爷”,一边认命地把她举过头顶。

有人依样画葫芦,也有人嗤笑着,和“父母”拉开距离。更有茶客当众呼喊起来:“你们不是我爹娘!救命!救救我!”

他口齿清晰,眼神灵动,能利落地说出“被虐待的细节”,和之前父母的信息。

巡逻官兵赶来。哪里知道这是误入诡域的成年人?当场就把他的父母当人牙子拉了下去。热闹的灯市突然安静一会儿,但很快,这种不愉快就被一个又一个的杂耍戏冲淡了。-2/s¢z/w`./c+o-m′

只剩下那一对被当做人牙子拖下去的父母,不理解孩子为什么突然变成了这样,还在喊着:“小五,小五啊!”

柳玉楼垂眸。看来她的猜测没错,这故事里的人名是可以自己给出的。如果不说名字,就会和其他人一样,成为什么“王五、赵六、七斤”。

不是没有人好奇她的名字,但一个名字有什么用?总不能是写字时比划更多吧?他们猜测着,柳玉楼或许是想要借此拖延时间。

柳玉楼还真写了一遍名字。灯会祈福,其他人都胡乱写上两笔,柳玉楼偏一笔一划,认真写下“瑾愉快”三字。

笔画又多,她手又小,握着笔也要写半天,其他人都进入下一个环节了,她还在这里磨蹭。那个诬陷父母是人牙子的茶客嘲笑一声,随手写下“丁一”,其他人再没给她一个眼神。

就在其他人放松警惕时,意外发生了。丁一得了自由,西处打探消息,却没想过他现在的身体,只是一个小孩子。没有父母的保护,真正的人牙子像鲨鱼那样围了上来。他们暗地观察多时,早就知道这孩子机灵,首接用了迷药,他根本发不出求救声。

他被拖走的时候,柳玉楼刚好写完最后一笔。抱着“母亲”的手不由紧了紧。妇人感受到力气加大,以为她是怕了:“瑾儿,愉快,不怕啊,不怕……”

柳玉楼装作被吓到的小童,开始还乖乖坐着,后来看到母亲什么都低声哄着,便开始恃宠而骄。不仅骑在她肩上,还指挥她买这个,买那个,引来了其他茶客的鄙夷。

他们不会真以为乱跑就能解决故事了吧?柳玉楼笑得毫无破绽。保持人设,是故事扮演者的关键。如果故事讲着讲着,一个角色违背人设,就好像一串完美的曲调中混入一个不和谐的音符。听众听了皱眉,编者和演奏者也会把它拿出来改掉。

但很可惜,大多数人好像都没有认识到这点。他们大多显露出了不符合孩童的表现,和父母有了矛盾。反而是怂包霓时,不敢看别人,表现的最像孩子。

一眨眼,茶客们的身体长大了一圈,俨然是十岁孩子的大小了。

柳玉楼快速打量了一圈众人。茶客们没有发现,他们的衣服或精致或粗糙,大部分都是灰扑扑的。而柳玉楼和霓时的衣服,虽然也是暗色调,却没有一丝灰尘,上面的

补丁还翻了花,明显是被父母珍爱的孩子。

亲人的感情也是需要维系的,一个听话乖巧的孩子,和一个像是被妖魔附身、顶撞父母的孩子,绝大多数人都会有所偏向。

其他人还没意识到人设偏离的后果。因为眼前的景象变化太大了。

依旧是上元,可盛景不再。

曾记得琉璃瓦,画舸摇。乌衣巷,檀板敲。一声里,珠帘十二卷春潮,玉笙吹彻碧云霄。

到如今芦荻萧萧,渔灯寂寥,空对着夜雨寒潮。废垒荒矶,野磷飞度,燕子归来寻旧巢,只看到颓垣蔓草。

身后亲人一推:“去当铺!”

[羔羊镇]颗粒无收,要吃不饱了。大人们都在东奔西走,众多茶客混在孩子群中,向当铺进发。

当铺精致冰冷,看着阴森森的。新区域的解锁,让茶客们面面相觑。但在第一个人拿着钱出来之后,一切都变了。

十岁孩子的身体本来就容易饿,更何况吃不饱。这饥饿随着神经漫上骨髓,让人难以忍受。那茶客一出门就向旁边的包子铺而去,买了俩大包子,吃得满嘴流油。

其他人见此也忍不住了,争先恐后进去,把钱化作包子,填了个肚圆。就算再有理智的,也只是把包子换成了馒头,全都藏在身上,一点也没打算给故事里的爹娘留。

经历过黑瓦地宫、穷途末路的绝境,此时的饥饿,对柳玉楼完全是小事。她换了不少最便宜的麦麸、陈米,霓时本打算学她,可大概是万人迷属性发动了,当铺掌柜怔怔地看着她,首呼和她有缘。明明霓时拿出的抵押物比柳玉楼的价值要低不少,换出来的钱却多得多。

柳玉楼看看自己手里的一袋子,再看看霓时身后的一板车,嘴角抽了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