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茂正端坐在地，双眼眯成一条线，看起来似睁未睁。
狭长的眼缝中有难言的精光在闪烁，歪脖子老树上吊起的骸骨眼眶里的幽邃火焰始终注视着李茂。
说起来，李茂和歪脖子树上的骸骨的相遇完全是一个意外。
仗着自己奶奶是方圆百里最强除祟师的李茂，时不时就去挑拨附近的邪祟，邪祟虽然恼火，可是却忌惮李茂他奶奶的实力，只能忍气吞声。
然后，李茂在歪脖子树骸骨这里碰了壁。
被对方用气劲射的满林子乱窜，就是李茂使出月下游，也被气劲箭矢追的满世界乱跑。
秉持着打不过就加入的道理，李茂磨了对方足足三个月，才让对方传授自己技法。
再然后，李茂发现自己是天才。
骸骨传给他的功法与他的契合度实在是太高了，高到一日千里的地步。
这门名为心意弓的门道功法，他只是粗糙上手便凝聚出弓身的模型，第二次修行就能射出气劲，第三次便可以连射三矢而不停歇。
最后，李茂多了个师父，骸骨多了个徒弟，一猫一骨也因此结缘。
李茂心中观想宇宙，星辰无尽如恒河沙数。
星辰遍布宇宙之中，被无形的箭矢贯穿、崩碎，直至满天星辰暗淡无光。
同时，他的头顶多出一把短弓，弓驸似龙脊，弓渊如凤翅，弓弰如犀角，弓弦笔直好似纤光，却又坚韧无比，发若霹雳。
短弓刚一浮现，顿时弯弓如满月，弦发如霹雳，无形气劲箭矢洞彻虚空，李茂身前三十步外的树上多出成人食指粗细的窟窿，贯穿前后。
且顺着窟窿去看，会发现窟窿前后延展的方向上多出一道连续的贯穿路径。
一连十数颗树，足足百丈距离。
一次发弓，李茂便停了下来，颇为遗憾道：“还是不行，气矢只能达到百丈，想要超过百丈这个距离，实在是太难了。”
“你能看多远？”
骸骨冷不丁的开口，李茂愣了楞，思索道：“寻常家猫的视力距离的极限也不过六丈七尺左右，我虽是猫身，可有邪祟血统，目力极限在百米左右。”
“你能看到百米，可你的箭矢却能达到三百米，你想过为什么嘛？”
“呃....”李茂尾巴晃了晃，不确定道：“功法与我契合极高，气劲澎湃，力道极大.....”
“这只是一部分的原因。”骸骨发出浅浅笑声，“心意弓与你极为契合，说你是这一道的天才毫不为过。”
李茂骄傲的挺起胸膛，可骸骨下一秒就给他泼了一盆冷水，“可你也只是天才而已。”
“啊？”李茂垮下脸，“天才不好嘛！”
“天才之上是妖孽。”骸骨眼眶中的火焰幽幽跳动，“而妖孽便是痴愚盲目，也能轻易命中百丈外的靶心，也可以打中千丈高空的飞鸟。”
李茂嘬了嘬牙花子，“您就直接指点我的问题所在好了，别在这里给我打哑谜，猫猫脑子不好使的。”
“心意弓只是开始！”骸骨淡淡开口道：“还有一门与之配套的功法名为万物靶。”
“万物靶？”李茂尾巴倏忽间高翘起来，“师父你打算教我这个？”
“我失去了这套功法，只记得名字。”骸骨叹息一声，“我在死前，仇敌抽走了我大半魂魄，连带着也被夺走了多数的记忆。”
“......”李茂陷入沉默了，过了片刻后，小声嘀咕道：“您这还不如不说呢。”
“万物靶虽然丢失了，可我还依稀记得万物靶入门的要领。”骸骨说到这里，顿了顿，继续道：“你还为踏入门道，对门道后的世界不甚了解。”
“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同一门道下的不同功法是互通的，也是相互吸引的。”
“你心意弓已经达到破门入道的境界，距离踏入门道只差半步之遥，而这半步之遥对你来说，要么射出百丈开外，要么顿悟心意弓之理，要么就是悟出万物靶。”
“都太难了.....”李茂呻吟一声，“我还不如老老实实练功，寻求破百丈的诀窍呢！”
“世上事若都简单务必，这众生岂不是个个都是门道仙，个个都能成神长生。”
骸骨嗓声沙哑，却带着别样的味道。
“唯有知晓高山险峻者，才能走到最后，成功登顶。”
“你要经历的还多呢，呵呵呵呵.....”骸骨发出沙哑笑声，身躯随着头上绳索摇晃而摆动。
李茂咂舌一声，询问骸骨道：“那万物靶的入门要领是什么？”
“看遍这世间。”
骸骨的笑声随着枯骨林的冷风远去，冷风也带走了李茂脸上的笑容，只留下一片惊愕。
“沃德法？！”
.....
傍晚时分，李茂回了家里。
刚到家门口，他就瞧见一辆牛车停在家门口，堂屋里人影闪动。 唔，是奶奶口里说的倒霉蛋来了。
不过这个倒霉蛋距离自己家未免也太远了点吧。
李茂观察着牛车，拉扯的老牛疲惫不堪，车轮满是泥点。
就算隔着一丈远，也能听到老牛粗重如风箱的喘息声。
李茂绕过牛车，跨过自家的大门，快步来到堂屋门口，却没进去，只是听着里面的动静。
屋里只有三个半人，李茂的奶奶，一对爷孙，以及纸人。
唔，纸人勉强可以算半个人。
“李家奶奶，您可得帮帮我们喔。”老农带着哭腔出声，“那驴子可是我们一家老小度日的依仗，可是却变成了邪祟，简直是没法活了。”
“莫慌，莫慌！”李茂奶奶笑呵呵出声，“都是乡里乡亲的，你家有难，我肯定不会做事不管。”
“不过嘛——”李茂奶奶话音刚落，老农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张手绢，手绢卷成一团被他捧在手心，缓缓打开后，露出内里有些发黑的碎银，“李家奶奶，我所有的家当都在这里了。”
“规矩我也懂，您的长生位也早就准备好了，只要您能救我全家于水火，我日后必定日夜祭拜，传承三代。”
“你的诚意我看到了。”李茂奶奶微微颔首，目光却是越过眼前这对爷孙，看向靠着门框的那一团黑，“但是我老了，不中用了，你家离得又远，路途颠簸我也受不住。”
老农脸上浮现出绝望之色，李茂奶奶却是笑道：“不过我虽然老了，但是我孙儿却是成年了。”
“以后家里的事情全由他做主，你们这次麻烦，就让他来给你们解决好了。”
“您的孙儿？”老农转悲为喜，可还是有些犹豫，“李家奶奶，您别怪我蠢笨，可你这孙儿能不能让我们见见，心里好有个底。”
“自然可以。”李茂奶奶颔首间，也冲着门外的李茂呵斥一声，“还在门外猫着干什么，赶紧进来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