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室内,昏黄的烛火摇曳,将虞梦岑的身影映在墙壁上,随着烛火的跳动,影子也微微晃动。
虞梦岑身着一袭月白色的寝衣,外披一件淡粉色的薄纱披风,端坐在床头,双手交叠放在膝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扇紧闭的木门。
风,在窗外呼啸不止,吹得窗户纸簌簌作响,声音好似无数只小虫在啃噬着她的神经,让她的内心愈发紧绷。
“小姐,公子肯定会没事的,要不,你先休息?”
绿春站在一旁,眉头轻皱,眼中满是担忧,看着自家小姐已经这样直直地坐了快两个时辰,实在忍不住又开口劝道。
床边,一盆洗脚水早已凉透,水面上甚至结了一层薄薄的冰膜。
虞梦岑嘴角微微勾起,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向绿春证明自己没事。
但绿春心里再明白不过,自家小姐对姑爷情深意切,肯定是要等颜末回来,才肯安心休息。
“小姐,那我去府门口瞅一眼。”
没等虞梦岑回话,绿春便匆匆裹了一层厚棉衣,打开门,借着那如水的月色,朝着府门的方向奔跑而去,她的身影在月光下拉得长长的,显得有些单薄。
虞梦岑起身,迈着莲步缓缓走到门口,轻轻推开房门,一阵寒风扑面而来,她不禁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的披风。
抬头凝望夜空,今晚的月色格外皎洁,银白的月光洒在大地上,仿佛给世界披上了一层薄纱。
可此刻,她的心境却如波涛汹涌的海面,难以平静。
黄昏时分,虞梦岑得到了颜末进宫的消息。她清楚地记得,颜末曾跟她说过,今夜会在外面宴请军中的弟兄。
作为妻子,她自然全力支持,毕竟出征在即,身为军队主帅,和将领们沟通熟悉是至关重要的事。
可如今天色已晚,颜末为何突然进宫?
难道是发生了什么突发状况?
月光下,虞梦岑心急如焚,内心乱如麻,却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相公,你千万别有事啊!”
她对着月亮轻声祈求,然而回应她的,只有那呼啸的风声。
府外,远处,一群人晃晃悠悠地朝着颜府走来。
小玉正站在府门口张望,突然,她竖起耳朵,依稀听到了颜末的声音,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兴奋地喊道:“是公子!”
她踮起脚尖,努力眺望远处,可夜色太暗,根本看不清人影,只能听见那熟悉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片刻之后,颜末的身影终于出现在视野中,与他同行的还有薛万彻几人。
见到真的是颜末,小玉急忙冲了出去。
颜末正和薛万彻他们说着话,发出爽朗的大笑,听到急促的脚步声,扭头一看,竟是小玉。
“小玉,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颜末笑着问道,声音里带着几分关切。
说话间,小玉已经跑到了面前,她俯身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道:“公子,公子你可算回来了。”
这时,绿春也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说道:“公子,你终于回来了。”
说罢,还行了一礼。
颜末的表情瞬间一凝,他太了解虞梦岑了,心中已然猜到她肯定还没休息。
薛万彻似乎察觉到了这一点,便拱手说道:“子初,时辰不早了,我和弟兄们先回右领军卫。”
颜末点头道:“早点休息,明日午时之后我再去军卫。”
薛万彻应道:“诺。”
林休几人也齐声说了一声“诺”,便在薛万彻的带领下,转身离开了。
颜末微微一笑,转身走向府门。
小玉和绿春紧跟其后。
颜末问道:“岑儿是不是还没休息?”
绿春轻声“嗯”了一声,道:“小姐还在等姑爷呢。”
颜末心里既开心又担忧,开心的是能娶到虞梦岑这样深情的女子,是自己八辈子修来的福气;担忧的是这么晚让她等,实在心疼。
想到这儿,颜末加快了脚步。
一踏入南苑,颜末便迫不及待地喊道:“岑儿,我回来了。”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虞梦岑就像一只欢快的小鹿,瞬间从主室里冲了出来,跑到颜末面前,此刻她顾不得一旁的小玉和绿春,直接扑进了颜末的怀里。
颜末紧紧地抱着她,轻声说道:“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相公不要道歉,是岑儿愿意等你。”虞梦岑说道,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充满了温暖。
颜末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爱意更浓,来了一个公主抱,抱起虞梦岑,径直走进主室。
“小玉,去给我准备热水。”
小玉笑着应了一声“诺”,便蹦蹦跳跳地跑开了。
绿春也跟着离去,她要去膳房准备热汤,给颜末去去寒气。
颜末把虞梦岑轻轻放在床上,然后坐在床边,双手紧紧抓住她的双手,深情地凝视着她的眼睛。 良久,他缓缓靠近,在虞梦岑的额头上落下一吻,温柔地说道:“傻丫头,不是告诉你了吗,我要是回来晚,你就早睡,不用等我。”
说着,还轻轻捏了一下虞梦岑的鼻子。
虞梦岑捂着鼻子,“嘿嘿”笑出了声,说道:“相公,我就是担心你啊。这么晚了还要进宫,肯定是发生了大事。”
虞梦岑说到这儿,便没继续说下去,那些不吉利的话,她可不想在颜末面前提及。
颜末看着她担忧的模样,决定不隐瞒,一五一十地把今夜发生的事全盘托出。
虞梦岑静静地听着,作为一个聆听者,她的表情变化极其丰富。
“你说我倒不倒霉吧。”颜末苦笑着说道。
“相公是挺倒霉的。”虞梦岑深表同情,随后又问道:“相公,你说陛下会不会严惩太子殿下和公主啊?”
颜末思考了一下,道:“严惩倒不至于,但闭门思过肯定跑不了,公主嘛,她跟陛下和皇后娘娘撒撒娇,应该就过去了。”
虞梦岑噘着嘴,突然,她表情严肃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急切地说道:“相公,要是让认识的大臣看到,那相公你岂不是又要被弹劾?”
颜末安慰道:“应该没有看到吧,当时太子和公主遮掩得挺好,要不仔细看,根本认不出来。”
“那最好了。”虞梦岑松了一口气,坐起来,靠在颜末肩膀上,说道:“今日,苏姑娘找到我,询问关于虞家村建设的事情,她想再开一块地,留着建工坊。”
“苏婉清回来了?”颜末问道。
“今日才回来,便匆匆来见了我。”
“那就岑儿你决定,以后虞家村就你当家,哪个要申请用地,又或者购地,你看着办。明日我让管家把账本找出来,给你拿过来,再给你找几个会算账的丫鬟,帮你打理。”
颜末想当个甩手掌柜,又怕虞梦岑累着,只是他知道自己这么安排,虞梦岑肯定还是会多操劳,但也没办法,谁叫虞梦岑是个事业心很强的女子。
虞梦岑听了,坐直身子,眼睛亮晶晶的,说道:“真的吗?相公,你放心,我肯定会把虞家村建设得越来越好。不过,我也会注意休息的,不会让自己太累的。”
颜末看着她那自信满满的样子,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我相信你,不过要是遇到什么困难,一定要跟我说,可别一个人扛着。”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小玉端着热水走了进来,绿春也端着热汤紧随其后。
颜末起身,开始洗漱,虞梦岑则在一旁帮他整理衣物。
等颜末洗漱完毕,喝过热汤,两人便相拥而眠,在这宁静的夜晚,享受着片刻的温馨与安宁。
翌日清晨,晨曦的微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颜末的脸上。他悠悠转醒,身旁的虞梦岑还在睡梦中,面容恬静。
颜末轻手轻脚地起身,生怕惊扰到她,简单洗漱后,便来到父母的房间问安。
颜相时和夫人早已起身,正在房内交谈。
看到颜末进来,颜相时眼中满是慈爱,“末儿,起得这么早。”
颜末恭敬地行了一礼,笑着说:“父亲,母亲,儿子给你们请安了。”
随后,虞梦岑也来到了房间,向颜相时夫妇行礼。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来到膳厅,准备享用早膳。
膳厅内,气氛温馨。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颜末和虞梦岑时不时给颜相时夫妇夹菜,欢声笑语不断。
就在这时,管家颜伯抱着一把长刀,神色匆匆地走进膳厅。
这把长刀造型独特,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东突厥使用的武器。
刀鞘上镶嵌着精美的宝石,在晨光的映照下闪着光芒,彰显出东突厥贵族人的身份。
颜伯走到颜末面前,恭敬地说:“少爷,仓库里只有这把长刀还算不错。”
颜末放下手中的碗,伸手接过长刀。他缓缓拔出长刀,刀刃寒光闪烁,锋利无比。
颜末欣赏了一番,又将长刀合上,随手扔到一旁,说道:“行,就这把。”
说完,便继续喝粥。
颜相时看着那把长刀,心中疑惑,问道:“末儿,你是打算把这把长刀送给什钵苾?”
颜末摇了摇头,咽下口中的食物,回答道:“给执失思力。”
“执失思力?”颜相时盯着颜末,满脸疑惑不解。
在他的印象中,执失思力还被关押着,没有李世民的命令,连门都进不去。难不成末儿昨夜向陛下要人了?
看来陛下是同意了。
颜末看出父亲的疑惑,点了点头。
得到答案的同时,颜相时却心生担忧。他眉头紧皱,语重心长地说:“东突厥人,可和我们不一条心,你可要注意。”
颜末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我们大唐人也不一条心。”
话一出口,颜末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解释道:“父亲放心,执失思力虽是东突厥人,但早就心向大唐,只是畏惧颉利,才会一拖再拖。现在他部落的亲信、家人都在大唐,只要稍微游说一番,执失思力自己会抉择。”
颜相时看着已然长大的儿子,眼中满是欣慰与担忧。他轻轻叹了口气,说:“你做事向来有主见,识人的能力更是一流,但父亲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的。”
颜末郑重其事地说:“父亲放心,孩儿谨记。”
颜末喝完最后一口粥,跟母亲和虞梦岑道别,便拿起长刀出了府。
与此同时,在崔家府邸的厅堂中,一群人正围坐在一起,气氛诡谲。
为首的一人冷笑道:“这次我就不信陛下还能袒护颜子初。”
另一人邪魅一笑,接话道:“除非陛下不顾颜面,太子和公主竟然去了青楼,这要是传出去……”
顿时,屋内响起一片得意的笑声。
他们似乎已经看到了颜末倒台的景象,一个个脸上洋溢着志在必得的神情。
颜末并不知道崔家府邸发生的事情,他按照李世民给的地址,找到了关押执失思力的院子。
站在院子门口,颜末抬头打量着眼前的建筑。
这院子看起来普普通通,没有想象中的戒备森严,但颜末知道,这里面肯定暗藏玄机。
“陛下还真是爱才啊!”
他不禁感叹道。
如此突兀的人出现,自然吸引了守卫的注意。
其中一名守卫面色严肃地走了过来,手放在剑柄上,仿佛只要颜末有所不轨动作,他就会立刻拔剑应对。
守卫上下打量着颜末,盘问起来:“你是什么人?来此地何为?”
颜末也不为难对方,从怀里掏出李世民给的圣旨,不紧不慢地说:“陛下让我过来,劝降里面的人。”
守卫一听是陛下派来的人,和身后的守卫对视了一眼,眼中满是惊讶。
随后,他们看向颜末的眼神都带着一抹敬重,能让陛下亲自安排来的人,身份地位自然不低。
那名守卫恭敬地问道:“不知这位公子是?”
颜末微笑着回答:“颜家,颜子初。”
“原来是颜大人。”守卫连忙拱手行礼,同时在心里,惊叹颜末年轻有为,再看自己,已经年过三十,却只是个守卫。
颜末一向温和,他拍了拍守卫的肩膀,问道:“里面的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