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刚刚批完奏折，揉了揉酸涩的脖颈，拿起一旁的史书，准备趁着这静谧的夜晚研读一番。
随着时间的推移，困意如潮水般渐渐袭来。
李世民放下手中的书，起身活动着久坐而僵硬的身子，伸展着手臂，想要借此驱散困意。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夜的宁静。
无舌神色慌张，脚步匆匆地跑了进来。
他本是个稳重的人，此刻却乱了分寸，见到李世民起身，猛地停下脚步，胸脯剧烈地起伏着，大口喘着粗气。
缓了一下，在李世民疑惑的注视下，低着头，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陛下，太子殿下和公主去了，去了……”
一向说话沉稳的无舌，此刻竟结巴起来。
李世民微微皱眉，耐着性子追问：“没去右领军卫？那去哪了？”
他的脑海中首先浮现出颜府，毕竟李承乾去过那里，对其较为熟悉。
无舌咽了口唾沫，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太子和公主的确去了右领军卫，可颜大人并没有在那里，听军卫的人说，颜末去了春华楼。”
“春华楼？”
李世民听到这个名字，顿时坐不住了。他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双手不自觉地攥紧，心中涌起一股怒火。
长安城人尽皆知，春华楼乃是青楼之地。
里面虽是一群清倌人，可名声在那里摆着。
这么说来，李承乾和长乐肯定也去了那里。
太子和公主竟然去青楼，这要是传出去，皇家的颜面将何存？
“太子怎么能去这种地方！”
李世民愤怒地疾步走到无舌面前，双眼紧紧盯着他，质问道：“有被旁人看到吗？”
无舌被这犀利的目光盯得心里直发慌，眼神闪躲，含糊其辞地说道：“这个，奴才也不清楚。不过太子殿下和公主打扮得很普通，想来他人是认不出来。”
他其实又哪里清楚，自己并未跟着，底下的人也没有一个回来报信的，只能这般敷衍回答。
当无舌抬头看见李世民那仿佛要吃人般的愤怒目光时，心里“咯噔”一下，“扑通”一声跪地，连连磕头：“陛下，奴才知错，请陛下责罚。”
李世民冷哼一声，心里清楚，无舌虽有错，但眼下并非惩罚他的时候。
他强压着怒火，命令道：“派人把太子和公主接回来，还有把颜末那个臭小子也给朕带来。太不像话了，竟然在出征前跑去青楼。”
“诺。”无舌不敢有丝毫犹豫，急忙起身行礼，转身匆匆离开偏殿。
此时，长孙皇后刚好来到门口，见到无舌急匆匆的样子，便知道他肯定有急事。
无舌见到长孙皇后，匆匆行了一礼，便快步离去。
长孙皇后走进书房，轻声问道：“二郎，发生了什么事，让你如此大发雷霆？”
李世民停下脚步，脸上的愤怒依旧未消，指着外面怒声道：“观音婢，你是不知道，太子现在长本事了，竟带着妹妹去春华楼，春华楼是哪，青楼啊，这要是让那些大臣知道，朕这颜面往哪搁？”
长孙皇后深知此事的严重性，但眼下她只想快点把李承乾和长乐接回宫中。
她轻声说道：“陛下，你先消消火，想来承乾这样做，有他的道理呢。”
李世民一听这话，心中的怒火更旺了，大声说道：“你啊，慈母多败儿。太子年纪轻轻就去青楼，能有什么道理，还不是被那些花花世界迷了眼睛。”
一想到李承乾竟然带着妹妹去青楼，他就气得满脸通红。
面对愤怒的李世民，长孙皇后依旧坚持自己的主见：“等他们回来再说吧。”
与此同时，春华楼雅间内，薛万彻和林休等人正喝得尽兴，推杯换盏间，笑声不断。
颜末则在一旁细心照顾着两个小孩，好在有柳青芝帮忙，不然他还真不知道如何哄好长乐这个小祖宗。
窗外，夜色渐渐深沉，月光洒在大地上，给长安城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颜末看了看天色，又盯着已经吃饱喝足的长乐，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时候不早了，太子殿下，公主，我先送你们回去吧。不然的话，陛下恐要生气了。”
长乐摸了摸鼓鼓的肚子，望向窗外，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哇，天这么黑了。”
她好似不担心时间问题，反而更加兴奋了，在雅间内像只欢快的小兔子般蹦来蹦去。
这让颜末摸不着头脑，他疑惑地询问李承乾：“你妹妹这啥意思？”
李承乾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着说：“我虽为兄长，可对这个古灵精怪的妹妹，我也猜不透，不然的话，我也不会经常因为没照顾好她而受到惩罚。”
一想到自己经常挨罚，李承乾就欲哭无泪。
当兄长的，不就是要给妹妹背锅吗？
长乐蹦累了，才跑到颜末身边，表情认真地说道：“颜师，我还没玩够，今夜可以不回宫吗？”
此话一出，颜末和李承乾同时开口说道：“不行。”
见到两人同时表态，长乐觉得自己受了委屈，眼睛瞪得大大的，很快眼眶里就冒出两滴泪水。
见状，颜末直摇头，无奈地叹道：“又来。”
一旁的柳青芝忍不住颔首一笑。
李承乾则低着头，一脸无奈。
长乐见没人理她，“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也就在这时，杜三娘推门走了进来，她快步走到颜末跟前，俯身小声说道：“公子，门外来了几人，自说是宫里来的人。”
颜末一听，猛地站起身来，心中暗叫不好：“完了，李世民竟然知道了。”
李承乾也跟着起身，心里想着这下回宫肯定有的挨了。
可能是被揍习惯了，他的表情反而轻松。
颜末却没有这样的“定力”，他急忙抱起还在哭的长乐，拉着李承乾就往楼下走，杜三娘紧跟其后。
来到门口，颜末一眼便看到穿着普通服饰的无舌。
无舌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见到颜末，微微点头。
颜末心里“咯噔”一下，放下怀里的长乐，走到无舌面前，小声说道：“公公，陛下有何旨意？”
无舌平静地说：“陛下宣大人进宫。”
“现在吗？”颜末追问道。
无舌点点头，目光投向还在哽咽的长乐，眉头一皱，心想这个小祖宗咋哭了？
于是询问颜末：“颜大人，公主这是？”
颜末一五一十地说道：“公主想今夜不回宫里，我和太子殿下都拒绝了，然后，公主就哭了。”
无舌眉头舒展，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那大人我们还是赶紧进宫吧，别让陛下等久了。”
“行，行吧。”颜末自知拒绝不了，然后转身走到杜三娘面前，认真地说：“把他们招待好，酒钱，明日我让府里的人送来。”
杜三娘的心却没放在酒钱上，眼神担忧地盯着颜末，关切地问道：“公子，你不会有事吧？”
颜末坦然一笑，说道：“也许吧。”
说完，头也不回地跟着无舌离开。
望着颜末远去的背影，杜三娘默默祈祷他不会有事。
同时祈祷的还有站在门里的柳青芝。杜三娘转身，看到柳青芝站在那，目光却盯着黑夜，她说道：“进去吧，公子吩咐，要好好伺候薛将军他们。”
然而，柳青芝虽然听进去了，却已经没了那个心思，她满心担忧着颜末进宫后的遭遇。
颜末、李承乾和长乐跟着无舌走在回皇宫的路上。
月光洒在他们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长乐还在小声抽泣着，李承乾则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颜末的心里则七上八下，他知道此次进宫，面对李世民的怒火，怕是不好收场。
很快，他们来到了皇宫。
无舌带着他们径直走向李世民所在的偏殿书房。
一路上，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到了书房门口，无舌先进去通报。
不一会儿，里面传来李世民愤怒的声音：“让他们进来！”
颜末深吸一口气，拉着李承乾和长乐走进书房。
只见李世民坐在书桌前，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双眼紧紧盯着他们，那目光仿佛要把他们看穿。
“跪下！”李世民怒吼道。
李承乾和长乐吓得浑身一颤，“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颜末也跟着跪下，心里暗自叫苦。
“你们好大的胆子！”李世民站起身来，双手背在身后，在书房里来回踱步，“竟然跑去青楼，你们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皇家的颜面都被你们丢尽了！太子，你可真是朕的好儿子，竟然带着妹妹跑去青楼。”
李承乾低着头，小声说道：“父皇，儿臣知错。”
长乐则哭得更厉害了，抽抽噎噎地说：“父皇，兄长不是故意的。”
李世民看向颜末，怒声问道：“颜末，你说说，你带他们去青楼干什么？”
颜末连忙解释道：“陛下，臣并未有意带太子和公主去青楼。只是臣去右领军卫未遇，恰好去了春华楼，太子和公主随后找来，臣当时看他们站在楼外，当时围满了人，我便想着带他们回宫也不是事，索性领着他们进了春华楼，然后吃了顿饭。”
见李承乾想开口辩解，颜末轻咳了一声，打断了他。
“哼，还敢狡辩！”李世民冷哼一声，“你身为太子老师，不但没有好好教导太子，还带着他们去那种地方，你该当何罪？”
颜末心中无奈，却也只能硬着头皮说道：“臣甘愿受罚。”
长孙皇后在一旁看着心疼，轻声说道：“陛下，先消消气，听他们把话说完。”
李世民这才停下脚步，瞪着他们说：“好，朕就听听你们还有什么可说的。”
李承乾鼓起勇气，把他们去春华楼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只是有一段和颜末说的一样。这是李承乾第一次说谎。
李世民听完，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但依旧严肃地说：“即便如此，你们也不该去青楼。你们代表着皇家的颜面，一举一动都要谨慎。”
颜末也说道：“陛下教训得是，臣以后定会更加注意，教导太子和公主言行得体。”
李世民看着他们，沉默了片刻，说道：“犯了错，那就要接受惩罚。太子，自己去领罚，外加三个月监禁。长乐，你也一样，罚你一个月不得乱跑。还有颜末，你马上要率兵出征，朕就不先罚你，等你回来一并算。”
“谢陛下。”颜末连忙磕头谢恩。
“都起来吧。”李世民挥了挥手，“天色已晚，太子和公主先回宫休息，颜末，你留下，朕还有话问你。”
李承乾和长乐如获大赦，起身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长孙皇后也跟着走了出去。
颜末则站在原地，心中忐忑不安。
这个李世民不会是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吧。
李世民重新坐回书桌前，盯着颜末，目光中带着审视：“怎么，是担心朕现在就要惩罚你？”
颜末连忙说道：“不是陛下，臣自知这次做错了事，受到惩罚是应该的。”
“你还知道。”李世民警告道，“外人不知道还好说，要是有人认出了太子和公主，你就等着吧你，到时候别说朕不给你留情面。”
“知道了陛下。”颜末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有气无力地说道。
李世民眉头一皱，冷声道:“怎么，现在就泄气了？”
颜末摇头道:“没有陛下，一切后果，臣自会承担。”
李世民气笑了，“行了，就你这个样子，能承担什么？不过，你第一日进右领军卫，就大刀阔斧的把那几个千夫长撵走，得罪了不少人吧。”
一说到这，颜末气不打一处来，“陛下，也不知道你当初咋想的，怎么把那些人扔进军营，岂不是眼瞅着他们祸祸右领军卫吗？”
“混账，怎么跟朕说话的。”李世民拍了一下桌子，责骂道。
颜末急忙认错，“陛下，臣知错。”
李世民摆了摆手，对于颜末的认错，他也就当听听。
“朕就不过问你把那些人赶出去的事了，说说吧，你打算怎么补充空出来的千夫长之位？”
“陛下，说到这个，我打算问陛下要一人。”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