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孝恭与李靖并肩而立，他们的身影被灯光拉得修长。
李孝恭眉头紧锁，手中的马鞭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手心，时不时抬眸望向殿外那被夜色笼罩的天空，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李靖则静静地站在一旁，双手负于身后，目光专注地盯着铺在案几上的军事地图，手指沿着地图上的山川河流轻轻滑动，仿佛在脑海中模拟着一场场战斗。
尉迟恭大大咧咧地坐在一旁，他的坐姿极为随意，两条腿岔开，整个人靠在椅背上。他一会儿瞅瞅李孝恭，一会儿看看李靖，时不时插上一嘴，那大嗓门在安静的殿内显得格外突兀：“俺说，就凭那梁师都，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直接出兵，把他打得屁滚尿流！”
李孝恭听了，微微皱眉，脸上露出一丝不悦，却也没说什么。
李靖则轻轻摇了摇头，嘴角泛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像是对尉迟恭的鲁莽有些无奈。
他们都清楚，梁师都不可怕，重要的是背后的东突厥。
就在三人讨论得正激烈之时，忽然传来一声轻轻的咳嗽。这声音虽不大，却像一道命令，瞬间让殿内安静了下来。
三人下意识地停下话语，寻声望去，只见李世民一脸笑意，手中端着一盘流云酥，正缓缓走来。他身着一袭明黄色的长袍，腰间束着一条玉带，步履沉稳，每一步都带着帝王的威严。
三人见状，立刻整了整衣冠，恭敬地行礼：“臣等见过陛下。”
李世民抬手示意他们免礼，脸上的笑容愈发温和：“来，你们这次可有福了，皇后亲自做的流云酥，快来尝尝。”
说着，他将流云酥端到三人面前。
在三人眼里，李世民像是根本不担心北方的战事。
三人微微一愣，盯着李世民手中的流云酥，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长孙皇后亲自做的糕点，这在往常可是很难得的。他们相互对视了一眼，一时竟有些犹豫。
李世民见众人这般模样，不禁打趣道：“怎么，现在都不好意思了？要不要朕把皇后请出来，让皇后跟你们说道说道？”
尉迟恭连忙摆手，那粗壮的手臂在空中挥舞着：“使不得，使不得！陛下，臣这就吃。”
说着，他伸手拿起一块流云酥，直接塞进嘴里，咬了一口，脸上顿时露出满足的神情，含糊不清地夸赞道：“不愧是皇后娘娘，这流云酥是俺吃过最好吃的糕点！”
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脸上的笑容如同孩童得到了心爱的糖果一般纯粹。
李世民听得舒心，脸上笑意更浓。
要是颜末在，免不了要吟诗一首来夸赞。
一旁的李靖和李孝恭也纷纷开口赞美，李靖微微欠身，言辞间带着几分文人的儒雅：“皇后娘娘的手艺，果然名不虚传。”
李孝恭则笑着点头：“这糕点，光是闻着这香气，就让人垂涎欲滴了。”
李世民高兴地拍了拍李孝恭的肩膀，然后转身走向上位。他唤来无舌，将桌案上的折子递给他。
无舌心领神会，立刻快步走到李靖面前，将折子转交给他。
李世民大手一挥，转身道：“看看吧。”
得到命令，李靖缓缓打开折子，李孝恭和尉迟恭也凑了过来，三人仔细浏览着。
尉迟恭率先爆了粗口：“他奶奶的，颉利又来，太不让人省心了！”
他满脸怒容，眼睛瞪得如同铜铃一般，看向坐在上位的李世民，抱拳请命道：“陛下，臣愿率兵北上，迎战颉利这个老小子！”
李孝恭一听，立马挺直了腰杆，说道：“陛下，臣也愿往！”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坚定和急切，早在年前，李世民就与他商讨过此事，他一直铭记在心，这次出征，势在必得。
更何况谁又嫌军功多呢？
尉迟恭一听不乐意了，站起身来，双手叉腰：“不是我说，郡王爷，你的功劳已经够大了，再立功劳，别人会眼红的，这次就让给俺吧！”
他的脸涨得通红，像是被人抢了心爱的宝贝一般。
李孝恭哼了一声，脸色微微一沉：“我那些功劳算什么，跟灭了颉利来说，连个屁都不算。陛下，要不灭了颉利，臣怕以后都会吃不好睡不好。”
别看他们平日里客客气气，一旦遇到打仗，谁也不肯相让。
尉迟恭气得脸色更加通红，心里暗自骂李孝恭无耻，打仗跟吃不好睡不好有啥关系？
他眼珠子一转，灵机一动：“陛下，等臣灭了颉利，郡王爷自然能吃得好，睡得好。”
一旁的李靖默默给尉迟恭点了个赞，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李世民依旧不吭声，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二人争抢。他的眼神深邃，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只有这样，才能激发他们的斗志，而且，李世民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人选。
他看了一眼李靖，便又继续盯着李孝恭和尉迟恭。
许久，大殿内没了声音。
李孝恭和尉迟恭都有些气喘吁吁，像是经过了一场激烈的战斗。
李世民见他们累了，才缓缓开口说道：“不错，朕就需要你们这个样子。药师，你觉得朕该派谁领兵？”
李靖老谋深算，自然说话也很圆滑。
他微微欠身，不紧不慢地说道：“陛下，臣觉得他们二位都可。”
“都可？”李世民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李靖不慌不忙地说出自己的理由：“论军事能力，郡王爷和鄂国公不相上下，他们二人在统兵方面，也各有千秋，又熟悉东突厥骑兵。二来，他们二人一直领兵在外，训练士卒，面对来势汹汹的颉利，正好挫败一下颉利的锐气。”
在李靖心中，想要一战灭了东突厥，根本不可能，最少也要经过两到三场大战。
而现在，大唐根本没有能打打仗的实力，更何况是追亡逐北。
李世民换了个坐姿，饶有兴趣地说道：“说的有些道理。”
李世民不满意，他没有听到自己想听的，可在他们三人面前，李世民依旧保持着笑容满面。
李孝恭见状，连忙说道：“陛下，还是让臣领兵吧。臣愿意立下军令状，不生擒颉利……”
他话还没说完，李世民抬手打断了他：“孝恭，立军令状就不必了。”
尉迟恭哼了一声：“立军令状谁不会。”
他撇了撇嘴，脸上满是不服气的神情。
……
华灯初上，锦华楼内一片热闹景象。
楼里灯火辉煌，欢声笑语交织在一起，宾客们推杯换盏，享受着这美好的夜晚。
二楼的一个雅间里，颜末、薛万彻和什钵苛正围坐在一起，桌上摆满了茶点，三人谈天说地，气氛热烈。
“咚咚咚”，一阵清脆的敲门声骤然响起，打破了雅间内的热闹氛围。
颜末等人闻声，纷纷停下交谈，转头望向门口。
只见沈小梨端着酒水，安静地站在一旁，柔顺的发丝垂落在肩头，眼神中透着几分青涩与拘谨。
红娘站在她身前，轻轻瞥了她一眼，那眼神里带着几分关切与温和。
“进来。”
颜末清朗的声音从屋内传出。
红娘这才轻轻推开了门，脸上带着一抹温婉的笑意。
颜末见来人，像是个乖巧的孩子，立刻站起身来，脸上洋溢着真诚的笑容，热情地招呼道：“红姨，您来了。”
对于这个母亲家族的姨娘，颜末的心中满是亲昵与敬重，那一声“红姨”，叫得格外软糯。
红娘白了他一眼，伸出手指轻轻点了一下他的脑门，佯怒道：“你啊，还记得这里有你红姨。”
虽说嘴里满是埋怨，可她的眼神里却藏不住的欢喜。
自从接手这锦华楼，红娘每日都过得充实而快乐，她打从心底里感激颜末，是他让自己逃离了那个压抑的王家，在这繁华的世间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身为大家族的女子，多半会成为政治的牺牲品，然而红娘却不愿屈服于命运，这也使得她在王家备受冷眼，唯有王沁真心把她当妹妹对待，也正因如此，她才有机会接手锦华楼，开启全新的生活。
面对这个比自己年长六岁的姨娘，颜末嘿嘿一笑，脸上带着几分俏皮：“红姨，我这不是忙吗，你看，我忙完不就来看全天下最漂亮的姨娘你了。”
这话一出口，红娘忍不住笑了起来，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笑意：“就你嘴甜。行了，行了，赶紧坐下吧。”
这时，薛万彻和什钵苛像是两个被定住的守卫，笔直地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他们的脸上带着几分拘谨，眼神中满是好奇与打量，看着眼前这个气质不凡的红娘。
虽不是第一次见面，但他们还是十分拘谨。
看得一旁沈小梨偷笑。
红娘注意到了他们的异样，微微抬眸，看向颜末，轻声询问道：“末儿，你这两位朋友咋了？犯错了？”
颜末也是一脸茫然，他哪里知道这二人犯了什么“病”。
薛万彻见被问到，急忙连连摇头，神色有些慌张：“没咋，就是刚才喝了点茶，有点醉。”
什钵苛一听，顿时瞪大了眼睛，忍不住拍了他一下，没好气地说道：“你牛，喝茶也能醉。”
薛万彻捶了他一下。
什钵苛闷哼一声。
这话一出，众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红娘捂着嘴，笑得前仰后合，那笑声清脆悦耳，如同银铃般在屋内回荡：“赶紧坐着吧。”
她又转头吩咐身后的沈小梨，“上菜吧，在去让后厨准备几个新菜。”
沈小梨轻轻放下手中的木盘，脆生生地应了一声“诺”，便迈着轻盈的步伐退了出去。
片刻后，七八个侍女鱼贯而入，她们端着摆满美食的木盘，动作娴熟地将一道道精致的菜肴摆放在桌上。
颜末看着红娘，细细打量之下，发现她的气色比以前好了太多。
记得在王家时，红娘整日愁眉不展，整个人像是被打入冷宫的妃子，神情落寞，精神状态极差，仿佛随时都会被那压抑的环境逼疯。
可如今再看，她容光焕发，眼神里透着自信与从容，与过去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重要的是，整个人都开朗了。
这要是放在未来，绝对是男人心目中的白月光。
“红姨，不忙的时候，出去散散心，走一走。”颜末说着，夹了一块鲜嫩的肉放进红娘的碗里，眼神里满是关切。
红娘微笑着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期待：“等过段时间吧，到时候我跟姐姐一起出去转转。你呢，就安心忙自己的事，这锦华楼，有我在，不会有事发生。”
颜末却轻轻摇了摇头，眉头微微皱起，一脸认真地说道：“我可不担心这里，要担心，也是担心红姨您的身体。”
“你啊，净说些好听的。”
红娘的脸颊微微泛红，她很少被人如此关心过，即便是自己的亲生父母，在那个利益至上的家族里，也未曾给予过她这般温暖的关怀。
这时，一直默默听着的薛万彻忍不住插话道：“南郊有座寺庙，听别人说那里景色不错，红姨要是有空，可以趁着天气好，去那里走走。”
红娘眼中闪过一丝兴致，点头应道：“行，这两日我就去找姐姐。末儿，到时候把你家梦岑叫上。”
颜末连忙应道：“我回去跟她说，正好你们也可以去一趟虞家村，据说那里大变样了。”说
到虞家村，颜末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怀念，他自己都已经很久没去过了。
红娘好奇地问道：“末儿，你不去吗？”
颜末无奈地摇摇头，脸上带着几分遗憾：“我恐怕没时间，这两日陛下随时都会宣召。”
红娘听了，没有继续追问，她理解颜末的身不由己，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眼神中满是关切：“那你可要注意身体，别太累着自己。”
“我，红姨您就放心吧，忙里偷闲，我可是很拿手的。”
颜末自信心爆棚，对于摸鱼这项绝技，他可是运用的如鱼得水，除非李世民脑子抽风，把他困在显德殿一整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