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家的会客厅内,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棂洒在地上,形成一片片光影。虞梦岑身着一袭淡粉色的罗裙,裙摆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她的发间插着一支精致的玉簪,更衬得面容娇艳动人。
对面的唐如烟则是一身劲装,黑色的衣衫紧紧裹着她矫健的身姿,那把宝剑的剑鞘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如烟姐,你还是老样子。”
虞梦岑看着唐如烟那副大大咧咧的模样,无奈地轻轻摇头,嘴角却仍挂着一抹笑意。唐如烟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形象,将身体更深地陷进椅子里,双手抱在胸前,眼睛微微眯起,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如烟姐,你这次回来,是不是长安城里的公子哥们都要被你吓一跳?”
虞梦岑打趣道,眼神里满是促狭。
唐如烟轻哼一声,坐直了身子,伸手拍了拍放在桌上的宝剑,“他们那些文弱书生,我还不放在眼里。我这次回来,主要是听闻你要成婚,这才急急忙忙赶来。”
说着,她倾身向前,表情严肃,“梦岑,你跟我说实话,那个颜末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可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跳入火坑。”
对于颜末的印象,唐如烟还停留在几年前,那时颜末倒也不是花花公子,可在别人眼里,他依旧属于不正干的那种人。
虞梦岑微微低下头,双手不自觉地绞着衣角,思索片刻后抬起头看着唐如烟,“如烟姐,兄长他真的变了很多。以前或许有些玩世不恭,但如今他独带三千兵入东突厥,立下赫赫战功,这可不是常人能做到的。而且现在他还是太子的侍读,在京城的文人圈里也颇受敬重。”
绿春在一旁不住地点头,赶忙附和道:“唐小姐,您是不知道,颜公子如今可上进了。他每日都会诵读诗书,研习兵法,那股子认真劲儿,连府里的小厮们都佩服不已。”
绿春眼睛亮晶晶的,仿佛在讲述一个传奇故事。
“还有啊,公子现在可是长安城人人称颂的诗仙,出口成诗,词曲也不在话下,你要是听公子当年作曲,一定会为之动容。”
“你看你们,还没嫁过去,就变相为颜末解释。”唐如烟却不为所动,她皱起眉头,眼神里充满怀疑,“哼,你们主仆二人莫要被他的表象所迷惑。我入城在客栈休息时,就听闻他经常出入风月场所,与那里面的头牌花魁打得火热,这等行径,岂是一个正经公子该有的?”
虞梦岑忍不住捂嘴偷笑起来,笑声如银铃般清脆。她好不容易止住笑,说道:“如烟姐,这事儿我都听了无数遍了。兄长只是去春华楼听曲,那楼里的花魁据说曲子唱得极妙。我呀,若不是祖父不许,我还真想去一探究竟呢,听一听那花魁唱曲。”
唐如烟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虞梦岑,“你这丫头,怎么如此不知轻重?那种地方岂是你能去的?”
虞梦岑调皮地眨眨眼,“我就是说说而已。不过,兄长真的只是喜爱听曲,并无其他逾矩之事。他如今心怀大志,想要为大唐做出更多贡献,我相信他。”
男儿当自强,唐如烟也喜欢那种男子,可是现实中,这种男子少之又少。
很多人更因为她喜欢舞刀弄枪,望而生畏,一听说是和唐如烟相亲,宁愿上吊跳河,也不愿意见唐如烟一面。
唐如烟站起身来,在厅内来回踱步,脚步有力,带起一阵轻微的风声。她咬着下唇,内心纠结不已。一方面是虞梦岑的笃定,另一方面是自己听到的传言,她不知道该相信谁。
“梦岑,你可不能感情用事。婚姻大事,关乎你一生的幸福,必须慎之又慎。”唐如烟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虞梦岑,眼神里满是担忧。
虞梦岑也站起身来,走到唐如烟身边,轻轻拉住她的手臂,“如烟姐,我明白你的好意。我相信兄长,兄长也对我承诺过。”
唐如烟看着虞梦岑坚定的眼神,像是中了蛊,根本听不进去自己的话,她无奈叹了口气,“罢了,既然你已经下定决心,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但若是那颜末敢欺负你,我定不会放过他。”
虞梦岑心中一暖,笑道:“我就知道如烟姐最疼我了。”
此时,厅外的庭院里,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唐如烟重新坐回椅子上,拿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像是在给自己压惊。
“那你跟我说说,这婚期定在何时?婚礼筹备得如何了?”唐如烟放下茶杯,问道。
“这些啊,都是祖父他老人家在忙,没让我参与。”
在春华楼的包厢内,灯火摇曳,光影在众人脸上
跳动。
双儿和凝儿有些拘谨地坐在一旁,她们未曾想到颜末竟会提议玩掷骰子比大小的游戏。
而柳青芝已然脸颊绯红,眼神中透着一丝迷离与兴奋,全然没了起初的羞涩,大大咧咧地捋起衣袖,高声嚷道:“来来来,今日定要不醉不归!”那模样仿佛她才是这包厢的主宰。
颜末见此情形,嘴角不禁泛起一抹笑意,这柳青芝平日里定是压抑许久,如今逮着放松的机会,自是要尽情释放。
颜子善则是惊得合不拢嘴,刚欲言语,却又觉与柳青芝初识,恐说错话不妥,颜末见状,递去一个眼神,颜子善心领神会,忙拿起骰子,在空中使劲晃了晃,而后猛地拍在桌上,那劲道使得桌子都微微颤抖。
“来来来,看我给大家露一手,让你开开眼。”
众人急切地围拢过去,揭开盖子细数点数,“一、二、三、四……”
最终竟是三个骰子仅得五点。颜子善看着这结果,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双手捂脸,不忍直视。
“不是吧,这骰子假的吧。”
双儿瞧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抿嘴偷笑,她轻摇骰子,随后缓缓置于桌上,开盖一瞧,兴奋得高举双手,欢呼道:“哈哈哈,我十四点!善公子,我比你大了九点。”
颜子善从指缝间偷瞄一眼,确认后,无奈地低下头。柳青芝紧接着上前,摇晃骰子时还念念有词,掷出后一看,“嘿嘿,我十二点。”
凝儿也不甘示弱,激动地喊道:“我比双儿还大!”
颜子善无语极了,看着自己的手,“奇怪,我今天没洗手啊。”
此刻,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颜末身上,颜子善在旁默默祈祷,盼着颜末手气不佳。颜末不慌不忙地掷出骰子,待盖子打开,三个一点赫然映入眼帘。
刹那间,原本静谧的屋子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笑声,那声响之大,引得楼下之人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望着紧闭的房门,满心疑惑其中究竟发生了何事。
颜末故作懊恼,黑着一张脸,颜子善在旁起劲地起哄:“喝喝喝喝!”
三女也跟着拍手应和。
颜末撇了撇嘴,瞥向颜子善,嘟囔道:“我也是倒霉,没想到比你还小,要是玩其他的,我这豹子可不小。”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随后,柳青芝兴致勃勃地拿起骰子,喊道:“来来来,这次我先!”
于是,众人又沉浸在一轮轮的掷骰子游戏中,整个下午,一楼的宾客除了聆听悠扬的曲声,便是被这包厢里传出的阵阵欢笑声所吸引。
杜三娘靠在柱子上,望着那包厢的方向,幽幽地长叹一口气。她心想,若自己能年轻几岁,或许颜公子会对自己另眼相看,自己也能陪伴其左右,共享这般快乐的时光。
自从被颜末的诗词所倾倒,她才发觉喜欢一个人可以如此纯粹,只是可惜年华已逝,徒留遗憾。
直至黄昏,颜末与颜子善方起身离开春华楼。他们并未喝得酩酊大醉,倒是双儿、凝儿和柳青芝三个姑娘早已醉得不省人事。杜三娘赶忙吩咐她们各自的丫鬟将其送回休息。
此时的长安,一月的天气使得天色早早便暗了下来,街上仅有几盏孤灯散发着微弱的光亮。颜末、颜子善与赵凛、小玉四人踩着积雪,缓缓走在回家的路上。
颜子善仍沉浸在方才的欢乐之中,哈哈大笑道:“堂弟啊堂弟,我算是明白你为何如此喜爱待在春华楼了。”说罢,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颜末微微抬头,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轻声说道:“闲来无事多听曲,人生苦短,不过三万多天,过一天少一天,及时行乐,方为正道。”
颜子善听后,笑着用手指了指颜末,本欲调侃几句,却又将话咽了回去。他心中暗自思量,若不是为了颜末,自己此刻恐怕正与兄弟们纵情于大唐的山川之间,逍遥自在,无拘无束。
可如今,被困在长安,还当上了不良帅,这境遇着实令人无奈,真不知是福是祸。
颜子善微微点头,神色间透着一丝无奈与感慨,“是啊,生在颜家,这命运便与家族紧紧相连,责任如影随形,即便心中向往江湖的洒脱自在,却也难以真正摆脱。”
想到自己当初毅然独自前往东突厥,不也只因那一句‘你是颜家人’,便将自身安危置之度外。
赵凛在一旁静静听着,听到颜子善提及东突厥之事,不禁微微动容。
目光深邃,仿佛陷入了往昔的回忆之中,“公子所言极是。我曾也是一心向往江湖的游侠,以为此
生将漂泊无定,只在天地间追寻那所谓的侠义之道。”
“然而,命运弄人,当我遇到那女子,一切都改变了。成婚生子后,心境全然不同,心中所求不再是浪迹天涯,而是挣钱养家,给妻儿一个安稳的生活。如今,守护家人便是我最大的心愿。”
说着,他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一抹幸福而满足的笑容,那笑容里满是对家庭的眷恋与珍视。
颜末望着赵凛,心中涌起一股暖意,他能真切地感受到赵凛内心的转变与坚定,在前世他也是一个人,现在则是一家人,有父母,有爱自己的人,也有自己爱的人。
“男人啊,或许这就是成长的必经之路。到了一定年纪,心便会不由自主地安定下来,曾经的梦想与冲动,在家庭的温暖面前,渐渐变得渺小。”
颜末转头看向颜子善,眼中带着一丝戏谑,“你瞧瞧赵凛,成家之后多有担当。你也别再整日里只想着江湖侠义,赶紧寻个好姑娘成家,说不定心就定了,不再这么浮躁。”
颜子善被颜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尴尬地挠了挠头,“成家?哪有那么容易。我虽也渴望有个家,可每次面对女子,心中便莫名地慌乱,总是犹豫自己是否能肩负起那份责任。罢了,且走一步看一步吧,或许哪天运气好,能遇到个让我一眼万年的女子。”
四人正说着,前方突然传来一个女子清脆而又带着几分质问的声音:“喂,你们谁是颜末?”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一位英姿飒爽的女子站在不远处,正是唐如烟。
原来,她自离开虞家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往春华楼,恰好听到杜三娘送别时所说的“颜公子慢走,下次再来玩”,便一路跟随着颜末等人。
此时的唐如烟,身着一袭黑色劲装,腰间束着一条宽宽的腰带,更显腰身纤细。她的头发高高束起,几缕碎发随风飘动,在雪地的映衬下,宛如一朵盛开的墨莲。
她的眼神犀,手中紧紧握着那把宝剑,仿佛随时准备拔剑出鞘。
颜末微微一愣,心中疑惑这女子为何会突然找自己。他向前一步,抱拳道:“不知这位姑娘找颜末何事?”
颜末可不记得认识这么彪悍女子。
唐如烟没有心眼,有啥说啥,上下打量面前颜末一番,眼中带着审视的目光,“我听闻他与虞梦岑即将成婚,既然要成婚,为何还要去春华楼那样的风月场所。”
声音清脆响亮,在寂静的街道上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颜末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女子是为虞梦岑而来。他微微一笑,神色坦然,“姑娘误会了,春华楼不是风月场所,只是一个听曲的地方,里面的姑娘,也都是伶人。”
唐如烟却并未轻易相信,她微微皱眉,“哼,伶人又如何,那里不还是风月场所,供你们男人消遣快乐,只不过你说得好听一些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