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沉,颜末拖着微微疲惫的身躯朝家的方向走去。一路上,他的思绪还在朝堂之事与春华楼的雅韵间徘徊。
待他行至家门口,夜幕已然如墨般浸染了整个天空,颜管家那熟悉的身影正伫立在门口,眼神中带着一丝焦急与期盼。
“公子,老爷在书房等你呢。”颜管家瞧见颜末归来,赶忙迎上前说道。
颜末微微一愣,他方才有些走神,脑海中各种念头纷扰。此时回过神来,见颜管家正盯着自己,不禁问道:“父亲他回来了?”
记得李世民召集了一些老臣议事,按常理而言,这般议事定是关乎重大之事,耗时必然不会短,往常这种情况,往往都会持续到上半夜,甚至接近凌晨时分。
颜管家点头应道:“老爷很早就回来了。”
“嗯。”颜末轻声应了一下,抬脚走进府里。
看来所议之事也并非极其严重,或许无外乎就是筹备大封赏之类的事宜。想着自己的父亲或许也会在封赏之列,他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在原本的历史轨迹中,颜相时并未获封爵位,然而如今因着自己这个穿越者的出现,诸多事情已悄然改变。
自己立下了不少功劳,又深得李世民的赏识与喜爱,李世民爱屋及乌,对颜相时自然也更为看重。
颜末心中暗自打趣,以往皆是老子飞黄腾达后照顾子女,到了自己这儿,却因着儿子而让老子得以升官,这若是传出去,旁人定会感叹“生子当如颜末”。
他脚步轻盈地来到书房门口,轻轻推开门。只见颜相时如往常那般,安静地坐在书桌前,手中捧着一本古书,正专注地研读着。
颜相时这人,平日里虽喜好钻研古籍,却并不古板,只是极少与外人往来走动。夫人王沁也曾为此念叨过他许多次,可他总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时间久了,王沁也懒得再费口舌。
好在颜相时在礼部侍郎的职位上,一直恪尽职守,做事圆融,是众人眼中公认的老好人,别人也愿意承他的情,最重要一点,他是颜家人,读书人心中的标杆。
“父亲,你找我?”
颜末刚踏入书房,便轻声开口问道。见父亲正沉浸于书中,他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生怕惊扰到父亲。
颜相时听到儿子的声音,缓缓将手中的书合上,放置在一旁的桌案上,然后抬手示意颜末坐下,目光温和地看着他,问道:“今日下午去哪了?”
其实,颜相时心中早已知晓答案,只是他觉得颜末已然长大成人,有自己的主见与想法,本不愿过多干涉。
奈何颜末前几日在春华楼的所作所为传得沸沸扬扬,他作为父亲,不得不与颜末好好谈一谈。
“春华楼。”颜末也不打算隐瞒,如实回答道。
颜相时微微张嘴,欲言又止,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心中清楚,春华楼虽是青楼,却与寻常烟花之地不同,里面的姑娘只卖艺不卖身,这在整个长安城中是人尽皆知的事情,颜末前去也算不上做出格之事。
“你是不是在春华楼作诗了?”
颜相时思索片刻后,点明了关键之处。就因着这事儿,他今日在朝中可没少被同僚念叨。
下午在朝堂之上,同僚们纷纷提及此事,皆夸赞他儿子风流倜傥,就连李世民也知晓了此事,还称颜末颇具闲情雅致。
回到家中,夫人王沁也对他说道:“你瞧瞧你生的好儿子,未婚妻在虞府待嫁,他倒好,跑去青楼听曲,还作诗,如今弄得满城皆知,就怕虞梦岑不知道。”
王沁生气倒也正常,她可是一心期盼颜末和虞梦岑赶紧成亲,然后生一个大胖小子,要是因为这事,弄得虞梦岑生气不嫁了,王沁能气晕过去。
说来,京城好女子不少,可是谁叫颜末就看中虞梦岑一人。
颜末瞬间恍然大悟,原来这一切皆是自己作诗惹出的风波。他当时不过是兴致所致,随意创作了一首诗,哪曾想到竟会引发如此轩然大波。
“那个……父亲,当时也是一时兴起,无意间作了一首诗。”颜末尴尬地挠了挠头,脸上泛起一抹红晕,只恨不得能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颜相时见儿子这般模样,不禁笑出了声。他本就没有责怪颜末的意思,自从颜末落水之后,整个人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且皆是朝着好的方向发展,这让他这个做父亲的心中倍感欣慰。
这不,因着颜末的种种表现,他得以一跃成为侯爵。在十八位学士之中,独他一人获此爵位,这让他如今走在路上都觉得倍有面子,
腰杆挺得笔直。
“行了,我叫你来并非是为了责怪你。你若想要解释,还是去跟虞家丫头解释吧。”颜相时笑着说道。
“这个,改日吧。”颜末嘿嘿一笑,随即转移话题,“父亲,看你这般开心,应该是陛下要大封赏了吧?”
颜相时微微一怔,有些惊讶地看着颜末,说道:“你这小子,怎的什么都知道?”
颜末嘴角上扬,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解释道:“这还用知晓吗?陛下登基已然有半年之久,之前却迟迟未进行封赏,其中必定自有深意。眼下,大朝会刚刚结束,此乃新的开端,正是笼络群臣的绝佳时机,所以我料想陛下定会进行大封赏。”
颜相时听了儿子的分析,心中暗暗赞许,点头道:“你这小子,心思倒是通透。不错,陛下确有此意,为父也有幸在封赏之列。”
颜末心中一喜,连忙说道:“恭喜父亲,此乃父亲应得之荣耀。父亲在礼部兢兢业业,为大唐操劳,陛下定会倚重父亲。”
颜相时微微摆手,谦逊道:“为父不过是尽了分内之责,一切皆仰仗陛下圣明。”
他心里也清楚,这里面全部因为自己儿子,只是李世民没点明,他也没必要去理会,至于外人怎么说,他就一句话回怼,谁叫老子生的儿子厉害,不服气,你回去也生一个。
他目光深邃地看着颜末,语重心长地说道,“末儿,你如今也已长大,且在朝中崭露头角,日后行事更需谨慎。你才华横溢,为父自是知晓,但也莫要锋芒太露,需懂得收敛。”
一如既往,颜相时依旧冷静,自己升了爵位,却也没有昏了头,爵位是李世民给的,若是颜家做错了事,爵位依旧能收回去,只是颜相时不知道,只要不作死,李世民可不会杀功臣。
颜末微微低头,恭敬道:“父亲教诲,儿子铭记于心。儿子定会在朝中努力做事,不辜负父亲期望,亦不辜负陛下隆恩。”
但他心里却想着,以后大不了做个润人,让别人找不出这跟毛病,再跟那些国公打好关系,以后犯了事,自有大儒替他辩经。
“还有一件事,陛下打算封赏你,被我拒绝了。”
颜相时想了一下,还是提一下这件事。
颜末却一脸无所谓,反正他现在可以直接进宫找李世民,当不当官对他来说不重要,最好是李世民把他的侍读和县尉都收回去,那样他就能安心听曲。
“父亲英明,孩儿现在年幼,若是做了大官,难免被人嫉妒,嫉妒使人面目全非。”
“你能这么想就好。”
颜相时满意地点点头,又与颜末聊了些朝中之事以及家中琐事,父子二人相谈甚欢。
待颜末从书房出来时,夜已深,繁星点点洒落在庭院之中。
颜末离开书房,缓缓踱步回自己的院子。夜色如水,静谧笼罩着庭院,唯闻不远处传来的阵阵低语声与轻笑声。
他走近些,便瞧见小雨和苏婉清正坐在庭院的石凳上谈天说地,两人有说有笑,气氛甚是融洽。
颜末本无意偷听她们的谈话,只是心中好奇这两个小姑娘何时变得如此熟络。见她们丝毫未察觉自己的到来,他微微扬起嘴角,轻咳了一声。
小玉机灵得很,立马循声转过头来,瞧见是颜末,眼睛笑成了弯弯的月牙,起身蹦蹦跳跳地朝颜末跑来,欢快地喊道:“公子,你回来了。”
原来,这一日小月独自在院子里忙碌了一整天,将里里外外都仔细打扫了个遍。到了晚上,苏婉清前来询问颜末是否归来,见颜末尚未回返,便拉着小玉唠起了家常。
颜末带着宠溺的笑容,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小玉的头发。在他心中,小玉早已不是普通的丫鬟,而是如同自己的亲妹妹一般。
“你这丫头,外面这般寒冷,也不多穿些衣物,怎么,还怕公子我养不起你?”
虽是责问,但语气中满是宠溺。
小玉笑容愈发灿烂,伸出小手在颜末面前晃了晃,说道:“公子,小玉不冷,不信你摸摸,手都是热乎的。”
颜末也不拘泥,轻轻握住小玉的手,果真是暖意融融。“行吧,这次就算了。”他无奈地笑了笑。
小玉接着说道:“公子,我刚才在跟苏姑娘聊家常呢。”
颜末微微点头,抬眼看向正款步走来的苏婉清。这苏婉清与寻常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截然不同,她心灵手巧,何事都会做,倒是与王楚然有几分相似。
“公子。”苏婉清走到近前,仍不忘向颜末行礼。
尽管颜末已多次告
知她无需如此拘礼,可见了面她依旧礼数周全,这让颜末颇感无奈,却也只能默默接受。
或许是因自己欲帮苏婉清讨回公道,她才这般谨小慎微。
可颜末本意并非图她感恩戴德,更多的是想借此助李世民稳定朝局。
“进屋吧。”
颜末转身,领着二女走进屋内。屋内,火盆烧得正旺,暖烘烘的气息扑面而来。
小玉赶忙跑去准备为颜末端来洗脚水,颜末见状,连忙说道:“小玉,先休息一会儿吧。”
小玉只好依言坐回原位,可眼睛仍一眨不眨地盯着颜末。
“公子,大朝会好玩吗?”
这天真无邪的问题,也只有小玉这小丫头能问得出口,若是换了旁人,颜末怕是要忍不住吐槽几句。
颜末脑海中浮现出朝堂上的场景,嘴角微微抽搐,随口答道:“就是一帮老头吵架。”
在他看来,那朝堂上的纷争虽关乎家国大事,可形式上真不如菜市场老太太们吵架来得激烈有趣,至少老太太们吵架还会手舞足蹈,表情丰富些。
苏婉清听闻颜末的形容,不禁掩嘴轻笑,说道:“公子这比喻倒也诙谐,只是朝堂之事必定庄重严肃,许是公子见多了趣事,才会有此观感。”
再苏婉清看来,朝堂是一个尔虞我诈的地方,稍不留神,就会粉身碎骨,但每年,却又有很多人挤破脑袋想进入这里。
颜末无奈地耸耸肩,他也是来了兴趣,没办法,谁叫大唐的娱乐项目太少,更别说夜生活,今日好不容易有人聊天,他也愿意分享。
“苏姑娘有所不知,朝堂之上,诸臣各抒己见,争得面红耳赤,为了些许利益与政见不合便争执不休,倒真似市井之人讨价还价。”
他走到火盆旁坐下,伸手烤了烤火。
小玉好奇地凑过来,问道:“公子,那他们都吵些什么呀?”
颜末笑了笑:“能吵啥,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大吵大闹,要不是陛下在,估摸着还能打起来,尤其是那个魏喷子,全场焦点都在他身上,简直跟诸葛亮一般,舌战群臣,一点都不落下风。当提到封赏李艺的时候,他更是一个人指着好几位大臣的鼻子骂。”
小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苏婉清则微微皱眉,道:“燕王李艺之事,小女子也曾略有耳闻,听闻他素有威名,却也传言其有谋反之意,陛下此举,怕是另有深意。”
颜末看了苏婉清一眼,心中暗赞这女子心思细腻,却没想到李艺之事,连路人都在讨论,看来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啊。点
“苏姑娘聪慧,陛下确有考量,只是这朝堂之事,错综复杂,非三言两语能说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