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朝堂,因诸多外地大官回朝述职,显得格外拥挤与热闹。宫殿之中,身着朝服的官员们密密麻麻地站着,衣袂飘飘,仿佛一片庄严肃穆的海洋。
从入了宫门,就看到守卫站成两排,温度很低,但每个守卫眼神凌厉,表情严肃,像是个没有知觉的雕塑。
踏入这宏大的宫殿时,颜末便敏锐地察觉到几道好奇的目光从身后投来。他不用回头也知道,定是那些不认识他的官员,对他这张年轻面孔出现在朝会之上感到疑惑。
不过他不甚在意,此刻,他的目光被一个熟悉的身影牢牢吸引——萧锐。
自东突厥归来后,数月未见,颜末还是从薛万彻那里得知萧锐又被萧瑀派去了边境。当时他还暗自腹诽萧瑀对儿子的“苦心栽培”,没想到今日竟能在这朝堂重逢。
颜末快步走向萧锐,只见萧锐正站在角落,双眼紧闭,脑袋一点一点的,仔细听,还能听到轻微的呼噜声。
颜末觉得好笑,这大朝会之上,居然也敢睡觉,真是胆大包天。
他毫不犹豫地伸手拍了一下萧锐的肩膀,轻声喊道:“喂,醒醒。”
其实颜末自己也困得厉害,但还是强撑着精神。
萧锐瞬间从睡梦中惊醒,双眼猛地睁开,那眼神中还残留着一丝迷糊与惊慌。待他看清眼前之人是颜末时,脸上的神情瞬间发生了变化。
原本因困倦而略显松弛的面部肌肉迅速收紧,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那笑容如同一束光照进了这略显沉闷的朝堂角落。
他激动地说道:“颜兄,真的是你!好久不见,我可太高兴了。”
用力地握住了颜末的手,那双手粗糙有力,掌心满是厚厚的茧子,与之前相比,多了几分坚毅与刚强。
颜末笑着回应,眼神中满是关切:“萧兄,你这一去西北,可是让我好生挂念。看你这模样,定是经历了不少风霜。”说
他的目光在萧锐身上仔细打量着,像是要把这数月的变化都看个透彻。
萧锐微微叹了口气,松开颜末的手,抬起头望向宫殿的穹顶,思绪似乎飘回到了遥远的西北边境。
“颜兄,你是难以想象那西北之地的艰苦。那里广袤无垠,一眼望去尽是荒漠与戈壁,狂风呼啸而过,卷着沙石,打在脸上生疼。”
他用手比划着,脸上的表情生动而丰富,似乎想要将那西北的景象真切地展现在颜末眼前。
“我刚到的时候,真的有些难以适应。白天烈日高悬,酷热难耐,可到了夜晚,气温骤降,寒冷刺骨。而且水源稀缺,常常要长途跋涉才能找到一处可供饮用的水源。”
萧锐皱着眉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奈与苦涩。
“不仅如此,还时常遭遇散兵游勇的骚扰。那些人神出鬼没,趁着夜色偷袭我们的营地。有一次,我们在巡逻途中,突然遭遇一伙敌军的埋伏。他们从四面八方涌来,喊杀声震天,叽里呱啦,说了一大串我们听不懂的话。”
萧锐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身体微微前倾,仿佛又置身于那激烈的战斗之中。他的双手紧握成拳,手臂上的青筋微微凸起,眼神兴奋。
“好在兄弟们训练有素,我们迅速组织防御,经过一番苦战,才终于击退了敌人。但那一战,也让我们损失惨重。”
说到此处,萧锐的眼神黯淡了下去,脸上露出一丝悲痛与自责。
这也没办法,游牧民族就是这样,你打他们跑,你退他们就会烧杀抢掠,来无影去无踪,根本摸不到,唯一的办法,就像汉朝霍去病那样,追亡逐北,一战定乾坤。
颜末静静地听着,表情随着萧锐的讲述不断变化,时而皱眉,时而惊叹。他轻轻拍了拍萧锐的后背,安慰道:“萧兄,你能在如此艰难的环境中坚守下来,已是不易。这些经历,定会让你变得更加坚强与成熟。”
从刚才对话中,颜末已经听得出萧锐的变化,他的确成长了许多,跟之前和自己去东突厥完全不一样,以前是个生瓜蛋子,现在就是白瓤,在多锻炼几年,绝对红瓤。
萧锐点了点头,眼中重新燃起斗志:“没错,颜兄。虽然艰苦,但也让我收获颇丰。我在那里学会了如何在绝境中生存,如何带领兄弟们并肩作战。我相信,这些都是我成长路上宝贵的财富。”
年轻人对自己的总结就是这样,而且萧锐也受父亲萧瑀的影响,虽然两个人性格不一样,但毕竟生活这么多年,其实算下来,萧锐更像个文臣,要不是萧瑀,他肯定会走上不同的路。
两人正说着,李靖路过此处。他瞧见萧锐,见其皮肤黝黑,身形消瘦,但眼神却透着坚毅,不禁点头夸赞:“成长了不少,再经磨练,日后必成独当一面的将军。”
李靖一向惜字如金,能从他口中听到对年轻将领的赞扬,实属难得。他也是有意为之,既肯定萧锐的成长,又不想让他因夸赞而骄傲自满,以致断送前程。
重点是,他看到了萧锐的成长,从西边边陲送回来的战报,他也有看,李世民更是对其赞美有加。
萧锐闻听此言,心中大喜,却不敢表露太过,赶忙恭敬行礼,“多谢大将军夸奖。”
他心中对李靖满是崇敬,这位大唐军神可是他一直以来的偶像,若不是自觉资历尚浅,他定要拜李靖为师。
李靖转而看向颜末,见他表情灵动,眼神明亮有光,刚要开口说话,尉迟恭那粗犷豪迈的声音便传了过来,“药师甚少夸奖晚辈,小子,好好加油,日后成就必定不凡。”
萧锐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眼前这些可都是大唐威名赫赫、身经百战的将军,他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能得他们青眼相加,已是莫大的荣幸。
李靖微微一笑,目光扫视着周围的年轻面孔,缓缓说道:“我们这群人终究会老去,大唐的未来,还得靠这帮年轻人。”
这里面就属李靖年龄最大,尉迟恭,程咬金,秦琼,还有李孝恭,李绩,哪一个不是当打之年,随便一个都是行军道大总管。
几位将军也是开怀大笑,那爽朗的笑声在朝堂中回荡,颜末和萧锐也跟着笑出声。
武将们的豪放与直率尽显于此,他们谈论着往昔的战事、边境的奇闻,言语间满是惺惺相惜与豪迈之情。
而文臣们则自成一个小天地,他们聚在一起,你一嘴我一嘴,或探讨着治国之策,或议论着诗词典籍,同样说得不亦乐乎。
反正就是武将和文臣融不进去。
此时,无舌从后殿走了出来。他那沉稳的步伐仿佛带着一种无形的威严,众人一见到无舌,便知晓大朝会即将拉开帷幕,于是纷纷站回自己的位子。
唯有颜末一人在那傻愣着,他的眼神中透露出迷茫与无措,心里暗自思忖着自己该站何处。
按理来说,他一个资历尚浅之人,似乎应该蹲在墙角才是。就在他一脸懵然之际,一个小公公悄悄来到他身旁,轻声说道:“颜大人,这边来。”
颜相时也留意到了自己的儿子,看到有为公公走向颜末,他便明白这是李世民的意思。
一旁,同为礼部侍郎的令狐德小声说道:“颜大人,令郎能站在那个位子,可见陛下器重,我要是能有这么个儿子,做梦都能笑醒。”
话语中,那嫉妒之情溢于言表。
颜相时只是笑而不语,心中却想着,自己儿子固然出色,可他这做老子的也不差。只是他着实没料到,颜末竟能站在四品官的位子上。
他不禁暗自思索,莫非陛下又要提拔末儿?
可颜末年纪尚小,他觉得此次说什么也要站出来反对,不能让儿子过早地承担过重的责任与压力。
“安静!”
随着无舌高喊了一嗓子,原本还有些嘈杂的朝堂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肃静!”
紧接着,无舌又喊了一嗓子,片刻后,李世民从后殿稳步走了出来。他身着龙袍,器宇轩昂,目光威严地扫视着众人。
所有人都低着头,身体微微前倾,等待无舌的下一步指令,只有颜末还抬着头,眼神中带着一丝懵懂与好奇。
无舌看到了,心中满是无奈,他总不能当着众人的面下去跟这个小祖宗说,不要直视陛下吧?
最后连李世民也看到了颜末的举动,他微微一怔,随后无奈地摇了摇头,最终也只能默认颜末的做法。
见到陛下都未有所反应,无舌也是一惊,惊讶之余,他又喊了一嗓子,“拜!”
刹那间,所有人都整齐划一地跪下,颜末见状,也赶忙跟着跪下,只是那动作略显迟缓,仿佛带着几分不情愿。
李世民盯着颜末,也是皱起眉头,这家伙,连跪都这么不情愿。
众大臣开始齐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响彻整个朝堂,震耳欲聋。
随后李世民轻轻抬手,说道:“平身。”
众人这才缓缓起身。这一套朝会流程,颜末早已熟悉不过,接下来便是六部尚书对一年的总结汇报。
首先是吏部尚书长孙无忌站了出来。他身姿挺拔,面容沉稳,站在朝堂中央侃侃而谈。他详细地阐述着吏部一年来的官员选拔、考核、调配等各项事务,条理清晰,言辞严谨,只是那冗长的汇报如同一曲催眠曲,让颜末困意渐浓。
他的双眼皮直打颤,努力地想要打起精神,可那股困意却如潮水般不断涌来。他偷偷地用手揉了揉眼睛,强撑着不让自己失态。
长孙无忌汇报完毕后,户部尚书接着上前。他手中捧着厚厚的账册,开始讲述着国家的财政收支、赋税征收、粮仓储备等情况。
数字在他口中不断蹦出,一串串的数据看似枯燥,却关乎着大唐的国计民生。
颜末望着户部尚书那认真的模样,心中不禁对这些大臣们的敬业与责任感到钦佩,同时也在默默祈祷这冗长的汇报能够快点结束,好让他能缓一缓困意。
接着是礼部尚书,他着重讲述了这一年来大唐在礼仪外交方面的诸多事宜,从与周边各国的朝贡往来,到国内重大庆典的礼仪安排,事无巨细。
颜末听着礼部尚书的汇报,思绪却开始飘飞。他想起了自己曾经参与过的一些礼仪活动,那些繁文缛节虽让人疲惫,但也确实彰显了大唐的威严与风范。
只是他对这个礼部尚书不感冒,平日里活都让颜相时干了,这可导致颜末气的不轻。
终于,六部尚书的汇报结束,颜末暗自松了一口气。
这时,李世民开口说道:“诸位爱卿,一年来诸位各司其职,为大唐尽心尽力,朕心甚慰。”
一般说这句话,大臣们心知肚明,毕竟这是李世民自登基以来第一个年头,大家伙都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恪尽职守。
随着六部尚书汇报完毕,李世民开启了问答环节。
他目光炯炯,率先发问:“如今边疆隐患犹存,诸卿以为该如何进一步巩固边防?”
话的意思就是朕要动兵,一向,文臣听了这个,肯定会反对,只是这毕竟是李世民登基以来第一个年头,年号都换了,他们可不想触这个霉头。
话音刚落,李靖便站了出来,这都是他们私底下通过气,包括尉迟恭,程咬金,牛进达他们都知道。
“陛下,当务之急是加强边境驻军的训练与补给。训练有素的士兵方能应对突发之敌,而充足的粮草与精良的军备更是决胜的关键。”
“药师说的没错,朕已经安排人运送粮草前往。”
轮到尉迟恭了。
“陛下,末将以为,既然粮草有了,应主动出击,寻敌巢穴,将其连根拔起,方得长久太平。像那东突厥,虽暂时蛰伏,但若不彻底击垮,迟早卷土重来。”
程咬金也按捺不住,“陛下,臣觉得尉迟将军说的没毛病,要打就把他们连根拔起。”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各抒己见,朝堂之上顿时热闹非凡。有的大臣争得面红耳赤,声音也越来越高,却无一人胆怯退缩,只有一人从头到尾一句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