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颜末独坐在厅堂的椅子上，目光深陷于幽夜之中。
他的内心如这夜色般混沌，自己执意要在琉璃生意上对高句丽有所谋划，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来大唐的这些时日，他的心中总有一股莫名的冲动，想要给这个时代留下些深刻的印记。
思绪飘飞间，他想起了隋炀帝那三次悲壮的北伐，皆以惨败落幕。
那是整个中原王朝的伤痛，从高高在上的帝王，到市井小巷的黎民百姓，仿若一道深深的沟壑，横亘在所有人的心头，成为一块难以磨灭的耻辱印记。
若要治愈这道伤疤，唯有再度北伐，且必须大获全胜，如此方能告慰那些在北伐中英勇捐躯的将士英灵。
颜末有这样的想法，李世民也有。
只是时候还未到。
现在大唐主要的敌人，还是来自北方的东突厥。
夜渐深浓，颜末与王子昂合力将颜子善妥善安顿好，又护送王楚然回房休息，之后两人才折返厅堂。
颜末轻启双唇，对王子昂说道：“表兄，明日烦请帮我寻几名铁匠，务必是手艺精湛者，我有极为紧要之事相托。”
其实，颜末本不打算这般仓促地打造马蹄铁，然而一想到来年北方战事将起，骑兵必定是重中之重。
大唐建国不过区区九年，虽说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发展推进，但骑兵的战力相较突厥骑兵，仍存在不小的差距。
虽说马蹄铁并非克敌制胜的不二法门，但有了它，大唐的战马便不会因马蹄过度磨损而丧失战斗力，从而能在战场上多几分胜算。
王子昂没有多问，在他心中，颜末向来谋定而后动，此刻的要求背后，必定隐藏着一个宏大的计划。
他毫不犹豫地拍着胸脯保证道：“表弟放心，明日我定会找来几个信得过的铁匠。”
颜末微微点头，又神色凝重地补充道：“不仅要铁匠手艺好，更要确保他们为人可靠。”
两人又就琉璃生意与铁匠之事简短地交谈了一会儿，颜末才拖着疲惫却又思绪万千的身躯回到自己的屋子。
颜家老宅里，颜末有一处专属的院子。
他常年在外奔波，一年到头也回不了几次家，但院子却每日都有人悉心打理，这都是老太爷的安排。
颜末尚未推开院门，赵凛便如一道黑影从屋顶翩然跃下，不愧是经验老到的游侠，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他面不改色心不跳，手中紧握着一把长剑，几步上前，恭恭敬敬地立于颜末身旁，唤了一声：“公子。”
颜末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瞥了他一眼道：“进来吧，这屋子恰好有两张床。”
颜末对待自己的护卫，向来宽容随性，平日里只要求他护自己周全，其余时光，皆以兄弟相待。
赵凛听闻此言，不禁一愣，脸上闪过一丝窘迫，连忙推辞道：“公子，我还是在外面守着吧。”
颜末二话不说，伸手一把拽住赵凛的胳膊，径直将他拉进了屋子。
赵凛满心诧异，他从未想过颜末看似文弱，力气却这般大，自己常年习武，竟在力量上输给了一个书生模样的人，不禁暗自腹诽：“我这些年的功夫难道都白练了？都练到狗肚子里去了？”
颜末进了屋子，点燃烛火，昏黄的烛光摇曳不定，映照着他略显疲惫却又透着坚毅的面容。
他走到桌前，缓缓坐下，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敲击着，心中仍在反复思量着明日铁匠到来后的安排。
赵凛站在一旁，看着颜末沉思的模样，心中虽有疑惑，却也不敢贸然发问，只是默默地将长剑归鞘，静静等待着颜末的指示。
许久，颜末抬起头，看着赵凛，开口道：“赵凛，你认识多少像你这样的游侠？”
赵凛微微点头，沉声道：“不多，也就百十人。公子是否需要我把他们召集起来？”
颜末轻轻叹了口气，道：“先不用，想必他们也都不在长安，召集起来估计要一个月左右。这样，赵兄，你看看长安周围有多少你认识的游侠，把他们叫来长安。”
赵凛抱拳行礼，眼神坚定地说：“公子放心，属下明日就去安排，不出三日，他们便能赶到长安。”
颜末欣慰地笑了笑，说道：“到时候你把他安排在城东的院子里，那里空的地方比较多，若是不够，再买几处。”
“公子，那几处院子已经够了，不用再浪费银子。”
赵凛曾去过那里，每个院子里有四五间屋子，像他们这种天为被
，地为床的人，能有一个简单睡觉的地方即可。
住在好的地方，反而不习惯了。
“以后都是自家兄弟，要是他们成家了，媳妇孩子肯定要养活，你们都是一群糙老汉子，随便一点没事，但要为后面考虑。现在我这么安排也只是暂时，等虞家村那里房子建起来，到时候都会搬过去。”
“公子，属下明白了。”
“明白就好，就按我说的办。”
“诺。”
赵凛领命，退到一旁。
此时，窗外的风声愈发猛烈，吹得树枝沙沙作响。
颜末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黑暗中摇曳的树影。
秋去冬来，春天不会迟到。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薄雾洒在颜家老宅。
王子昂早早地便带着几个铁匠来到了颜末的院子。
“表弟，我把人带来了，这几位都是城里手艺顶尖且口碑极佳的铁匠。”
王子昂满脸笑意地说道。
颜末迎上前去，目光逐一扫过几位铁匠，只见他们皆身材魁梧，手臂粗壮有力，眼神中透着质朴与坚毅。
颜末拱手行礼，客气道：“几位师傅，今日劳烦你们前来，实有一事相求。我欲打造一种特殊的马具，关乎我大唐骑兵战力，还望各位师傅能倾尽全力。”
几位铁匠相互对视一眼，为首的一位年长铁匠上前一步，抱拳回道：“公子客气了，我等定当竭尽所能，为大唐效力是我等荣幸。”
颜末点头，引领着众人来到院子一角早已准备好的打铁场地。
颜末从袖中取出一张绘制好的马蹄铁图纸，递给铁匠们，详细地讲解道：“这便是我要打造的马蹄铁，对于你们来说，这东西很简单，但对于大唐来说，这东西犹如至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