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九章:相见争如不见

谢莺眠放下手中的枇杷:“真柳骞身边的八个护卫,是你派去保护他的?”

陆九渊点点头:“确切地说,是监视柳家。”

谢莺眠:“真柳骞中毒的事,你知道多少?”

陆九渊:“很少。”

“我知道柳家是皇帝的走狗后,一直监视着柳家,我的人在盯着柳骞时,发现柳骞是假的,被关押在废院的野人才是真柳骞。”

“我派人保护监视真柳骞,是想看看皇帝到底要做什么。”

“至于真柳骞的经历,我并不知晓,真假柳骞一事,我知晓的并不多。”

谢莺眠对这个答案没有异议。

她将接下来的时间交给虞凌夜,她继续去吃枇杷。

树上的枇杷非常多。

她还在考虑着等会儿想办法带回去一些。

有一些与枇杷相关的甜品,她想试一试。

虞凌夜道:“当年发生了什么,可以跟我讲讲吗?”

陆九渊细长清瘦的手把玩着手中的枇杷果子:“你既知道我还活着,想必已调查了七七八八,还有必要再问?”

“有。”虞凌夜道,“我想知道其中的细节。”

“我想知道这些年你是怎么过的。”

陆九渊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

许久。

他才长长地叹了口气:“过去的已经过去了。”

再提起来也没什么意义。

相见争如不见。

这也是他一直不答应与虞凌夜相见的原因。

虞凌夜不回答,只是盯着陆九渊的眼睛。

陆九渊被盯得头皮发麻。

“你知道的,我最怕你用这种眼神看我。”

“算了算了,服了你了。”

“从哪里说呢,就从刑场上说起吧。”

“我在等待斩首时,步云凡和阿肆出现。”

“遮天蔽日,天地黑暗,我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一片漆黑中,有人告诉我要以最快的速度换掉衣裳。”

“几个呼吸的时间,我被动换好衣裳,被人带着混进了百姓中,再悄无声息离开。”

“原本该被斩首的我,莫名其妙活了下来。”

“等我到了安全的地方,我才知道阿肆顶着死罪的风险偷梁换柱将我换了出来。”

“我活了,阿肆的双臂却没了。”

“斩断阿肆手臂的人,是步云凡。”

陆九渊陷入到回忆中。

“我从未想过会在那种情况下见到步云凡。”

“他……是九莲的相公。”

“九莲天生体弱,太医断定九莲活不到及笄。”

“我父母不肯放弃九莲。”

“眼看着九莲快不行时,我父亲去求了一个人,他从那个人那里拿到了一个地址,我父亲秘密派人将九莲送到那个地址,并对外宣称九莲已病故。”

“从那之后,九莲极少跟我们联系,只有在每年过年时会给我们来信。”

“在信中我们得知九莲的身体越来越好。”

“先天体弱的她不仅恢复了健康,还学了医术。”

“九莲很有学医天赋,在陆家时,她已无师自通打下了基础,在那个地方,她的特长得以发挥,从她的信里就知道,她活得很开心。”

“后来我才知道,父亲送九莲去的地方,是传说中的洞天福地,也只有洞天福地才有机会让九莲活下来。”

“大约十年前,不,现在已经算是十一年前了。”

“定云之乱发生。”

“定云之乱时,步云凡也被牵扯其中。”

“定云之乱吸引了许多高手,那些高手全都殒命定云山,活下来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奄奄一息只剩下一口气的谢敬昀,一个是绝世武学天才步云凡。”

谢莺眠恍然。

洞天福地就在定云山。

“洞天福地的人救了谢敬昀和步云凡?”她问。

陆九渊点点头:“是的,洞天福地在定云山深处,他们赶到事发地点时,谢敬昀和步云凡的状态都不太好。”

“他们在洞天福地的疗养洞待了许久,步云凡率先醒来。”

“九莲正是照顾步云凡的医女。”

“在相处中,她与步云凡暗生情愫,两人定下终身,成亲,还有了孩子。”

“后来……”

陆九渊声音喑哑。

他斜靠在枇杷树上,昂着头,透过密密麻麻的枇杷树叶看向上方的阳光。

“洞天福地遭到了攻击。”

“因为定云之乱的存在,洞天福地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那些人正是抓住了机会,几乎将洞天福地毁掉。”

“攻击洞天福地的,是多年前叛逃出洞天福地的蛊师一族。”

“他们来势汹汹,里应外合。”

“洞天福地多人中招,死伤无数,死亡的人里,包括我的妹妹,步云凡的妻子,小葵的母亲。”

陆九渊以手拂面,掩盖住满脸的悲恸。

“那时的小葵刚满两岁。”

“步云凡活下来,却身中蛊毒,蛊毒不断蚕食他的身体。”

“洞天福地已不安全,九莲身故,步云凡也撑不了几年,所以,步云凡准备带小葵到上京,到陆家托孤。”

“从定云山到上京,若是乘坐马车,顶多也就一个月时间。”

“步云凡带着小葵走走停停,不断逼出蛊毒,压制毒性,还要四处躲避追杀。”

“这一个多月的路程,他走了足足四年。”

“等他到达上京后,却得知陆家即将被满门抄斩。”

“那时的步云凡已是强弩之末,他拼上性命制造混乱,准备劫法场。”

“步云凡误伤了阿肆,也成功救出了我。”

“他将洞天福地发生的事告诉我,想让我照顾小葵长大。”

陆九渊的大手之下,眼泪簌簌。

“那时的我,自身难保,前路茫茫。”

“我照顾不了小葵,我甚至没办法让小葵生活在阳光下,那个孩子不该像我一样只能在阴沟里活着,所以,我算计了阿肆。”

“我知道阿肆向来面冷心软。”

“我也知道该如何戳中阿肆的软肋。”

“我的算计很成功。”

“阿肆收养了小葵,给了小葵新身份,小葵跟着他,不会缺衣少食,也不会长歪。”

“我欠阿肆的太多太多,我对不起他。”

可他没办法。

但凡有一点点办法,他也不会如此。

陆九渊的情绪波动剧烈。

他的肩膀在剧烈颤抖。

谢莺眠也受到他的感染,眼眶酸酸的。

她吃枇杷的动作都停了,不断拿手绢擦拭着眼角。

向来喜怒不于行色的虞凌夜,眼尾也染上了一层水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