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萧萧兮易水寒……田将军,你继续……”
“别风了,保大将军,前面全是军队,好几万啊!”
嗡鸣的号角,响彻千山脚下的北丰原。
这一瞬间,燕县来的赵军方寸大乱,
不少马夫、仆从就想乱窜,好在有赵军长官,不然就是溃败。
在离青岭山城二十里,距盖州大营三十里的地方,
李保终于听见了田郡预警的号角声。
“快,快,快。牛娃子铁甲锐士结阵。”
“粮车拉直,上挡板做厢车,弓弩手准备,原地结阵啊!”
辽东深处,苦寒之地。
此刻号角震天,军队马匹嘶鸣、咆哮声、呐喊声,不绝于耳。
也许,九月下旬,富饶的平城、太原等地,正在享受久违的和平吧,
而远在边关的盖州北丰原,似乎要爆发一场,关乎赵国气运的战争了。
数十里队伍,数匹传令快马一路奔腾,
他们声嘶力竭大声吼叫,‘前方遇袭,各队准备’。
不少北疆人,见过大场面,这种情况,早已经习惯了。
他们咬紧牙关,迅速将粮车推向指定位置,
只有粮车加木板,形成厢车防线,他们才能扛住骑兵。
但辽东本地,很多人都没接触过如此兵事。
他们看清前方乱糟糟的一片,朱雀将军的大纛下,上千铁甲人,已经完成集结。
那支军队,甲胄幽寒,长刀如林,陌刀大阵,牛魔是也。
几千训练过的兵马,也完成了部署,基本算是满足了战争需求。
可这些民夫还是跑了不少,因为他们看见,
天地的尽头,一股黑线慢慢出现,大地震颤,马蹄如雷。
那些兵马旗帜飞扬,战马雄壮,一股肃杀之气,席卷天地。
朱雀大纛下,李保跟铁牛瞧着远方的情景,
不禁有些面面相觑,目露惊愕。
“哒哒哒哒……”
这支兵马,精锐无比,旗帜宛如火焰翻滚,
清一色的北狄大马,烟尘滚滚,轰鸣而来。
“李保,这一路盖州郡走来,碰到高句丽军队没有?”
直到十几步外,一个手持长槊的英俊将领开口了,
保爷这才确定,是他们自己人没错。
他当即转头怒目田郡,劈头盖脸就是一鞭子,
呵斥道,“特么的,自家军旗不认识?朱红山川金边,赵帝亲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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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东道。
盖州郡北丰原,赵国大军就地休息。
十五万石的粮队,也决定在此地过夜,
整个大地,放眼望去,朱红旗帜,一路连绵,淹没了北丰原。
露天的营区,栏出了一片帝帐营地。
坐在木头桩子上,李保笑眯眯的给秦寄带了点东西,
李义、李二狗,甚至周云,他都准备了。
“二当家,这趟见到你们,就算是功德圆满了。”
“陛下可不知道,咱这一路有多担心。哎……你去哪?坐老子身边……”李保面带怒容,要范阳田郡坐在他的身旁。
可这货就是个怂包,之前见到李保,已经是天上人物了。
这会跟赵帝周云、大将秦寄、刘黑豹等等,这些赵国猛人呆在一起,
他头快埋地里去了,如坐针毡,冷汗不止。
“真是怂,丢老子的脸。”训斥了几句,李保转头,对着周云,鸡贼的笑道,
“陛下,咱跟你商量个事呗。”
“哼哼……”闻言,赵帝周云冷笑,
他从亲兵队官李义那里,拿走一份锦书,丢给了李保。
赵帝周云跟李保认识多久了?两个周云加起来,足足有二十年了。
李保撅起屁股,周云就知道他要干啥了。
荒野营地,周云吩咐辅兵将桌子摆远一点,
才对着李保,认真的说道,
“保爷,这是最后一次了。上次你扩充了六千斥候,给你算正军了。这次六千郡兵给你,今后编制没得加了。”
郡兵?
眼袋浮躁的保爷笑容垮了,他赶紧打开锦书,
果然,上方写的清清楚楚,燕县郡兵六千。
“这……这,待遇低了点吧。田郡这小子不错,范阳田地被叔父抢了,家财被族中瓜分一空,抽签见面必中死签。”
“这种不死之人率领军队,用的好,那可是一把利剑啊。”
田郡这个废物,李保一眼就发现是个人才。
他搁那一站,就立刻能看见,脸上写着两个字,倒霉。
可这个人竟然偏偏又没死!
就连这次运粮,蒙着头前进,也是一路无灾无险。
这种人,天降灾星,但却命硬无比。
辅兵已经摆好辽东舆图,赵帝周云可不管李保聒噪,
说的烦了,他手一伸出去,没好气道,
“要不要吧?不要就拿来,自己去找八瞎子、铁驼子说去。”
“嘿嘿……要要,雷霆雨露,都是君恩。臣谢陛下恩赏。”李保浮肿的眼袋,露出猥琐的笑容。
其实吧,这六千兵马怎么回事,他跟周云心知肚明。
辽东粮食,李保督办的非常好,
既没有损害辽民的利益,又将辽东五郡的大面积耕地开发,向前跨了一大步。
于赵国来说,这无异于是拥有了北疆之外的第二块基业之地。
所以这六千兵马,就是赏赐。
至于其他的,李保也不傻,他不能提了。
就连六千斥候,也是赵帝周云赏赐他经营辽东,兢兢业业,为赵国开疆扩土换的。
世人皆以为他李保是个混子,
殊不知,混子可是不能乱混的。
“你怎么亲自来了?燕县没你坐镇,行吗?”半开的营房,搭了起来,周云掂量掂量李保的礼物,递给了李义入国库。
“哎!”说到这事,李保也是面露沮丧,无奈道,
“二当家,咱也不想来。可这前方出大事了,再不来,咱这朱雀军都要散了。”
“你说陛下,这怎么能答应伍刚卸甲归田的事呢?”
“伍刚生性醇厚,见不得战场惨烈。过去咱们是保家卫国,现在嘛……建功立业,他想不通也是正常的。”周云知道十三营不能没有伍刚,但人各有志。
白岩、安市两城,赵军在长达四个多月的攻城战中,直接间接消灭的高句丽人,多达十万。
尤其是破城之后,高句丽残存的族人,
意志崩溃,满城哀嚎的血腥画面,影响到了伍刚的意志。
“去他妈的人各有志!”李保在辽东众将恐惧的目光中,大发雷霆之怒。
赵帝面前,这可是天下至高权力的人间帝王,李保如此嚣张!?
这看的七家辽东宗族将领,不禁头皮发麻,冷汗止不住了。
“伍刚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楚国北征,死了多少人?他同村十不存一。”
“突厥人劫掠北疆,光圣昌二十二年,杀了五十多万。高句丽屠辽阳、燕县、卢龙,哪次不是十几万人?”
“咱们还不仁慈吗?二十多万山兵,打了四个月,最后还活了六万多人填范阳,伍刚还想怎么样!”
北丰原,赵军营地,李保越说越激动。
这也就是赵国军队,要是别的势力,对方抵抗这么久,早就屠城了。
伍刚还想帮他们?!真是可笑。
当年李保家被官吏迫害,谁来帮他了?
到了青山寨,下山劫道,绝大部分的收益,竟然要给山下衙门。
大家辛苦耕种后山一点田,打点野兽,才勉强维持了饿不死。
这一路苦难,他们在定襄当良家子,为圣昌皇帝打仗,吃着猪食,干最累的活,公卿权贵管了?
打雪林战、打突厥人,谁来仁慈过他们?
“咱又没什么本事,不像杨延善临阵大战,也不像李兴、周言。能把朱雀军经营下来,已经千难万难……”
“这伍刚要是走了,朱雀军的心气都会散一半。陛下,咱也难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