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弟、三弟,拿下白岩山城,咱们就有一番基业了。”
“举盾,举盾,弓箭来了。别傻,快举盾啊!”
白岩山城,扼守要道,
城防坚固,城墙上密布了墩台箭楼。
深棕色的旗帜下,密密麻麻的高句丽兵卒咬牙切齿,虎视冲上来的赵国兵海。
随着高惠寿将军一声令下,弓弦颤动,‘砰砰’之声不绝,
高句丽白岩山头的箭阵,沉寂了三十年后,终于开始咆哮了。
一时间,黑云出鞘,铺天盖地,
羽箭居高临下,借着山势,威力大了数倍。
箭矢如飞蝗般,射向大坡上的赵军。
虽然杨延还算负责,对得起这些不要命的辽东本土,至少组织了几天训练。
可赵军杂兵部队的盾牌手,还是太弱了。
盾墙散乱,不少人哭泣着、哀嚎着,四处躲藏,没有一丝团队意识。
随着时间推移,盾阵散乱后,山坡上兵卒成片成片的倒下。
死亡的恐惧,终于让不少人清醒了,
原来,军功是要用命去换的,且大多是时候,还是换不到的。
很多兵卒本能的想回头,可没走几步,就会被赵军无情射杀。
山下战鼓如雷,赵军督战队的羽箭已经全部上弦。
辽兵有志气,想攻城,想封侯拜相可以理解。
但这时候想撤退,那就是做梦。
玄武将军鸣金收兵的命令不来,数万兵卒都必须进攻,否则就要死在赵军的督战刀下。
残酷的攻城战,在白岩山城下爆发。
斜坡仰攻,对方城郭高大,墩台箭楼众多,这本就是千难万难了。
而城墙上的兵卒,还是最擅长守城的高句丽兵马。
如果说野战无敌是赵军的信仰,
那么守城无敌就是高句丽兵卒的执念。
几百年守城经验,代代累积,圣元皇帝还给了高句丽守大规模军队的经历。
若是上赵军主力,也许还能过几招,可这些杂兵如何能战?
只见白岩山城下,零零散散的三道马墙,成了不可逾越的天堑。
无数赵国杂兵架起云梯,前赴后继,可都倒在攻山的路上。
三道马墙都过不去,众人扛起的云梯,倒了又扶,扶了又倒。
终于,几架云梯被架起了,可攀登的兵卒,无不是死于羽箭之下。
先登汝墙,似乎都成了不可能的事,攻城更是别想了。
“啪-啪-啪-啪……”
羽箭跟盾牌碰撞声,在山坡上此起彼伏。
一支支高句丽羽箭,不停地收割辽东赵军的生命,
雷石滚木,高句丽兵卒也很有讲究,
几乎连弹道都是训练过的,每一波攻击,都是成片成片的军队倒下。
半个时辰的进攻,几万兵卒的呐喊声越来越弱,士气已经很低迷了,
山坡之上,尸横遍野,残肢断臂随处可见,白雪大坡渐渐被鲜血染成了黑红色。
赵军将台,大纛之下,
玄武将军杨延眉头紧皱,
白岩山因石头多呈现白色,而得名白岩。
此地三面峭壁,只有西门可以攻击。
而这唯一能攻击的西门,
墩台众多,箭楼林立,
马墙讲究,城郭高大,
根本就不是人打的。
某一刻,望着损失惨重的辽东赵卒,
杨延一边挥挥手,示意收兵,
一边面露担忧,喃喃自语的叹息,
“这就是当初刘忠武攻山的困境吗?还真特么不是人命就能填出来的。”
此刻,寒风中的杨延不知道,这不单单是刘忠武的困境,
这还是历史上,某个七世纪鼎鼎大名的英雄人物的困境。
此人在白崖城下,磕得损失惨重,视为亲征军事史的耻辱。
白岩山,跟四年前那一场攻坚战。
如果硬要比较,玉璧城跟白岩山,那就不是一个档次的。
玉璧城只不过金真公主临时组建的几千兵马,
而高句丽都是专业的守城山兵,且兵马几万,完全可以轮换。
后山东门背靠千山山脉,有小道跟高句丽腹地连通,
既能撤退,也能补充兵马。
可以说,攻陷白岩山城的难度,远在玉璧城之上。
但同样的,赵军也不是四年前的赵军了。
那时候,赵军虽勇,但却没有攻打山城的经验。
元始元年,集结在鞍州郡的这支赵军,
为了攻山,足足准备了四年。
北风呼啸,巍峨的将台上,赵军大纛,猎猎作响。
冬阳之下,杨延甲光向日,磷光闪烁,显得威武不凡,
望着如潮水退下的赵国兵马,玄武将军淡然自若,
嘴角冷笑,斩钉截铁道,
“梁标,通知部队,按照预定计划封山。先把白岩山城孤立起来。”
“赵统领,由你率领步三营,前往东侧千山,无论是高句丽援军,还是山城逃兵,一律杀之。”
“罗五,罗五!!”杨延有点无奈,这个罗五双眼对中,反应不是很快。
如果不是他攻城器械技术过硬,杨延就算顶着得罪人,也要把他换了。
听着玄武将军的怒吼,将领群中,
有个略带木讷的大个子,点头哈腰,挤了出来,笑眯眯的道,
“杨将军,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
“军威!”杨延一鞭子抽在罗五的甲胄上,待他站直后,才冷哼道。
“你跟随后营,去看筑城的位置。记住,要看好,看仔细。甭管墩台筑造多难,你只管提要求。”
说到这里,杨延一把抓起罗五的甲领,拉过来,恶狠狠的警告。
“老子只有一句话,后面要是神机营打山城哑火,贻误了战机,本将就斩了你。”
“是……是。罗五知道,一定没问题。”
赵军将台,罗五数次点头,有些害怕杨延,颤颤巍巍的走了。
赵阿四走了,梁标也走了,玄武军开始全力启动。
大地苍凉,
北风萧萧,
白岩山的寒气,直往杨延的甲胄里灌,
某一刻,玄武将军叹息一声,叫程庆靠了过来。
“等下,叫后营把罗五定好的筑城位置,一起议一议,复核一下。”
“多研究不要紧,一旦动土,那可就是大工程,想改就难了。”
杨延也是无奈,罗瘸子这几年,但凡喜儿有什么事情,都叫族中子弟忙前忙后。
不看僧面看佛面。
于公于私,杨延都不允许罗五失误。
就算给他擦屁股,只要神机营的火油弹能够打在高惠寿的脑袋上,
杨延多干点活,是无所谓的。
前方白岩山,人潮涌动,热火朝天。
十几万人已经开始土工作业了。
他们壕沟掘进,先要筑造很多的安全土台,
待山坡封闭后,就会建立防御性的地穴营地。
到时候,高句丽人在山上住,赵军就在山下住。
寒风刮脸,有些生疼。
军营大道上,有那么一瞬间,杨延看见一个身材高大的辽东高句丽人。
他很像一个人,身体横阔,挖土的时候,为了照顾妻子,总比同队的人背的更多。
望着这个身影,杨延好像回到了十几年前,
那个时候,他跟母亲在黄河服徭役,就是他背得更多。
仰望白岩山的苍穹,铁血将军杨延,眼神流出了一丝遗憾,
不知母亲在天上过得如何?
要是告诉她,当年连硬窝头都吃不起的农家子,将来会成为攻打高句丽,几十万大军的前营统帅。
恐怕她会觉得儿子疯了吧。
可惜了,母亲看不到这一切了,也看不到她的孩子,现在背负的压力。
攻打山城!太艰难了。
赵帝周云已经在行宫里,跟大将们商议过很多次,
最快的办法只有一个,
那就是对方投降。
如果高句丽不愿意,那就只能用另一个稳妥的办法了,一个字‘耗’。
封闭山城,让高句丽陷入绝境。
夯土城墩一路向前,神机营还不停投火油弹,压榨高句丽的生存空间。
一个月不行两个月,两个月不行就半年,
总之强攻是绝对不可取的,只能活活磨死他们。
可劳师远征,如此对耗,这既是对赵国军队的考验,也是对赵国臣民的考验。
行走在军营雪道,
远方到处是兵卒的呐喊声、吼叫声。
跨过土台时,杨延忽然想起一件事,转头询问亲兵,
“陛下哪里的粮食来了没有?辽东征募的六七万人,都在等粮食呢。”
听到这个事,平城来的亲兵,脸上闪过难色,支支吾吾道,
“没……没来,辽东安置的人口太多了,好像大军现在缺粮了。”
“你说什么!”雪道上,杨延目光一冷,刀疤脸颊闪过凶戾,
他思索片刻后,毫不犹豫的道,
“备马,本将要去鞍州郡大营。缺哪里的粮食,也不能缺了白岩山城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