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大将军，火炮已经准备就绪，末将请令。本文搜：有书楼 免费阅读”
“传令……”
“等等。”陈永福打断道：“军寨里不见人影，飞鸟起起落落，似乎已经空了。”
黄得功举起望远镜一看，果然不见人影。
“贼子居然跑了？”黄得功惊诧地说道。
他是久经沙场的，能分得清敌军是隐藏起来还是跑路了，刚才之所以没发现，全因为没把对面之敌放在眼里。
“派两个人上去看看，免得浪费弹药。”黄得功下令。
当侦察兵进去时，发现里面空荡荡的，甚至被服和粮食还留在堡垒里。
黄得功进去发现锅膛里余温未尽，道：“还没走远，点起马军追杀，陈将军统帅步军直趋洛阳，我怀疑贼兵要放弃整个河南府，此时抓一个，打陕西就少一分阻碍。”
陈永福说道：“急匆匆追赶，或会中了贼军诱敌深入之计。”
“不无可能，却不要紧。”黄得功信心十足地说道：“我有马军五千，贼兵非得十倍来攻不可。且咱们可不是首辅那个条件了。”
想到郏县之败，再看看如今的兵强马壮，陈永福放下了心。
就算贼军诱敌深入而后四面围攻，黄得功不至于无法报信，更不会坚持不到支援抵达。
于是，两人分兵。
黄得功马快，刚出虎牢关五六里，就看到官道旁的集市里，有一伙十来个贼兵在杀人。
黄得功取弓搭箭，咻地射翻一个贼兵，大喝道：“拿下，审问情报后处死。”
听到要被处死，贼兵拔腿就跑，然而爹娘少生了两条腿，顷刻间被活捉。
昨晚深夜，虎牢关收到撤退命令，守将当即组织军队悄悄撤离。
因为天黑，又因为疲劳与懒惰，不少贼兵脱离了大部队，散布四方。
“分出一千马军清剿溃兵，剩下的全速前往孟津。”黄得功下令。
贼军撤退，只能去孟津过黄河北上山西。
黄得功猜得不错，此时，伪顺河南总督罗汝才正在过河。
得到西安失守的消息后，他没等请示李自成，当机立断传令各部跑路，他自己也跑到了孟津。
一边组织军兵渡河，一边在浮桥与码头上洒火油。
洛阳城丢了就丢了，孟津作为河南去山西的重要渡口，绝不能完好无损地丢给明军。
当然，作为老奸巨猾的存在，罗汝才不可能断后的，在亲兵们上船后，他也跟着上了船。
看着孟津越来越远，罗汝才恨恨地说道：“只恨洛阳地势不如开封，否则非得来一场水淹七军不可！”
真心实意，绝无虚假。
打官军，就得无所不用其极。
罗汝才恨官军正常，朱韶?却发现自己恨不起来。
此时，看到皇帝的朱韶?只有恐惧。
“罪人?叩见皇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朱韶?的声音里带着颤抖。
“吾皇？”朱由检冷笑道：“朕可不配当你的皇帝！”
“陛下听臣解释……”
“有什么可解释的？”朱由检打断朱韶?，道：“摸摸你的头，还有解释的必要吗？”
朱韶?瘫在地上，到：“罪人罪无可赦。”
朱由检愤怒地说道：“押解回南京，孝陵前千刀万剐，以平太祖之怒。”
太祖以一介布衣御极天下，堪称历代君主之传奇，然而其最伟大的成就是驱逐鞑虏恢复中华，若是看到不肖子孙顶着老鼠尾巴，怕是要从孝陵跳出来。
所以天下人皆可投建虏，唯有朱氏子孙不可。
就在皇帝亲卫上前时，王佑拔刀上前，挡在朱韶?面前，说道：“陛下，臣有话说。”
“大胆，圣驾之前持刃，欲行谋逆乎？”马宝厉声问道。
王佑毫无惧色地说道：“我，王佑，韩王卫指挥使，自当替韩王申辩。”
“让他说。”朱由检说道。
“朝廷一纸公文令诸藩王接管军政，然平凉乃三边总督府所在，文武不听号令，且韩国为秦肃庆代晋诸藩所围，无从扩张，只能困守一隅。
建虏南下，如山崩压顶，平凉势单力孤而不能支，为保军民，不得已而降。建虏未退，流贼又来，平凉首当其冲，为保百姓，韩王不得已再次改投。
陛下见韩王三次改旗易帜以其为三姓家奴，却不知平凉百姓视其为再生父母。”
百姓确实挺感激朱韶?的，奈何朱韶?没能把这种感激之情转化为战斗力，以至于不得不两次投降。
不能不说，朱韶?手下确实没人才。
王佑虽为王卫指挥使，却同样没什么军事，然而嘴皮子不错，已经说的皇帝怒气稍去。
“陛下见韩王去发，却不见平凉军民发犹在？”
王佑摘掉帽子，露出头发，继续说道：“韩王投虏贼，私节有亏，
平凉活十万众，大义无损。委身侍贼实乃迫不得已，全国全民当得平凉百姓立庙。
陛下，臣为王卫指挥使，未能辅佐韩王抵御贼人，罪在不赦，臣不敢求陛下宽宥，只求陛下勿罪韩王。”
说完，王佑横刀放在脖子上，猛地一拉。
事发突然，动作迅猛，便是以皇帝的身手亦没来得及阻止。
噗嗤~
鲜血喷射，腰刀落地，王佑依旧站着，直勾勾地盯着皇帝。
“指挥使……”朱韶?叫了一声，又对着皇帝磕头，说道：“陛下，我是韩王，韩藩投虏贼之罪，罪在我一人，我任杀任刮，请勿伤韩藩一人。”
“私节有亏，大义无损……”皇帝沉默良久，道：“朕会调查，若是果如王佑所说，赦你死罪。”
话音刚落，王佑眼睛缓缓闭上，噗通倒地，
“王指挥使。”
嚎叫中，朱韶?跪行至王佑身边，抓着王佑摇了两下，确认其已经没了气息后，朝着皇帝磕头，道：“陛下，罪人为亲王，先投虏再投贼，虽有万般无奈，却无法给太祖交代。罪人罪不可赦，不求陛下宽宥，只求陛下勿罪韩藩。”
说完，朱韶?猛地拖起地上的腰刀，倏地砍在脖子上，猛地一拉。
立时气绝。
看着朱韶?脖子上血泉迸溅，皇帝叹了口气。
其实以朱韶?的速度，皇帝是能阻止他自戕的，只是阻止了以后呢？
保境安民，恪尽职守，大义无损，然而一个剃发易服私节有亏，足够让韩王万劫不复。
即便不死，也要削爵除国。
朱韶?选择自戕，难以为自己赎罪，却可以为韩藩赎罪，可以说他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保住了韩藩。
“收敛，带回平凉，待调查翔实后再做定夺。”
说完，皇帝轻踢马腹，到了韩王卫兵面前。
他们依旧拿着兵器，满脸悲戚，带着愤恨看着皇帝。
“你们在恨朕不通情理？”朱由检举起马鞭指向卫兵，厉声问道：“摸着你们的胸口问问自己，打仗的时候尽力了吗？
但凡你们不计生死与建虏搏杀，也不会让韩王委身侍贼！
朱韶?自杀谢罪，你们却来替他打抱不平，早知今日，当初何不据虏贼于外？”
诸卫兵当即低下了头。
王佑等韩藩文武确实能力不行，韩藩的军民其实也没有效死的决心，不然能保住韩王头发。
当时李自成入关中，建虏据陕北，韩藩有机会左右摇摆，只要平凉表现出足够的战斗力，建虏不会强逼朱韶?剃发易服以免平凉投了流贼。
可惜，平凉军民没有。
此时却拿着兵器怒视皇帝，让皇帝如何不气？
“若非朱韶?请求，就你们持械怒视，朕即便不杀你们，也得把你们贬为苦役，现在，放下兵甲，滚！”
卫兵们相互看了一阵，忽然有人扔掉了兵器，随即都扔了兵器，开始脱盔甲。
兵甲解下，偷偷摸摸地看向皇帝，外不敢直视。
“滚。”朱由检不耐烦地挥手。
卫兵得赦，跪下磕头后，转身走了。
“陛下，平凉尚有大军驻扎，若是这些人恼羞成怒，回去后歪曲事实甚至故意构陷，怕是徒增变乱。”马宝说道。
朱由检说道：“无妨，他们胆气已失，不敢给朕惹麻烦。”
“陛下圣明。”吴洞云说道：“这些人外战不行，内讧更不敢，且到时候当面对质，自然能令真相大白于天下。”
见朱韶?和王佑的尸体已经裹好，皇帝下令将两人放到车子上，策马往平凉而去。
到了城外三十里，李岩带着朱韶?嫡长孙朱璟溧迎驾。
“罪臣朱璟溧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朱璟溧当先行礼，平凉文武随后。
见他头发犹在，朱由检问道：“你祖父自杀谢罪，你有什么想说的？”
朱璟溧犹豫片刻，道：“罪臣以为罪臣祖父保全平凉，罪不当死。”
“对平凉军民来说，朱韶?有大功，但是对朱氏却罪不可赦，其自杀谢罪，太祖念在其保全了平凉，或能原谅。”
听到皇帝直呼朱韶?的名字，李岩不怒反喜。
这说明皇帝依旧将朱韶?当做了藩王，不然就该称为“罪人?”或者“废人?”。
“朱韶?如何论处，朝廷会仔细商讨，你且去南京，等候太子发落。”朱由检说道。
“罪臣遵旨。”朱璟溧磕头领命。
打发了朱璟溧，朱由检看向李岩，问道：“你什么时候入了朱韶?麾下？”
“顺……李自成收平凉时，见韩……朱韶?麾下无人可用，便安排罪臣夫妇在其麾下效力。”李岩磕磕巴巴地说道。
他以为能淡然面对皇帝，然而见了面却发现说话斗不利索。
两次被按着锤了个半死，又被放了一次，看到皇帝实在是心气不足。
朱由检没管李岩的心理健康问题，问道：“朱韶?自杀谢罪，尔等如何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