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季未过，草木未深，然而去年留下来的荒草灌木一人多高，行走在其中只见草木晃动而不见人影。本文搜：我的书城 免费阅读
皇帝弹掉身上的蜘蛛，抬手看了眼手表，发现已经停了，问道：“什么时候了？”
亲兵罗沐掏出怀表看了下，道：“午时偏三刻。”
在太子的指导下，工部与御用监联合攻关，花了两年时间弄出了钟表，依旧以十二地支计时，每个时辰分十二刻，午时偏三刻就是十一点三十分。
朱由检取下手表拎动着发条，抱怨道：“这玩意计时方便，就是每天都要校准，着实烦人。”
马宝腆着脸说道：“陛下嫌弃，不如赏给臣，臣当传家宝供起来。”
他可是眼馋的很。
座钟已经于市面上发售，极受富豪们追捧，怀表则限于产量，专供军用，而手表加工难度大，仅有寥寥数十个，可谓无价又无市。
朱由检冷笑着说道：“看你这张大脸，没来由辱没了这只皇家一号。”
马宝不服气地说道：“陛下第一，太子第二，臣天下第三美男，怎么就配不上一只手表了？”
对于如此厚脸皮，皇帝也是无语。
校准了时间，把手表戴回手腕，仔细系好表带，说道：“传令下去，休息半个时辰。”
诸军停下，各自给坐骑喂水喂食。
这里虽是荒野，其实以前是农田，遍布沟壑和田埂，一个不留神就会绊脚，所以全军都是牵着马走，倒是省了给马擦汗。
休息的功夫，皇帝取出地图和指南针对比着看了一阵，道：“才过济宁，得加快速度。”
邝鸿说道：“陛下，就算建虏粮仓放在了梁山，有巨野的前车之鉴，其戒备必然森严，三千亲卫怕是无法得手。”
“建虏就那么多兵力，吴三桂带了大量人马，还有一支人马下落不明，估计数量不会少，后方必然空虚。”朱由检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继续说道：“焚其粮草，断其归路，全歼之！”
皇帝想着全歼吴三桂，吴三桂却在疑神疑鬼。
他已经抓到了四个朝廷细作，身上都带着招降信，开出的条件是反正保留原职，杀了吴三桂官升三级，官满则赐伯爵位。
“这是抓到的，没抓到的有多少？”吴三桂焦躁地说道。
他是久经沙场的，知道应该克制情绪，但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根本压不住。
“大王，当此之时只能信任各将，若是擅自行动，只怕让诸将离心离德。”姜瓖劝道。
“只要打一个胜仗就能稳定人心，免得让人以为我等必败无疑。”唐通说道。
二鬼子就是这样，新主子兴旺时，他们信心十足，新主子显出颓唐，立刻变得蛇鼠两端，若非顾忌朝廷不会赦免他们的罪行，唐通早就投了。
但是作为经年老将，他认为要稳住人心，必须打一场胜仗，不需要太大的胜利，只要让大家看到希望即可。
问题是怎么打？
“大王，不如分兵？”吴国贵开口说道：“六万大军屯驻在此，进无法攻破塌场口，退无法向上交差，不如分兵别处，或有破敌良机。”
“不能分兵。”姜瓖摇头说道：“狗皇帝就在对面，若是没了军寨与火炮掩护，必受其突袭。如今屯扎在此，粮秣由河转运，耗得起，还是稳妥为上。”
他是被皇帝打过的，知道厉害，吴三桂同样被打过，所以默认了姜瓖的话。
不由地，他内心升起了一丝悔意。
就算当初不听调令继续窝在关宁，以关宁之险与关宁军之精锐，必能坚持到朝廷反攻倒算，到时候朝廷只会嘉奖他恪守忠义坚贞不屈，而不会追究他拥兵自重不听号令之过。
只是十二陵被掘，父兄被杀，他已经没了回头路。
所以那丝悔意转瞬即逝。
“告知诸将按兵不动。”吴三桂下了命令，又补充道：“待郑亲王那边有了消息，明军必然调动，调动则有破绽，到时候可择机而战。”
“大王，军心不稳，是不是把郑亲王的行动传下去？”郭云龙问道。
“不行。”吴三桂摇头道：“郑亲王此行首在隐秘，若是明军有了戒备，极难得手，说不定还会被围歼。”
此时，济尔哈朗正在开封。
所谓攻其不备，在没寻找到明军防线破绽的情况下，他只能找出一条自认为可能疏忽的线路来。
前年李自成攻凤阳铩羽而归，他认为这条线上的明军肯定骄纵，或许有机可趁，因此他选择了这条路。
当然最现实的原因是归德府以东地区被明军控制着，他只能从开封这边渡过黄河。
就在济尔哈朗虎视眈眈凤阳时，一骑飞奔进了中都凤阳大营。
在周遇吉领兵北上后接任北大营提督的牟文绶看到情报，眼睛一亮。
“当初朝廷诏安尼堪等人，咱还颇有牢骚，却不想居然有此作用！”牟文绶嘿嘿一笑，道
：“来人，召集诸将。”
不一刻，诸将齐聚。
“各位同僚，好消息！”牟文绶说道：“建虏伪王济尔哈朗领兵五万，由开封渡河，欲要偷袭凤阳。”
“什么，消息确凿？”副将王光恩问道。
牟文绶回道：“曹县的消息，以张将军之谨慎，必然无误。”
“太好了！”王光恩拍掌笑道：“本以为留守大营是闲置，却不想还有功劳送上门来。”
一不小心说了句大实话。
收复山东这么大的战事，却让我们留守大营，是不是因为我们不是嫡系出身？
包括牟文绶也有这个念头。
但是他们知道不是，因为杨御蕃、黄得功、周遇吉等人都是做过大营留守的，这也是独领一方的前置条件。
知道归知道，不能立功都是白扯，所以心里不舒服。
如今倒好，济尔哈朗送货上门。
“兄弟们议一议，怎么配合前线歼灭这部建虏。”牟文绶顿了顿，补充道：“以前都是陛下亲征，如今陛下忙着对付吴贼，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这倒是。”王光恩点头说道：“跟着陛下战无不胜，却显不出我等的本事来，这次可要好好表现。”
“其实好打。”王光兴说道：“北大营两万五千兵，留五千守城，两万迎面打过去，再让各部配合三面阻截，区区五万建虏而已，覆手可灭。”
这话很狂，却获得了一致认可。
如今的禁军可不是当初北京城里看着二十来个虏骑耀武扬威的禁军了，两年多时间里，每日小练，三日大练，十日演练，训练有素，粮饷充足，装备精良，完全可以重现汉唐时一汉当五胡的景象。
于是，朴实无华又枯燥的方案确定，立刻送往各处。
想要打歼灭战，离不开各部的配合，甚至归德的周王也要动起来。
当然，没忘记给太子说一下。
他们知道太子在四川，但是大军行动肯定要汇报的。
此时，太子正在接见秦良玉与四川镇守将军秦翼明等人。
没等秦良玉拜下，朱慈烺已经上前扶住，道：“巴王顷刻间动员五千白杆兵，确保川东不乱，劳苦功高。”
“此乃臣本分。”秦良玉说道。
“若是天下土司皆如石柱，何须改土归流？”朱慈烺摇头说道。
白杆兵名满天下，无需多言，这背后却是秦良玉对石柱的治理有方。
但凡治下百姓过的不好，他们就不会投军，即便被拉了壮丁也不会有多少战斗力。
治政有方，积极响应国家号召，讲真话，要是天下都是秦良玉这个模样，太子直接就开历史倒车将郡县制改回分封制。
可惜不可能。
“最近宫里送来一批好东西，巴王看看。”朱慈烺伸手。
方正化递过一个小木匣。
朱慈烺取出里面的手表，说道：“此乃计时的好东西，巴王看看。”
“谢陛下赏赐。”秦良玉接过，研究了起来。
朱慈烺笑道：“本宫替巴王戴上。”
颇有轻浮，要是年轻三十岁，秦良玉就要怀疑太子居心不良，但七十多了，曾祖母级别的存在，便大大方方地伸出了手腕。
说了用法，朱慈烺又道：“必须虽小，确实精细制造的第一步，等其大规模推广，则国朝可全面推广燧发火铳。”
燧发枪的核心是里面的弹簧，而弹簧的制造与钟表里的发条有异曲同工之妙，事实上第一支燧发枪的发明人也是个钟表匠。
也就是说，钟表产业大发展能极大地增加燧发枪制造工匠的储备，至于后装线膛枪，还得等等。
饭要一口口吃，太子并不着急。
见太子对秦良玉如此亲厚，秦翼明放下心来，道：“殿下，如今各路叛军已定，是否可以解散白杆兵了？”
“怎么，担心功高震主？”朱慈烺笑着问道。
秦翼明讪讪一笑，不知如何回答。
他觉得石柱要是造反，官军即便有装备优势，在山区里也讨不了好。
其实从太子迎战叛军主力就能看出啦，因为不擅长山地战，太子特意选了开阔地作为战场，而且还用容美兵追剿残兵败将。
“以后国朝会征战四方，难免遭遇大量山地战，比如东吁与南掌就有大量山区。所以本宫打算以白杆兵为核心，补充火铳火炮，编练新式山地部队，专门负责山地战。”朱慈烺说道。
“殿下若有意，各处山民皆可用，且此举有利于山区稳定。”秦良玉说道。
军饷可以养家糊口，而且青壮被抽走，剩下的老弱搞不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