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天下佛头

黑鬃战马温顺低伏头颅,打磨铮亮的光头白袍僧手指轻轻抚过顺滑的马颈。¢咸`鱼/看¨书-罔? ·首+发_

而在僧人前面则是一条滚滚的黄褐水流。

“栾大师,消息已经打探清楚,丑郡马宣赞所率领军队已经无限逼近寇州,离青石峪只有不足三十余里。”

滚滚水流之上。

阮小二撑起长篙,脚下木筏在水流中不住摆动。

栾大师自然就是眼下的白袍僧栾廷玉。

与史文恭一战后,栾廷玉收敛往昔之傲气,开始修养身性。

更绝的是竟然一举剔掉自己的头发,表明自己要斩断所有烦恼根源。

如今的栾廷玉,举手投足却是具备一股佛门大德高僧之风范。

当然,这仅仅是以李吉为代表的少数人看法。

梁山上私底下也有不少人称其为妖僧,白衣妖僧。

“三十里。”

栾廷玉微微扭头,口中轻轻呢喃这个数字。

“好,知道了,替我带一句话给朱贵,让他们做好引领,务必把敌军引入青石峪方向。”

他对阮小二说道。

“是,栾师可还有其他交代,若是没有,那就再会了,祝马到功成。”

阮小二一撑长篙喊话。

栾廷玉轻轻摇了摇头。

木筏迅速地顺着滔滔水势而下,不消片刻就不见了踪影。

栾廷玉一直注视着阮小二的背影,一直到对方彻底消失,才又一勒马缰,调转马头。

“栾师,咱们现在不去寇州驰援吗?”

朱仝夹紧马腹,微微勾着脑袋问道。^优·品\暁-税?蛧^ ′蕞!芯*漳_节^耕-歆^快`

“去什么寇州!宣赞竟然敢抄小路走南面方位,妄图直接从恩州一举撞入寇州。那咱们也理应拿出梁山的魄力,就与他赌命!”

栾廷玉一咧嘴,露出满口森白牙齿。

“全歼敌人的机会就在眼前,抛下一切辎重,步卒刀手直接回去。弓箭手与骑兵,共乘一骑。三十里,若是上天给机会的话,他们今夜,天明之前就能到青石峪。”

栾廷玉脸上布满狰狞。

“会不会太冒险?”

朱仝问。

在朱仝看来梁山占据大势,正常来讲,稳扎稳打驰援寇州,借助寇州城池打退敌军几波,最后再追击一波。

就能彻底消灭敌军气焰,击穿敌军阵营。

眼下则是完全没必要冒险行事。

“兵贵神速,不冒险怎么行!只是小胜如何显本座,咳,贫僧威仪?”

“男儿大丈夫,提三尺剑立不世之功。朱仝兄弟,你要记住——眼下山上能人辈出,正是打江山的大好时机。不趁此机会立功,将来哪里又有资格傲立庙堂。”

“贫僧过去没动妄念,可如今想来到底是心性太小。”

“梁山既然讨伐天下,一旦功成,本座,咳咳,贫僧就该是天下佛头!万佛之首!佛塔丛林之中的祖宗。”

声音一顿,栾廷玉眼神多了一抹狂热。

“天下佛头!不立功怎么做的了。少林寺中贫僧失去的终究会一把拿回来。贫僧不仅要做僧人领袖,还要建立一座南少林来,镇国南少林以洗刷过往屈辱,往后天下之僧,想要成佛,必须南行。?秒!彰?踕/暁!税\枉^ ·无,错?内*容.”

栾廷玉理想崇高,朱仝一阵默然。

“可对方不一定会去青石峪吧?”

朱仝道。

“那就看朱贵等人手段了,机会在前,咱们不可错过,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十拿九稳。启程!”

栾廷玉一拍马臀喊道。

战马甩头嘶鸣,大河上狂风卷动白袍猎猎作响。

栾廷玉身后人头攒动,黑压压一片大军。

……

“老丈,问个事儿。”

宣赞一勒青鬃马缰绳,挎长刀背负一柄生铁钩镰枪,停在一处偏僻的茶水棚前。

哐当,老汉手中茶壶掉落。

“鬼啊!”

那老汉吓得大叫一声,直往灶台后躲去。

“老丈,别担心,我不是恶人。”

宣赞连忙翻身下马说道。

“打听个事儿,有钱拿。”

说罢,宣赞又掏出几粒碎银子放在茶桌上。

银子撞击桌面的清脆声音响起,卖茶水的老汉才战战巍巍挺起身来。

“客官要问什么?”

卖茶水的老汉拱手问道。

宣赞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道:“敢问老丈,前面可是寇州。”

“前头不远就是,不过得穿过一条青石峪。”

老汉介绍,目光落在宣赞那张脸上又连忙瞥到一边去。

说起宣赞此人,身量极高,高大魁梧,可就是脸庞黑如锅底,鼻孔朝天。

再加上一头曲卷的赤发,活脱脱一尊夜叉显世。

也难怪世人畏惧。

传闻那宋廷官家的王府郡主就是被宣赞的面目给吓死的。

论丑恶男子,宣赞实属前列。

“是吗?”

宣赞目光扫过前方泥泞土路,土路颇为狭窄,要过去的话,他后方的五千兵马,只能列一字长蛇阵横穿山谷。

如此平添许多危机。

而且万一遭遇埋伏……

宣赞目光微微闪烁起来。

“老丈,最近可有不同寻常之事发生?”

宣赞要了一壶茶水就坐在简陋木凳上喝了起来。

“咳咳……”

老汉咳嗽了一声。

“将军,您是官家吧?”

老汉忽地说道。

“此话怎讲?”

宣赞微微眯起眼来,他虽是策马而来,但身上没有披甲,理论上不该被人认出才是。

“如此从容必定是官家了。”

说着,老汉却是伸手一指战马脖颈上系着的铃铛。

铃铛是宫廷匠人制造,军备的马匹才会佩戴。

“原是如此。”

宣赞苦笑摇了摇头。

“我这样的官人,你见过?”

宣赞又问。

“见过。”

老汉点了点头。

宣赞眼神不由地一亮,还没问就听老汉倒豆子一般说了出来。

“我们这地方平时来的人不多,因为夹在两山之间。不过,前段时间,有一伙又一伙带伤的军爷从青石峪出来。”

声音一顿,老汉又道:“那些马脖颈上都挂着铃铛呢。老汉也没瞎打听,不过,听他们吃酒时说起,好像是高唐州在打仗,他们吃了些亏……”

“啪!”

老汉的话还没说完,宣赞猛地一拍桌子:“绝不可能!关帅怎么可能败阵!”

高唐州的兵马溃败之后,理论上来讲残兵确实是有可能从青石峪出来。

毕竟寇州的位置是在高唐州,恩州,东昌府的三角中间。

可问题在于,去往高唐的兵马,可是由关帅亲自带队。

怎么可能才几天时间就败北?

以至于溃兵逃窜到这种地方。

小老儿吓唬了一跳,脖子一缩:“是,是是,小人说错话了,将军莫怪。”

啪嗒,宣赞再次甩下一锭银子,“不用找了。”

说罢,一扯马缰,宣赞迅速地翻身上马离去,突然听到的这个消息实在是太让人震惊,他要去落实一二。

而宣赞不知道的是茶棚的老汉根本没去管那一锭银子,反倒是眼神阴损地盯着他离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