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僧人前面则是一条滚滚的黄褐水流。
“栾大师,消息已经打探清楚,丑郡马宣赞所率领军队已经无限逼近寇州,离青石峪只有不足三十余里。”
滚滚水流之上。
阮小二撑起长篙,脚下木筏在水流中不住摆动。
栾大师自然就是眼下的白袍僧栾廷玉。
与史文恭一战后,栾廷玉收敛往昔之傲气,开始修养身性。
更绝的是竟然一举剔掉自己的头发,表明自己要斩断所有烦恼根源。
如今的栾廷玉,举手投足却是具备一股佛门大德高僧之风范。
当然,这仅仅是以李吉为代表的少数人看法。
梁山上私底下也有不少人称其为妖僧,白衣妖僧。
“三十里。”
栾廷玉微微扭头,口中轻轻呢喃这个数字。
“好,知道了,替我带一句话给朱贵,让他们做好引领,务必把敌军引入青石峪方向。”
他对阮小二说道。
“是,栾师可还有其他交代,若是没有,那就再会了,祝马到功成。”
阮小二一撑长篙喊话。
栾廷玉轻轻摇了摇头。
木筏迅速地顺着滔滔水势而下,不消片刻就不见了踪影。
栾廷玉一直注视着阮小二的背影,一直到对方彻底消失,才又一勒马缰,调转马头。
“栾师,咱们现在不去寇州驰援吗?”
朱仝夹紧马腹,微微勾着脑袋问道。^优·品\暁-税?蛧^ ′蕞!芯*漳_节^耕-歆^快`
“去什么寇州!宣赞竟然敢抄小路走南面方位,妄图直接从恩州一举撞入寇州。那咱们也理应拿出梁山的魄力,就与他赌命!”
栾廷玉一咧嘴,露出满口森白牙齿。
“全歼敌人的机会就在眼前,抛下一切辎重,步卒刀手直接回去。弓箭手与骑兵,共乘一骑。三十里,若是上天给机会的话,他们今夜,天明之前就能到青石峪。”
栾廷玉脸上布满狰狞。
“会不会太冒险?”
朱仝问。
在朱仝看来梁山占据大势,正常来讲,稳扎稳打驰援寇州,借助寇州城池打退敌军几波,最后再追击一波。
就能彻底消灭敌军气焰,击穿敌军阵营。
眼下则是完全没必要冒险行事。
“兵贵神速,不冒险怎么行!只是小胜如何显本座,咳,贫僧威仪?”
“男儿大丈夫,提三尺剑立不世之功。朱仝兄弟,你要记住——眼下山上能人辈出,正是打江山的大好时机。不趁此机会立功,将来哪里又有资格傲立庙堂。”
“贫僧过去没动妄念,可如今想来到底是心性太小。”
“梁山既然讨伐天下,一旦功成,本座,咳咳,贫僧就该是天下佛头!万佛之首!佛塔丛林之中的祖宗。”
声音一顿,栾廷玉眼神多了一抹狂热。
“天下佛头!不立功怎么做的了。少林寺中贫僧失去的终究会一把拿回来。贫僧不仅要做僧人领袖,还要建立一座南少林来,镇国南少林以洗刷过往屈辱,往后天下之僧,想要成佛,必须南行。?秒!彰?踕/暁!税\枉^ ·无,错?内*容.”
栾廷玉理想崇高,朱仝一阵默然。
“可对方不一定会去青石峪吧?”
朱仝道。
“那就看朱贵等人手段了,机会在前,咱们不可错过,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十拿九稳。启程!”
栾廷玉一拍马臀喊道。
战马甩头嘶鸣,大河上狂风卷动白袍猎猎作响。
栾廷玉身后人头攒动,黑压压一片大军。
……
“老丈,问个事儿。”
宣赞一勒青鬃马缰绳,挎长刀背负一柄生铁钩镰枪,停在一处偏僻的茶水棚前。
哐当,老汉手中茶壶掉落。
“鬼啊!”
那老汉吓得大叫一声,直往灶台后躲去。
“老丈,别担心,我不是恶人。”
宣赞连忙翻身下马说道。
“打听个事儿,有钱拿。”
说罢,宣赞又掏出几粒碎银子放在茶桌上。
银子撞击桌面的清脆声音响起,卖茶水的老汉才战战巍巍挺起身来。
“客官要问什么?”
卖茶水的老汉拱手问道。
宣赞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道:“敢问老丈,前面可是寇州。”
“前头不远就是,不过得穿过一条青石峪。”
老汉介绍,目光落在宣赞那张脸上又连忙瞥到一边去。
说起宣赞此人,身量极高,高大魁梧,可就是脸庞黑如锅底,鼻孔朝天。
再加上一头曲卷的赤发,活脱脱一尊夜叉显世。
也难怪世人畏惧。
传闻那宋廷官家的王府郡主就是被宣赞的面目给吓死的。
论丑恶男子,宣赞实属前列。
“是吗?”
宣赞目光扫过前方泥泞土路,土路颇为狭窄,要过去的话,他后方的五千兵马,只能列一字长蛇阵横穿山谷。
如此平添许多危机。
而且万一遭遇埋伏……
宣赞目光微微闪烁起来。
“老丈,最近可有不同寻常之事发生?”
宣赞要了一壶茶水就坐在简陋木凳上喝了起来。
“咳咳……”
老汉咳嗽了一声。
“将军,您是官家吧?”
老汉忽地说道。
“此话怎讲?”
宣赞微微眯起眼来,他虽是策马而来,但身上没有披甲,理论上不该被人认出才是。
“如此从容必定是官家了。”
说着,老汉却是伸手一指战马脖颈上系着的铃铛。
铃铛是宫廷匠人制造,军备的马匹才会佩戴。
“原是如此。”
宣赞苦笑摇了摇头。
“我这样的官人,你见过?”
宣赞又问。
“见过。”
老汉点了点头。
宣赞眼神不由地一亮,还没问就听老汉倒豆子一般说了出来。
“我们这地方平时来的人不多,因为夹在两山之间。不过,前段时间,有一伙又一伙带伤的军爷从青石峪出来。”
声音一顿,老汉又道:“那些马脖颈上都挂着铃铛呢。老汉也没瞎打听,不过,听他们吃酒时说起,好像是高唐州在打仗,他们吃了些亏……”
“啪!”
老汉的话还没说完,宣赞猛地一拍桌子:“绝不可能!关帅怎么可能败阵!”
高唐州的兵马溃败之后,理论上来讲残兵确实是有可能从青石峪出来。
毕竟寇州的位置是在高唐州,恩州,东昌府的三角中间。
可问题在于,去往高唐的兵马,可是由关帅亲自带队。
怎么可能才几天时间就败北?
以至于溃兵逃窜到这种地方。
小老儿吓唬了一跳,脖子一缩:“是,是是,小人说错话了,将军莫怪。”
啪嗒,宣赞再次甩下一锭银子,“不用找了。”
说罢,一扯马缰,宣赞迅速地翻身上马离去,突然听到的这个消息实在是太让人震惊,他要去落实一二。
而宣赞不知道的是茶棚的老汉根本没去管那一锭银子,反倒是眼神阴损地盯着他离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