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3章

第843章

御书房内,龙案上的烛火已燃了大半,橘黄的光影在明黄幔幔间摇曳不定。`7*k′a¢n-s¨h!u*w,u+.!c¢o.m¨

烛芯偶尔爆出星点火花,将案头堆叠的军报映得明明灭灭。

皇上正握着朱笔批阅队列,墨色龙纹袖摆随动作轻扫过宣纸,听到王承恩在屏风外的通报,头也未抬地沉声道:“让他们进来。”

沈隽意与李尚书踏入殿中,明黄琉璃砖映出两人官靴上的缠枝莲纹。

待二人在税务殿内长身跪拜时,皇上已将朱笔搁在错金笔山上,鎏金烛台的光晕恰好落在他微蹙的眉峰间:“如此深夜求见,有何要事?”

李尚书上前一步,蟒纹补子在烛火下泛着暗金光泽:“陛下,臣接到线报,江东军情恐有蹊跷,特来禀报。”

“奇怪跷?” 皇上指尖轻叩着案头的青玉镇纸,镇纸下 “十万水倭大军压境” 的军报被朱砂圈得醒目,“秋景明刚刚八百里加急上奏,言称江东有十万水倭大军压境,军情十分紧急。你说有蹊跷,是啥意思?”

沈隽意从袖中取出一叠素笺密报,宣纸上的墨痕尚带着潮气:“陛下,臣等收到多方线报,都表明这次江东军情可能并非实情。”

他将密报逐一呈上,指节点过泛黄的纸页:“第一,楚钦差不同于江东后,立即被秋景辉以‘保护安全’为名软禁于盖州卫衙署,连粮道查验文书都无法正常签署。”

“第二,我们的暗线在户部银库窥见,秋景明近日间歇三次亲点内帑库银,且专拣未记档的散银过秤,行动异常。”

“第三,兵部司官亦有消息传来,称秋景景私下联络参将以上武将,于宁远卫校场商议所谓的‘特殊手段固军心’之策。”

皇上接过密报逐页查看,烛火猛地晃了晃,将他骤然沉下的脸色映得忽明忽暗。

案上的铜香炉中青烟袅袅,龙鹤鼻息香的味道在殿内氤氲,但此刻这甜暖香气也盖不住空气中凝滞的紧张。

当他看到“楚钦差被禁” 那页时,指节竟捏皱了纸角,烛芯爆出的火星溅在明黄奏章上,烫出细微的焦痕。

“你们的意思是,秋家在演戏?” 帝王的声音沉得像浸了水的檀木。

李尚书斗胆进言,官帽上的蓝宝石顶子撞得金砖轻响:“陛下,这么多异状环环相扣,这很可能是一个精心策划的阴谋。其目的就是要朝廷拨付大额军饷以中饱私囊。~k?a¢n?s!h.u·h?o^u-.~c`o,m′”

沈隽意补充道,袖中又取出一张折叠的舆图:“臣等已遣飞鸽传书江东都司暗查,回信称建州卫今年秋草歉收,各寨连会盟都未曾集齐,何来十万大军?秋景辉阻止楚钦差查验,根本就是怕真相败露。”

皇上沉默良久,指尖一下下轻敲着龙案。

殿内只听得见蜡烛燃烧的 “噼啪” 声和他指甲碰撞檀木的清响。

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殿内,在金砖地上投下竹影与窗棱交错的图案,如同乱刀劈下的裂痕。

过了半晌,他才缓缓开口,目光仍落在舆图上盖州卫的标记处:“虽如你们所言,但朕也不能冒险。万一江东真有军情,朕岂不成千古罪人?”

沈隽意急道,袍角几乎蹭到烛台:“陛下,正因如此,我们更要查明真相!如果任由秋家为所欲为,不仅国库会遭蛀空,楚钦差的性命也危在旦夕。而且一旦开了这个先例,以后必然有人效仿,国库迟早要被掏空!”

“而且,” 李尚书接话时,袖口的獬豸补子几乎擦到地面,“如果这次让他们得逞,以后一旦朝廷要清查账目,他们都可以制造军情来转移注意力。这样下去,国家的财政体系将会彻底混乱。”

皇上听着二人的分析,心中亦觉有理。但他忽然想到什么,脸色变得复杂起来。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透过窗棂望向远处慈宁宫的方向,那里的灯火在夜空中明明灭灭,像悬在心头的砝码。

就在此时,殿外传来轻微但急促的脚步声。

王承恩急匆匆地冲进来,蟒袍下摆还沾着庭院里的夜露,他在皇上耳边低语了几句,声线压得极低。

沈隽意隐约听到 “太后娘娘”、“传话” 之类的词汇,心中顿时一沉,如坠冰窟。

皇上听后,脸色微变,立即转向沈隽意和李尚书,明黄朝冠的冕旒随动作晃动:“太后娘娘传话,说有立即要事商议,让朕去一趟。”

沈隽意和李尚书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惊疑。

深夜时分,他们刚奏报秋家之事,太后便即刻召见,这绝非偶然。

“陛下,” 沈隽意试探道,官靴碾过砖缝的纹路,“不知太后娘娘要商议何事?”

皇上回答时,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辨明的情绪,似是疲惫又似是无奈:“你们先回去吧。”

“陛下,” 李尚书忍不住提高声音,“江东军情紧急,一旦军饷拨付,再想收回就难了!”

皇上停下脚步,龙靴底的白玉如意纹碾过金砖上的海水江崖纹,他回头看了二人一眼,目

光沉沉:“朕明白你们的担忧。+m_i!j+i~a_s~h,e`._c+o!m/但有些事……”

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挥了挥手,明黄帷幔随动作扬起:“你们先回去,等朕回来再说。”

二人只好起身告辞,踏出御书房时,夜风吹在脸上带着秋意日的凉意,却吹不散心头的阴霾。

李尚书低声对沈隽意道:“太后这个时候召见皇上,恐怕不是巧合。”

沈隽意点头,望着慈宁宫方向的灯火:“很可能秋家已经通过某种渠道,将我们的行动报告给了太后。秋家毕竟是太后的娘家,消息灵通得很。”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先回去等消息。” 沈隽意无奈道,官袍在风中猎猎作响,“现在只能看皇上的态度了。如果太后坚持要保秋家,皇上恐怕也无力回天。”

两人沿着宫道并行而行,脚步声在静谧的夜色中格外响亮。

远处慈宁宫的方向灯火通明,隐约还能听见环佩叮咚,显然太后正在接见什么人。

慈宁宫内,太后正端坐在凤椅上,赤金缠枝莲纹的屏风将她的侧影衬得威严赫赫。

她虽已年过五旬,但保养得宜,修整的凤眼精光四射,举手投足间透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殿内点着数支龙涎香,香雾缭绕中,太后的形貌更显庄穆。

“皇儿见过母后。” 皇上进殿后立即行礼,纵然已是一国之君,在太后面前仍保持着孺慕之态。

“起来吧。” 太后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翡翠护甲轻叩着嵌玉扶手,“哀家听说,有人在查我们秋家的事吗?”

皇上心中一沉,果然如他所料。

他缓缓起身,目光落在金砖上的海水江崖纹上,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母后怎么知道的?”

“秋家是哀家的娘家,” 太后淡淡说道,手指轻抚着凤椅的雕花扶手,每道纹路都被岁月摩挲得温润,“有什么风吹草动,哀家岂能不知?”

她顿了顿,凤眼中精光一闪,“景明刚才已经过来了,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了哀家。”

皇上沉默不语,心中权衡着孝道与国法的分量。

他看着太后威严的神情,想起自己幼时在先帝早逝后,是太后一手将他抚养长大,从读书习字到权谋之术,皆是太后悉心教导,助他顺利登上皇位。

太后似乎看出了他的挣扎,语气略有缓和,却依旧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皇儿,哀家知道你要严明法纪,这个想法是对的。但有些事情,不能不辨轻重缓急。”

“母后的意思是?” 皇上小心询问,袍角扫过地上的光影。

“秋家虽然可能有些小过失,但毕竟是皇室的外情,也是朝廷的重臣。”

太后语重心长,每一个字都像砝码压在帝王心头,“景明在户部任职多年,调度有度;景辉在边关也是身经百战,屡立战功。如果轻易动摇他们,不但会影响朝廷的稳定,也可以让外人看笑话,说我们皇家连自家人都保护不了。”

皇上听着太后的话,心中明了她的顾虑。

秋家不仅是她的母族,更是她在宫中的重要依靠。

若秋家倒台,太后的地位必然受损,而作为外戚,秋家在朝中盘根错节,贸然动他们确实可能引起朝局动荡。

“但是他们的基准所为……” 皇上还想辩驳,声音却在太后骤然冷下来的目光中渐弱。

“哀家会管教他们的。” 太后打断他的话,语气重新变得强硬,护甲划过木面发出轻响,“事情到了这种程度,不要再追究了。至于那些所谓的证据,也不要再提了。”

皇上看着太后坚定的神情,知道这件事已没有回旋余地。

太后虽平时很少干预朝政,但一旦涉及母族安危,她绝不会退让分毫。

“母后,那楚元化怎么办?他现在还在江东……”

“哀家会让景辉敞开处理的。” 太后说道,语气稍缓,“总之,不会让他出什么意外。楚元化是个忠臣,哀家也不想他受委屈。不过这件事必须暗中处理,不能声张。”

皇上只好点头应承,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儿臣明白了。”

“另外,” 太后又补充道,目光落在殿外的月色上,“那个沈隽意,哀家觉得他有些过度激进了。年轻人有正义感是好事,但不能不知轻重。皇儿要好好敲打敲打他,让他不知再胡来。”

“儿臣省得。”

“好了,你回去吧。” 太后挥了挥手,明黄帷幔随动作扬起,“明天的朝会,就按景明说的办,该拨的军饷要及时拨付,别误了边防碎大事。”

她顿了顿,语气似有深意,“至于那些闲言语,就当没听见。”

皇上告辞离开慈宁宫时,心情极为复杂。

夜风吹过,他的龙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宛如心中翻涌的波涛。

他理解太后的苦心,也明白她的立场,但看着秋家即将得逞的阴谋,心里实在不甘,指节攥得发白。

回到御书房后,皇上独自坐在龙椅上,望着

满案的奏折堕帘沉思。

烛火在微风中摇曳,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显得格外孤独。

案头秋景明的请饷奏折还摊开着,朱笔圈点处似在嘲讽帝王的无奈。

第二天一早,紫禁城在晨雾中苏醒。

太和殿内,紧急朝会如期举行,鎏金铜鹤香炉中升腾着袅袅青烟。

文武百官按品级列队而立,朝服在晨光中泛着庄重的色泽。

秋景明站在户部官员的队列中,脸上带着成竹在胸的自信笑容,显然对今天的结果志在必得。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王承恩的声音在大殿中回响,撞在七十二根金柱上,发出嗡嗡的余韵。

秋景明立即出列,绯红官袍上的孔雀补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陛下,臣有要事启奏。”

“讲。” 皇上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明黄朝冠的冕旒垂下,遮住了他的眼神。

秋景明在朝堂上巴基斯坦陈词,声泪俱下地描述江东的“紧急军情”。他详述边关将士如何在寒风中浴血奋战,水倭大军如何凶残剽悍,以及宁远卫如何危在旦夕,每一个字都似捶打在百官心上。

“陛下,臣弟景辉在江东镇守多年,深知边情艰难。”

秋景明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带着哭腔,“如今水倭十万大军压境,我军将士虽奋勇杀敌,但苦于军饷不足,粮草浩瀚(此处似为“匮乏” 笔误,暂按原文),恐难持久。”

他停顿片刻,环视场上的文武百官,眼中满是痛切:“诸位大臣,边关将士正在浴血奋战,我们岂能让他们因为军饷不足而败北?这不仅是对他们的不明智,更是对国家的不明智!”

户部尚书立即表态,朝靴碾过金砖。“秋郎言之有理,边防乃国之根本,户部定当竭尽全力,加快筹措军饷。”

兵部尚书也附和道,腰间玉带扣撞得轻响,“兵部立即调集精兵,支援江东前线。只要陛下一声令下,随时可以出发。”

工部尚书也不甘落后,“工部很快就能保障军械和工程器械的供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