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6章

其三,李婉仪对婚约的态度已很明确。她对自己并无深情。这让凌降曜既失望,又觉解脱。

综合种种,凌降曜深知,回京后的局势将比预想的更复杂。

但无论如何,这都是彻底解决沈隽意这个心腹大患的绝佳时机,他绝不能让机会从指缝溜走!

念及此,凌降曜吹灭油灯,和衣躺下。

窗外夜色渐淡,明日他们便将抵达京都,一场真正的风暴,正蓄势待发。

第二天清晨,驿站里便开始弥漫着忙碌的气息。

天刚蒙蒙亮,张怀忠就已起身,在院子里来回踱步,指挥着士兵们做启程的准备。

他神情谨慎,不时叮嘱士兵们检查装备、清点人数,目光频频扫过那个装着账本的铁箱,那是关乎生死的命脉。

凌降曜推开窗户,晨风吹拂着他的面颊,带着一丝凉意。

他看到院中士兵们正小心翼翼地将铁箱装上马车,四名精锐士兵寸步不离地守在周围,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一名士兵拿出一把新锁,仔细地锁在铁箱上,确保万无一失。

看着这一幕,凌降曜的心中五味杂陈。

这个看似普通的铁箱,此刻却承载着可能颠覆朝堂的秘密,也关乎着他能否扳倒沈隽意的关键。

然而,如今这些证据已不在他的掌控之中,他只能祈祷事情能按照自己预想的方向发展。

“凌世子,准备启程了。”张怀忠走到窗下,抬头说道,“路程还远,我们得抓紧时间。”

“好,我这就来。”凌降曜应了一声,匆匆整理好行装。

他心中暗自盘算,回到京都后该如何利用这些证据,又该如何应对可能出现的各种局面。

简单用过早膳后,队伍重新上路。

今日的天气比昨夜稍好,虽然天空依旧阴沉,但至少没有下雨。

山路依旧崎岖,马车在坑洼的路面上颠簸前行,但众人的心情却轻松了许多,毕竟最危险的时刻似乎已经过去。

李尚书的气色明显好转,他坐在马车里,时不时掀开车帘观察外面的情况。

每当他的目光落在载着铁箱的马车上时,眼中都会闪过一丝欣慰与坚定。

多年的努力终于有了结果,那些贪腐之徒即将受到应有的惩罚,这让他感到无比欣慰。

李婉仪则显得较为安静,大部分时间都在车中休息,偶尔与父亲低声交谈。

凌降曜注意到,她看向自己的目光总是带着一丝复杂,似乎有话想说,却又欲言又止。

这让凌降曜心中有些疑惑,不知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队伍行进了约两个时辰,来到一个三岔路口。

张怀忠勒住马缰,皱眉看着眼前的三条道路。

“将军,怎么了?”凌降曜骑马上前问道。

“这里有三条路通往京都。”张怀忠指着三个方向说道,“左边是官道,路况最好,但路程最远。中间是商道,走的人多,相对安全。右边是小路,路程最短,但危险系数高。”

李尚书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将军觉得哪条路合适?”

张怀忠沉吟片刻:“按常理说,走官道最保险。但我担心有人会在官道设伏,毕竟我们押送的东西太重要了。”

张怀忠的担忧不无道理。

昨晚的遭遇已经表明,有势力不想让这些账本安全抵达京都。虽然王政一伙已被擒,但不能排除还有其他敌人在暗处伺机而动。

“那将军的意思是?”李尚书追问。

“我倾向于走中间的商道。”张怀忠回答,“虽稍远,但人多眼杂,即便有人想动手,也得考虑影响。”

就在众人商议路线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听起来不止一匹马。

“有人来了!”一名士兵警觉地喊道。

张怀忠立刻下令:“戒备!保护好重要物品和人员!”

士兵们迅速列成战斗队形,刀剑出鞘,神情紧张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凌降曜也握紧了腰间的匕首,心中暗自警惕,难道又有敌人追来了?

不一会儿,远处出现了一队骑兵,约二十余人。

为首的是一位身穿锦袍的年轻人,看起来二十八九岁,面容俊朗,气度不凡。

他身后跟着一群衣着华贵的随从,装备精良,马匹俊美,显然不是普通的商旅或山贼,但也不像是官府的正规军。

“来者何人?”张怀忠大声喝问,“报上名来!”

那年轻人勒住马缰,在距离队伍十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他微微一笑,拱手道:“在下乃户部侍郎钱维新,奉命前来接应李尚书大人。”

听到“钱维新”这个名字,李尚书的脸色微微一变。

钱维新?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张怀忠也面露疑惑:“钱大人?不知有何凭证?”

钱维新从怀中取出一块金牌,高高举起:“这是户部信物,张将军可上前验看。”

张怀忠谨慎地走上前,仔细检查金牌。

金牌确实是户部官印,上面还有钱维新的私章,看起来并无异常。

“确是户部信物。”张怀忠确认道,但语气中仍带着警惕,“不知钱大人为何会在此处?”

钱维新笑道:“昨日朝中得知李大人遇险,户部尚书十分担心,特命我前来接应。听闻李大人此行收获颇丰,带回了重要证据?”

他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载着铁箱的马车,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

李尚书在马车里听得真切,心中警铃大作。

钱维新此时出现绝非巧合,而且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带回了证据?

“钱大人客气了。”李尚书从马车出来,表面维持着官场上的客套,“不过是做了分内之事。”

钱维新走到李尚书面前,故作关切地说:“李大人受苦了。户部尚书让我转告您,此次事件朝廷极为重视,皇上已下旨严查。为确保证据安全,尚书建议将账本先移交户部保管。”

此言一出,现场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李尚书脸色沉了下来,张怀忠也皱起了眉头。

“移交户部?”李尚书冷冷问道,“这是皇上旨意,还是户部尚书的建议?”

钱维新脸上的笑容略显僵硬:“自然是尚书建议。毕竟涉及军饷案,户部处理最有经验。”

“恕我直言,”李尚书断然拒绝,“这些证据关系重大,在没有皇上明确旨意前,我不会交给任何人。”

钱维新脸色微变,但很快又恢复笑容:“李大人多虑了。我们都是朝廷命官,岂会害您?”

“那可未必。”李尚书冷笑道,“此案牵涉甚广,谁知道户部是否有人牵涉其中?”

这话分量极重,几乎是在明着怀疑钱维新的动机。

钱维新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李大人,您这话就过分了。”他语气强硬起来,“户部清清白白,岂容您污蔑?”

就在两人针锋相对时,凌降曜突然开口:“钱大人,冒昧问一句,您是如何得知我们具体位置的?”

这个问题切中要害。

昨夜行程临时决定且路线保密,钱维新怎会如此精准地找到他们?

钱维新明显一愣,随即勉强笑道:“自然是有人通风报信。朝中得知大概位置,我便沿路寻来。”

“是吗?”凌降曜紧追不舍,“不知是何人通的信?”

钱维新脸色越发难看:“这些细节不必深究吧?”

张怀忠也开口了:“钱大人,您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若真是奉命接应,为何不带官府文书?”

钱维新被连连质疑,终于有些按捺不住:“你们这是何意?难道要怀疑我这个户部侍郎?”

“不是怀疑,是谨慎。”李尚书冷冷道,“毕竟昨夜刚遇袭,如今又有人要接管证据,这巧合不得不让人多想。”

钱维新深吸一口气,似乎在控制情绪。片刻后,他重新挂起笑容:“既然李大人如此谨慎,我也不勉强。但还是劝一句,证据关系重大,应交由更有经验的部门处理。”

“多谢钱大人关心,证据我会亲自呈给皇上。”李尚书态度坚决。

钱维新眼中闪过一丝阴霾,但表面依旧客套:“既然如此,我就先告辞了。望李大人平安回京。”

说罢,他转身上马,带着手下扬长而去。但在转身瞬间,凌降曜清楚地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

看着钱维新一行远去,现场气氛依旧凝重。

“这钱维新绝对有问题。”李尚书沉声道,“出现得太及时,对我们行程了如指掌。”

张怀忠点头:“确实可疑。看来账本里的内容,已让某些人坐不住了。”

凌降曜心中思绪翻腾。钱维新的出现表明,账本内容震撼到连户部侍郎都亲自出面抢夺证据,这也侧面证实了王政的话并非空穴来风,此案牵涉之广远超想象。

“接下来怎么办?”李婉仪担忧地问。

“继续按原计划走。”李尚书决断道,“但要更小心。钱维新敢公然索要证据,说明他们已不顾朝廷法度。”

张怀忠下令:“全体戒备!任何人不得接近队伍!”

队伍重新启程,但每个人的心情都更加沉重。钱维新的出现如同一个信号,预示着更大的危险即将来临。

行不到半个时辰,前方斥候飞马回报:“将军,商道有情况!”

“什么情况?”张怀忠紧张问道。

“商道被封了!”斥候气喘吁吁,“一队人马占据道路,不许通行。看人数不少,装备精良。”

众人听闻,心都沉了下去。显然,钱维新刚才的撤退是假象,他的真正目的是在前方设伏。

“左右两路呢?”张怀忠问。

“也派人查探了,还没消息。”

这时,另两名斥候相继回报:左边官道发现可疑人员,右边小路被人为破坏,无法通行。

“我们被包围了。”张怀忠脸色铁青,“对方有备而来。”

李尚书下了马车,环顾四周地形。此处三面环山,只有来路一条退路,确实易被包围。

“看来只能硬闯了。”他沉声道。

“不行。”张怀忠摇头,“对方人多且占地形优势。硬闯伤亡惨重,还未必能护好东西。”

众人正商议对策,前方商道传来喊声:“李尚书,出来说话!”

是钱维新的声音。

李尚书冷笑:“看来他不装了。”

他大步上前,大声回应:“钱维新,你想怎样?”

钱维新的声音传来:“李大人,最后劝您一次,交出账本,既往不咎。不然,您走不出这座山!”

“痴心妄想!”李尚书拒绝,“我身为朝廷命官,岂会向乱臣贼子屈服?”

“乱臣贼子?”钱维新的笑声带着讥讽,“李大人搞错了。我们是在维护朝廷稳定,而您,在破坏朝廷根基。”

“胡说八道!”李尚书怒斥。

“胡说?”钱维新声音阴森,“您知道账本里记的什么吗?知道一旦公开,多少人会被牵连?届时朝廷震荡,百姓遭殃,您负得起责任吗?”

这番话让众人沉默。若案子真牵涉极广,公开后的后果确实难以预料。

但李尚书并未动摇:“即便如此,也不能纵容贪腐!正义必须伸张!”

“正义?”钱维新冷笑,“李大人,您是为了正义,还是为了报复?别以为我不知道您和镇国公府的恩怨!”

这话如重锤击在李尚书心上。看来对方对他的底细了解得十分清楚。李尚书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身体微微颤抖,他没想到钱维新会在此刻提及此事。

“你……你怎么会知道?”李尚书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

钱维新得意地笑了起来:“李大人,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情,真的能瞒得过所有人吗?你和镇国公府的那点私人恩怨,在京都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李尚书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就算是有恩怨,那也与本案无关。贪腐就是贪腐,无论涉及到谁,都应该受到法律的制裁。”

“是吗?”钱维新不屑地说道,“恐怕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吧。李大人,我劝你还是识相一点,交出账本,这样对你对大家都有好处。否则的话,别怪我不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