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三,李婉仪对婚约的态度已很明确。她对自己并无深情。这让凌降曜既失望,又觉解脱。
综合种种,凌降曜深知,回京后的局势将比预想的更复杂。
但无论如何,这都是彻底解决沈隽意这个心腹大患的绝佳时机,他绝不能让机会从指缝溜走!
念及此,凌降曜吹灭油灯,和衣躺下。
窗外夜色渐淡,明日他们便将抵达京都,一场真正的风暴,正蓄势待发。
第二天清晨,驿站里便开始弥漫着忙碌的气息。
天刚蒙蒙亮,张怀忠就已起身,在院子里来回踱步,指挥着士兵们做启程的准备。
他神情谨慎,不时叮嘱士兵们检查装备、清点人数,目光频频扫过那个装着账本的铁箱,那是关乎生死的命脉。
凌降曜推开窗户,晨风吹拂着他的面颊,带着一丝凉意。
他看到院中士兵们正小心翼翼地将铁箱装上马车,四名精锐士兵寸步不离地守在周围,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一名士兵拿出一把新锁,仔细地锁在铁箱上,确保万无一失。
看着这一幕,凌降曜的心中五味杂陈。
这个看似普通的铁箱,此刻却承载着可能颠覆朝堂的秘密,也关乎着他能否扳倒沈隽意的关键。
然而,如今这些证据已不在他的掌控之中,他只能祈祷事情能按照自己预想的方向发展。
“凌世子,准备启程了。”张怀忠走到窗下,抬头说道,“路程还远,我们得抓紧时间。”
“好,我这就来。”凌降曜应了一声,匆匆整理好行装。
他心中暗自盘算,回到京都后该如何利用这些证据,又该如何应对可能出现的各种局面。
简单用过早膳后,队伍重新上路。
今日的天气比昨夜稍好,虽然天空依旧阴沉,但至少没有下雨。
山路依旧崎岖,马车在坑洼的路面上颠簸前行,但众人的心情却轻松了许多,毕竟最危险的时刻似乎已经过去。
李尚书的气色明显好转,他坐在马车里,时不时掀开车帘观察外面的情况。
每当他的目光落在载着铁箱的马车上时,眼中都会闪过一丝欣慰与坚定。
多年的努力终于有了结果,那些贪腐之徒即将受到应有的惩罚,这让他感到无比欣慰。
李婉仪则显得较为安静,大部分时间都在车中休息,偶尔与父亲低声交谈。
凌降曜注意到,她看向自己的目光总是带着一丝复杂,似乎有话想说,却又欲言又止。
这让凌降曜心中有些疑惑,不知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队伍行进了约两个时辰,来到一个三岔路口。
张怀忠勒住马缰,皱眉看着眼前的三条道路。
“将军,怎么了?”凌降曜骑马上前问道。
“这里有三条路通往京都。”张怀忠指着三个方向说道,“左边是官道,路况最好,但路程最远。中间是商道,走的人多,相对安全。右边是小路,路程最短,但危险系数高。”
李尚书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将军觉得哪条路合适?”
张怀忠沉吟片刻:“按常理说,走官道最保险。但我担心有人会在官道设伏,毕竟我们押送的东西太重要了。”
张怀忠的担忧不无道理。
昨晚的遭遇已经表明,有势力不想让这些账本安全抵达京都。虽然王政一伙已被擒,但不能排除还有其他敌人在暗处伺机而动。
“那将军的意思是?”李尚书追问。
“我倾向于走中间的商道。”张怀忠回答,“虽稍远,但人多眼杂,即便有人想动手,也得考虑影响。”
就在众人商议路线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听起来不止一匹马。
“有人来了!”一名士兵警觉地喊道。
张怀忠立刻下令:“戒备!保护好重要物品和人员!”
士兵们迅速列成战斗队形,刀剑出鞘,神情紧张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凌降曜也握紧了腰间的匕首,心中暗自警惕,难道又有敌人追来了?
不一会儿,远处出现了一队骑兵,约二十余人。
为首的是一位身穿锦袍的年轻人,看起来二十八九岁,面容俊朗,气度不凡。
他身后跟着一群衣着华贵的随从,装备精良,马匹俊美,显然不是普通的商旅或山贼,但也不像是官府的正规军。
“来者何人?”张怀忠大声喝问,“报上名来!”
那年轻人勒住马缰,在距离队伍十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他微微一笑,拱手道:“在下乃户部侍郎钱维新,奉命前来接应李尚书大人。”
听到“钱维新”这个名字,李尚书的脸色微微一变。
钱维新?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张怀忠也面露疑惑:“钱大人?不知有何凭证?”
钱维新从怀中取出一块金牌,高高举起:“这是户部信物,张将军可上前验看。”
张怀忠谨慎地走上前,仔细检查金牌。
金牌确实是户部官印,上面还有钱维新的私章,看起来并无异常。
“确是户部信物。”张怀忠确认道,但语气中仍带着警惕,“不知钱大人为何会在此处?”
钱维新笑道:“昨日朝中得知李大人遇险,户部尚书十分担心,特命我前来接应。听闻李大人此行收获颇丰,带回了重要证据?”
他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载着铁箱的马车,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
李尚书在马车里听得真切,心中警铃大作。
钱维新此时出现绝非巧合,而且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带回了证据?
“钱大人客气了。”李尚书从马车出来,表面维持着官场上的客套,“不过是做了分内之事。”
钱维新走到李尚书面前,故作关切地说:“李大人受苦了。户部尚书让我转告您,此次事件朝廷极为重视,皇上已下旨严查。为确保证据安全,尚书建议将账本先移交户部保管。”
此言一出,现场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李尚书脸色沉了下来,张怀忠也皱起了眉头。
“移交户部?”李尚书冷冷问道,“这是皇上旨意,还是户部尚书的建议?”
钱维新脸上的笑容略显僵硬:“自然是尚书建议。毕竟涉及军饷案,户部处理最有经验。”
“恕我直言,”李尚书断然拒绝,“这些证据关系重大,在没有皇上明确旨意前,我不会交给任何人。”
钱维新脸色微变,但很快又恢复笑容:“李大人多虑了。我们都是朝廷命官,岂会害您?”
“那可未必。”李尚书冷笑道,“此案牵涉甚广,谁知道户部是否有人牵涉其中?”
这话分量极重,几乎是在明着怀疑钱维新的动机。
钱维新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李大人,您这话就过分了。”他语气强硬起来,“户部清清白白,岂容您污蔑?”
就在两人针锋相对时,凌降曜突然开口:“钱大人,冒昧问一句,您是如何得知我们具体位置的?”
这个问题切中要害。
昨夜行程临时决定且路线保密,钱维新怎会如此精准地找到他们?
钱维新明显一愣,随即勉强笑道:“自然是有人通风报信。朝中得知大概位置,我便沿路寻来。”
“是吗?”凌降曜紧追不舍,“不知是何人通的信?”
钱维新脸色越发难看:“这些细节不必深究吧?”
张怀忠也开口了:“钱大人,您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若真是奉命接应,为何不带官府文书?”
钱维新被连连质疑,终于有些按捺不住:“你们这是何意?难道要怀疑我这个户部侍郎?”
“不是怀疑,是谨慎。”李尚书冷冷道,“毕竟昨夜刚遇袭,如今又有人要接管证据,这巧合不得不让人多想。”
钱维新深吸一口气,似乎在控制情绪。片刻后,他重新挂起笑容:“既然李大人如此谨慎,我也不勉强。但还是劝一句,证据关系重大,应交由更有经验的部门处理。”
“多谢钱大人关心,证据我会亲自呈给皇上。”李尚书态度坚决。
钱维新眼中闪过一丝阴霾,但表面依旧客套:“既然如此,我就先告辞了。望李大人平安回京。”
说罢,他转身上马,带着手下扬长而去。但在转身瞬间,凌降曜清楚地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
看着钱维新一行远去,现场气氛依旧凝重。
“这钱维新绝对有问题。”李尚书沉声道,“出现得太及时,对我们行程了如指掌。”
张怀忠点头:“确实可疑。看来账本里的内容,已让某些人坐不住了。”
凌降曜心中思绪翻腾。钱维新的出现表明,账本内容震撼到连户部侍郎都亲自出面抢夺证据,这也侧面证实了王政的话并非空穴来风,此案牵涉之广远超想象。
“接下来怎么办?”李婉仪担忧地问。
“继续按原计划走。”李尚书决断道,“但要更小心。钱维新敢公然索要证据,说明他们已不顾朝廷法度。”
张怀忠下令:“全体戒备!任何人不得接近队伍!”
队伍重新启程,但每个人的心情都更加沉重。钱维新的出现如同一个信号,预示着更大的危险即将来临。
行不到半个时辰,前方斥候飞马回报:“将军,商道有情况!”
“什么情况?”张怀忠紧张问道。
“商道被封了!”斥候气喘吁吁,“一队人马占据道路,不许通行。看人数不少,装备精良。”
众人听闻,心都沉了下去。显然,钱维新刚才的撤退是假象,他的真正目的是在前方设伏。
“左右两路呢?”张怀忠问。
“也派人查探了,还没消息。”
这时,另两名斥候相继回报:左边官道发现可疑人员,右边小路被人为破坏,无法通行。
“我们被包围了。”张怀忠脸色铁青,“对方有备而来。”
李尚书下了马车,环顾四周地形。此处三面环山,只有来路一条退路,确实易被包围。
“看来只能硬闯了。”他沉声道。
“不行。”张怀忠摇头,“对方人多且占地形优势。硬闯伤亡惨重,还未必能护好东西。”
众人正商议对策,前方商道传来喊声:“李尚书,出来说话!”
是钱维新的声音。
李尚书冷笑:“看来他不装了。”
他大步上前,大声回应:“钱维新,你想怎样?”
钱维新的声音传来:“李大人,最后劝您一次,交出账本,既往不咎。不然,您走不出这座山!”
“痴心妄想!”李尚书拒绝,“我身为朝廷命官,岂会向乱臣贼子屈服?”
“乱臣贼子?”钱维新的笑声带着讥讽,“李大人搞错了。我们是在维护朝廷稳定,而您,在破坏朝廷根基。”
“胡说八道!”李尚书怒斥。
“胡说?”钱维新声音阴森,“您知道账本里记的什么吗?知道一旦公开,多少人会被牵连?届时朝廷震荡,百姓遭殃,您负得起责任吗?”
这番话让众人沉默。若案子真牵涉极广,公开后的后果确实难以预料。
但李尚书并未动摇:“即便如此,也不能纵容贪腐!正义必须伸张!”
“正义?”钱维新冷笑,“李大人,您是为了正义,还是为了报复?别以为我不知道您和镇国公府的恩怨!”
这话如重锤击在李尚书心上。看来对方对他的底细了解得十分清楚。李尚书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身体微微颤抖,他没想到钱维新会在此刻提及此事。
“你……你怎么会知道?”李尚书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
钱维新得意地笑了起来:“李大人,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情,真的能瞒得过所有人吗?你和镇国公府的那点私人恩怨,在京都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李尚书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就算是有恩怨,那也与本案无关。贪腐就是贪腐,无论涉及到谁,都应该受到法律的制裁。”
“是吗?”钱维新不屑地说道,“恐怕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吧。李大人,我劝你还是识相一点,交出账本,这样对你对大家都有好处。否则的话,别怪我不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