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5章 人不能既要也要!

宁老太太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语气漠然道:“人不能既要又要。既做了选择,就该一条道走到黑。”

“或者说,没有资格做选择时,就安安静静地躲在角落里,而不是出来瞎晃,给人徒增烦恼。”

这话就说得毫不客气,直戳人心肺。

凌崖迟顿时就明白,当初平阳公夫人回家为何会这般生气了。

这沈夫人说话当真是难听得很呐!

饶是他这般不在意的人,听着都是气血翻涌。

更何论本就心高气傲的平阳公夫人呢!

两人凑到一起,简直是天雷勾动地火。

凌崖迟顿了顿,压抑着火气,慢慢解释道:“这世上哪里只有是非黑白的。”

“总是有万不得已。”

他也没寄希望于沈夫人能够明白其中的事情,只是让她别钻牛角尖。

宁老太太可不像是李玉珠,自是没那么好欺瞒的,她嗤笑一声,目光逡巡而过。

“万不得已?”她扬了扬眉,古怪一笑,“还是太过贪心?”

凌崖迟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

虽然他也的确觉得平阳公夫人做得不妥当,但他们到底是一家人,同是一府的,自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沈夫人的讥讽,何尝不是对他们整个府邸的讥诮。

再者,当年的事情,难道沈夫人就完全没有错漏吗?

好好的一个公府少爷,如何就跟她个农妇之子对调呢?真的是产婆心怀叵测?蓄意报复吗?

这些都不曾调查出结果来,那么任何事情都是有可能的。

所以,贸贸然地听到宁老太太地责备,凌崖迟心里难免就想得许多了。

宁老太太可不在意他的面色,她就是要把凌崖迟给一次性怼回去,让他不再想方设法地来跟前凑。

免得徒增很多烦扰。

最重要的是,也免了增加识破的风险。

说完后,她也懒得跟凌崖迟继续纠缠,转身就往马车走,“我累了。”

芸娘连忙起身,匆匆跟了上去,“老太太,我给您铺床,先歇息会儿。等会儿再洗漱……”

两人的身影越走越远,声音自然渐渐就弱了下来。

凌崖迟心口堵了一口气,上不得,下不得,可看着对方那潇洒离去的背影,又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与个妇人赌气,太过小肚鸡肠了。

他勉强压下气,扭过头来,就见其他几人都低头,装出一副很忙碌的模样。

“……这个野葱炒鸡蛋不错!”

“我也觉得……”

凌崖迟:“……”

他闭了闭眼,好在刚才的谈话并没有涉及太多内容,旁人也应该也听不真切。

他朝着身后的侍从招了招手,对方将食盒拿了过来,打开盒盖,里面就飘出浓郁的香味。

侍从道:“天气日渐寒凉,我家主子熬了些羊肉汤,各位配着喝些,暖和暖和身体,晚间也能睡个好觉。”

闻言,史霜客是没敢接话的。

郁齐光和姜青檀的目光则是投向了沈隽意。

这样的夜色里,羊肉汤的确颇具有吸引力。

沈隽意揉了揉额角。

他是真的不愿意跟平阳公府的人打交道,奈何凌崖迟还真是锲而不舍。

凌崖迟也不在意他们的反应,直接让侍从把食盒放下,就对沈隽意道:“阿隽啊,你们带的被褥可够用?若是御寒不够,我晚些命人送些过来。”

“够的。多谢凌三爷。”

沈隽意淡淡道。

凌崖迟本来还有些话想说,但看着这么多人在场,余下的话就吞回了喉咙口,讷讷无言,只能回去了。

他是兴致满满地来的,回去时就稍显得落寞了。

至少在凌降曜和赵姝妍眼里是如此。

就像是只被人踹了一脚的狗。

凌降曜心里这般想,面上却是挤出笑容来,“三叔,晚膳好了。我刚给萧侯爷也送去了一份。”

他方才没跟着一道儿过去沈家那边,就是去萧疏隐处了。

凌崖迟应了声,心不在焉地坐下。

赵姝妍把筷塞到他手里,挑了挑眉,“怎么了?吃了瘪?那沈家的人气性挺大的。”

凌崖迟抿了抿唇,“倒也是情有可原。”

“毕竟,这样的事谁也不想的。也是我自作主张靠前!”

他简单地说了两句,就道:“吃饭吧!今日早些休息,明日还得赶路呢!”

他本

也不是爱道人是非的性子,就算心中不快,亦是不愿多言的。

赵姝妍和凌降曜对视一眼,纷纷端起碗筷,一时间就只能听到碗碟碰撞声和呼啸风声。

但凌崖迟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哪怕到了夜间洗漱完毕,上了马车,他依旧还没想出来。

直到赵姝妍被他翻来覆去弄得睡不着,喑哑着嗓子问道:“你怎么了?从晚间吃饭就一直怪怪的……”

凌崖迟才陡然坐起,喃喃道:“是了。是声音!”

“什么?”赵姝妍被他蓦地一声响,吓了一跳,揉了揉眼睛,半靠着车壁,惊讶地问道,“什么声音?”

天色很暗,更何况车内,更是伸手不见五指。

凌崖迟的声音掩在夜色里,他迟疑了下,又慢慢躺了回去,“没事。快睡吧!”

他给赵姝妍掩了掩被子,心里却激荡不已。

他总觉得下午跟沈夫人说话哪里不对劲了。

是沈夫人的声音。

她虽然尽量压低了嗓音,但是,一个人的声音是很特别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音色和说话方式。

譬如有些人说话会压低尾音音调,有些人则是会抬音……

别人兴许听不出来,但凌崖迟耳朵天生敏锐,能分辨出不同人的声音来,哪怕是伪装的。

所以,在听到宁老太太的声音时,他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如今想来,是因为那声音很叫人印象深刻。

或者说,那个人叫人难忘。

可一时间,凌崖迟也无法回忆起,何时见过沈夫人,又何时听过她说话。

他亦不好在赵姝妍跟前提,届时她又该恼怒自己是在沾花惹草了。

想到此,凌崖迟微微呼了口气,眉头却是怎么都舒展不开。

而这边,凌崖迟送来的汤,最后还是被喝掉了。

羊肉汤里放了许多作料,扎实的羊肉和炖得烂烂的萝卜,汤汁醇厚,喝一口下去身体都暖融融的。

姜青檀几人是喝得很开心的。

最后就是宁老太太都喝了一碗。

晚间的洗漱很是简单,野外条件简陋,只能简单漱口洗脸就各自回马车上睡了。

至于萧疏隐等人,他们是骑马带了帐篷的。

但饶是如此,也是很简单。

萧疏隐正在翻看送来的信函,孟藻给他把吃食端了进来。

“侯爷,沈家和平阳公府送来的。”

萧疏隐垂眸觑了眼,淡淡道:“拿下去吧!”

“侯爷,您不用些膳吗?”孟藻担忧道,“您今日都不曾吃什么东西。”

顿了顿,他小心翼翼的揣摩道:“是身体又不舒服了吗?”

“本侯无碍。”萧疏隐面上看不出异色。

孟藻担忧地皱眉,却又不好忤逆:“那您喝些羊肉汤,就当喝些茶水垫垫肚子。这羊肉汤,属下试过,放了羌族那的胡椒,没有腥膻味。”

自从自家侯爷中了那劳什子毒后,每每过一段时间就容易反复。

这就导致这段时间,自家侯爷就没有胃口,精神头也短了。

都怪那该死的……

“不必。”萧疏隐的话语打断了孟藻的思路。

“都拿下去。”

孟藻垂眸,又小声建议道:“不如,属下去喊了姜大夫来给您把脉?”

萧疏隐的手一顿,不知想到了什么,很快又恢复如常,慢慢道:“不必打扰她。这奇毒,她也派不上用场的。”

要是姜映梨有办法,上回在黑山,她就合该做到了。

想到此,萧疏隐淡淡道了声,“本侯已经吃过药了。你下去吧!”

“是。”

孟藻无可奈何,心中却是隐隐的担忧。

侯爷的毒发作得越来越频繁了。

原先还是半年一次,几个月一次,现在倒是好,时间越来越短了。

听说这毒控制不住,就会发作得频繁,到最后人就……

孟藻根本不敢往下想。

他闭了闭眼,心口沉甸甸的。

夜间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周围都笼罩在一片朦胧寂静中,只有中间的帐篷燃着星星点点的光,在这样黑暗的夜里,就犹如一盏指明灯,吸引着所有的目光。

萧疏隐本来靠在矮桌上小憩,身侧不远处是靠在帐篷,蜷缩着身体,瞌睡连连的孟藻。

他见萧疏隐彻夜不眠,生怕他有事,就非硬挺着要守夜。

此时,听着外面清脆作

响的雨声,脑袋一点一点的,就陷入了困意中。

这时,萧疏隐骤然精神一震,睁开眼时,眼底毫无睡意,拍案而起,厉声喝道。

“是谁?”

这一声吓得孟藻一个激灵,几乎是瞬间就跳了起来,眼底虽有困意,神色却很是锐利。

“什么人!”

他边说,边冲到了萧疏隐身侧相护。

而几乎是他们的话音刚落,外面就听到了女眷的惊呼声。

萧疏隐面色一变,当即就扯开帐篷帷帘,一头猛兽就当即扑了过来。

“侯爷,小心!”

孟藻才出口,就见那黑影被萧疏隐当口一脚踢翻,落到远远的夜色里,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随后,他们才发现帐篷周围围了不少这样的黑影。

“是狼!”

孟藻看到那些在黑暗中发光的眼睛,倒吸一口凉气。

“侯爷,我这就命人点起火把!”

显然声音也惊动了亲卫们,他们纷纷翻身而起,冲了出来,几人成阵,很是轻易地围过来,将人护住。

而那些“狼”在见到这么多人后,边发出呜呜的声音,边小心翼翼地往后退。

萧疏隐没有把目光往这边放,相反,他直接提着佩刀,就直接往沈家马车所停的方向冲了过去。

“侯爷,侯爷,等等!等属下拿个火把啊……”孟藻急得跳脚,一把夺过旁边人手里的火把,就要追上去。

这黑暗里,最是容易被野兽攻击的啊!

今夜要不是外面下雨,他们也不至于灭了篝火!

可他手里虽然拎着火把,可小雨一落,就将火焰打得七零八落的。

孟藻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着急忙慌地追了上去。

萧疏隐的脸色很沉。

这次女眷最多的就是沈家马车,再者,那里面坐着一位他无论如何不能让其出事的。

虽然不知道是何人驱使猛兽来分散注意力,但他必须先去确认情况。

沈家的马车这里果然出出了事。

有两辆马车不见了。

其他的马车倒是在,但车上的人要么倒在地上,要么就不见踪影了。

雨夜天空都没有几颗星辰,可见度很低,更何况雨愈发大了。

萧疏隐先是抓起了地上男人,抬手拍了拍对方的脸。

史霜客迷迷糊糊地醒来,冰雨在他脸上胡乱的拍打,他被折腾醒来,还没说话,开口就先吃了一嘴巴的雨水。

“咳咳咳……”

孟藻已经追了上来,见到地上倒着的几人,他先是一惊,连忙把火把凑到萧疏隐跟前。

“侯爷,这是……”

史霜客被凌乱的光照亮了眼前的人,他吓了一跳,又急忙缓过一口气,喊了声:“萧侯爷……”

“发生了何事?其他人呢?”

史霜客脑子还有些混沌,被拎着领口晃荡时,讷讷地也说不出口个所以然来。

“我也不知道,就睡得迷迷瞪瞪的时候,突然就听到一声响,然后……然后就不省人事了。”

孟藻还待抓个人再问,就见萧疏隐夺过他手中火把,靠近地面。

是在看车辕的痕迹。

是了,人和车都被带走,而且又是雨天,那么痕迹就会愈发明显。

不过,这也有坏处,等时间一长,雨水会冲刷掉所有的痕迹。

但火把很快就被雨水给浇灭了。

与此同时,躺在地上的郁齐光也被冻醒了,他摸着隐隐作疼的脑袋,坐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

史霜客跟他互相搀扶着站起,才站稳,郁齐光左右看了看,就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不对劲。

他惊愕道:“诶,阿隽和唐护卫,怎么都不见了,还有其他马车……”

他们本来是有四辆马车的,如今却只剩下一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