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
战区总院附属康复医院。
林枭不情不愿的带着陈晨来走向病房。
“小孙符合我对一个士兵的所有想象。”
“高中文凭入伍，起点并不高。”
“通过自己的努力升士官。”
“又经过层层选拔，特招进入第七旅。”
“再进入国防大学进修。”
“一路从底层爬到指挥官的位置，一切都是他自己挣来的。”
“他带的营是整个战区单兵作战能力最强的。”
陈晨跟在身后：“行了首长，别安利了，我要还不行吗？”
完美兵王，不过如此。
老登属于那种实干派，贼喜欢这种一步步打拼出来的兵王。
不过孙烈阳这段奋斗史，确实也能证明他的能力。
特种部队是修罗场，全凭本事。
能站到哪里，全靠自己的争取。
孙烈阳从低起点爬到高级指挥官的位置，经历了什么陈晨想不到。
他唯一可以想到的是，孙烈阳拥有超强的学习能力。
这一点就够了。
“所以？”
“后来发生了什么？”
“一场无情的大火摧毁了他的家园？”
林枭气笑了；“没什么狗血的，训练负伤，左腿没保住。医生说恢复的好，运动能力也没有了。”
眼看着快到了病房，林枭压低了声音。
生怕病房里的孙烈阳听到，打击自尊心。
两个卫兵上前敲门，随即笔直的站在了病房门口。
屋子里的孙烈阳一看卫兵的配置，立刻掀开了被子，从床头柜拿起假肢。
因为刚刚匹配的缘故，他对假肢还不是很适应。
着急忙慌的装好腿，林枭就已经走进了屋子。
“首长！”
孙烈阳立刻起身，肃立敬礼。
下一秒。
咔嚓。
假肢滑落在地上。
陈晨脚趾都快抠出三室一厅了。
别说。
这一幕。
也别符合自己对孙烈阳这种人的刻板印象。
别的没有，就剩倔强了。
“身体没恢复好就别整这些，躺着吧。”
林枭严厉中带着慈祥。
“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晨盾陈总，装备制造商，也是我的朋友。”
“这趟过来，没有公事，就是来看看你。”
陈晨微微点头示意，顺带打量了一下孙烈阳。
一米八，看着有点瘦。
但脖子的线条明显。
一看就是贼有劲还贼有耐力的那种。
一拳下去，能把自己打哭。
陈晨和他也不熟，客套之后便坐在病房左边，顺手拿起一颗橘子。
孙烈阳心里倒是有逼数。
看了眼林枭，根本不相信他说的没有公事。
战区首长亲自来医院找自己这个校官。
没公事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直接开口：“首长，有什么话您就说吧，我现在情绪状态还不错。”
林枭轻叹一口气：“关于你的问题，我考虑了很久。”
“你是一顶一的人才，这没得说。”
“抛开你个人的努力不谈，还有国家的培养。”
“现在让你脱离战斗岗太亏了。”
孙烈阳早就料到了这番话，应对由于：“我的身体情况呀已经不允许战斗了。”
“啧！”
“你咋这样呢？”
“你得支棱起来啊。”
林枭不是怒其不争，只是替他感到惋惜。
谁都看的出来。
孙烈阳行动受限，战斗是战斗不了一点的。
老登这么说，只是想把他留下来。
给他一份补偿。
“这样吧，你去教学岗。”
“在战区机关当个教官，负责培训特种作战科目。”
“身体动不了，脑子你总能动吧？”
孙烈阳目光空洞。
“首长，战区的教官我都见过。”
“都是精英。”
“我这种身体有缺陷的去。不说有没有用吧。”
“首先他不好看。”
在孙烈阳看来，这就是施舍。
特种作战没什么可教的。
全都是在战场上和训练场上拼出来的。
至于那点理论上的东西，国防大学的高材生比他肚囊宽敞多了。
他觉得自己去，和吉祥物没什么两样。
“我首选还是转业。”
“这次受伤，部队本来就会给丰厚的赔偿金。”
“这就是补偿了，谁也不欠谁。”
“我拿这笔钱，能干的事情有很多，首长您就甭操心了。”
林枭彻底无语破防。
真是个犟种啊。
自从孙烈阳做完手术之后，上级就一直在做他的工作。
奈何这货属野驴的，根本不带动的。
眼看着首长无言以对，孙烈阳转头看向床头的陌生人。
“陈总是吧？”
“嗯，别客气，叫我陈晨。”
孙烈阳面有难色：“陈总，麻烦……给我留两颗。”
一个没留神。
陈晨面前的垃圾桶装满了砂糖橘的皮儿。
倒不是孙烈阳小气。
医生嘱咐每天要吃点砂糖橘。
“不好意思，好吃没搂住。”陈晨拍拍手，摩挲手上的橘子毛。“林总也是好心，你要理解。”
“我知道……”
陈晨突然打断：“但话又说回来，瘸子在部队上确实没啥用。”
孙烈阳微微一愣。
林枭：？？？
这叫什么话？
我们为了照顾病人心情，贼注意言辞。
根本不提这方面的字眼。
非要说，也就是用行动受限替代。
好家伙，你张口就是瘸子。
这礼貌吗？
林枭一个劲儿的给陈晨使脸色，意思注意用词。
陈晨不管那个。
“我也听明白了。”
“你想转业，林总处于愧疚不想让你转业。”
“那我有一个折中的办法。”
“如转。”
孙烈阳没听懂：“什么是如转？”
陈晨递过自己的名片：“我们公司有一个科研项目。”
“需要你这样有战斗经历的人来帮忙。”
“我们公司是国防工业深度绑定的民营企业。”
“比你直接去社会上好一些。”
“这个林总知道，我们公司高层有很多都是部队上下来的。”
“氛围包你满意。”
孙烈阳犹豫着接过名片，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腿。
“可是我的身体状况……”
陈晨抢答：“没事儿，我们单位不歧视残疾人。”
“我们单位有完善的保障制度。”
“像你这样中度残疾的，我们还会给补贴……”
林枭终于怒了：“小陈，过分了！”
“反正该说的我都说了，去不去，你自己决定。”
陈晨摊手。
“首长，给你俩留点时间许久，我就先回了。”
目送陈晨离开病房，林枭气不打一处来。
平常陈晨嘴虽然不好，但不代表他没有情商。
这货只有对熟人嘴贱。
今天可倒好。
和孙烈阳第一次见面，就瘸子长瘸子短的。
这已经不是有没有情商的问题了，这是没素质。
“小孙，你别介意，陈晨这货一阵儿一阵儿的。”
孙烈阳手拿着名片答非所问：“这个陈总，可靠吗？”
林枭沉思半秒：“可靠。”
“那我想去他那儿。”
“？？？”
林枭突然抬起头，眼里写满了迷茫。
“为什么？”
“因为他好像没有把我当残疾人。”
抛开离不礼貌的问题。
孙烈阳觉得陈晨是自己受伤以来，第一个说真话的人。
自己本就是个残废。
可是上到领导，下到家人。
哪怕是林枭这个战区主官，在自己跟前都唯唯诺诺，天天捣鼓用词，生怕伤了自己的自尊。
他能理解大家的好意。
但消化这些好意，也要耗费巨大的能量。
“我确实是瘸子。”
“可你们总是把我当正常人看待。”
“这种区别对待，本就是歧视。”
“我想就算我留在部队，以后也会有这种区别对待。”
“只有这个陈总，真正给了我尊重，没有把我当残疾人。”
林枭都快被绕晕了：“哥儿们，他是没把你当残疾人，他甚至都没把你当人。”
“首长，我想去。”
“我是叫不醒你这个装睡的的人了。”
林枭放弃治疗。
“想去就去吧，手续给你批了。”
“你去陈晨那儿，总比去社会上当个闲科长好点。”
其实林枭知道，从陈晨动身来医院的那一刻。
孙烈阳就保不住了。
某种程度上，陈晨和自己是一样的。
出门不捡钱就算丢。
来一趟，不可能空着手回去。
如果孙烈阳是个正常的兵，林枭能用指挥官的命令压下来，死活不放手。
好死不死。
他不正常。
谁来了都得尊重他个人的意愿。
而孙烈阳做出这个决定，高低也有些情绪化。
他只是想逃离现在的环境，摆脱自己是这个环境中的弱者的事实。
至于陈晨那里干什么，他根本没有画面。
“首长，陈总手里的科研项目，具体指的是？”
林枭咬嘴唇摇头：“不清楚，他说是外骨骼的研究。”
“之前他们公司给西战区提供过外骨骼增强的装备。”
“不过那个装备我看了一般，没什么门道。”
晨剑科技的外骨骼项目已经在西战区试点列装了。
有用。
但没有什么突破性的作用。
至少相对陈晨的平均水平来说，那个项目不算最强。
孙烈阳听完更是不解。
外骨骼增强？
如果他想的没错的话，这玩意儿存在的前提是自身的骨骼先的强大。
自己连骨骼都没有。
增强设什么玩意儿呢？
“什么样的外骨骼需要我这种残疾人？”
林枭摇头：“可说呢……”
话音未落，门口的卫兵突然闯了进来。
“首长，突发情况。”
林枭板厚半句话咽了回去，抬头问道：“怎么了？”
“就在刚刚，东欧那边发生大规模无人机侵入事件，初步查明有超过几十架战略轰炸机被击毁。”
“鬼鬼……”
林枭后脑勺直发麻。
与此相比。
孙烈阳的事情立刻变得微不足道。
“小孙，你再考虑几天，考虑好了上交报告。”
“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批。”
“我得回机关了。”
“一次性干掉几十架轰炸机……这个世界现在癫的我有些不认识了。”
……
第二天。
钱江机场。
本应直线返回的陈晨在路上中转了一战，顺道看了看冠能永磁的生产线，所以一身疲惫。
等他来到地下三层，李东平的车早就等在这里。
可当他拉门上车之后，却发现不太对劲。
李东平坐在副驾。
驾驶位上是略微发福的魏修。
“你什么时候到钱江的？”
魏修露出憨厚的笑容：“昨天到的，本来想今天走，听说小老板您今天回来，所以专门等您来。”
“您您您的，你吃脏东西了？”
陈晨提起了警惕。
整个顺风和整个晨盾系加起来，再也找不到比魏修厉害的销冠了。
你别说魏修给陈晨开车了。
以他的能力，让陈晨和卫筱给他开车，都是合理的。
销冠突然变的乖巧，那只有一个可能。
销冠惹祸了。
“李哥，你开车。”
李东平：“魏总一片心意么……”
“别，他会把车开到沟里去。”
在陈晨的强行要求之下，李东平和魏修换了座位。
但魏修死活不肯到后排，坚持在副驾驶就坐。
“说吧，你咋了？惹什么祸了。”
魏修看着后视镜，一阵嘻嘻哈哈：“您怎么就断定我惹祸了呢？有没有可能是我立功了。”
“你他妈要是立功，早就直呼我小陈了。”
魏修嘿嘿一笑：“真没闯祸，立功。我前几天接了个大活。”
“什么活？
魏修：“算还是个系统性项目吧。”
“不但提供无人机零配件。”
“还提供无人机发射总成。”
“配套了一堆光电识别系统。”
“最重要的是这个项目还有类似算法、人员培训的下游配套。”
陈晨越听，眉毛越拧。
确实是大项目。
从发射到使用，属于一条龙服务了。
关键是。
飞牛是什么公司？
又有谁会采用这种一站式全流程无人机服务？
“这个项目什么性质，是保障民生的那种不？”
魏修狂点头：“保障！绝对是保障民生的那种。”
李东平听着两个谜语人说话，实在是废脑子。
好在他提前知道这件事，也答应给魏修做做掩护。
于是他伸手点击触控屏，调出了车机上的新闻播报。
都不用怎么寻找。
任何一个新闻播报app，播的内容都是一样的。
【下面是蛛网行动的最新消息】
【有消息人士指出，此次蛛网行动共出动一百多架无人机深入战略腹地，从5辆卡车进行发射，蜂群打击停放有战略轰炸机的重点机场，造成包括tu95在内的四十一架战略轰炸机损毁，经济损失初步估算高达70亿美元……】
“李哥，停车！”
听到这儿。
陈晨麻了。
这不是开往公司的车。
也不是开往幼儿园的车。
这尼玛是一辆灵车，坐不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