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是说，刈谷检察官私下里调查到了疑似第二名嫌疑人，但他碍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没办法直接在搜查本部公开这一发现，只好请求你来帮他做补充调查？”灰原在听完菅野的叙述后用非常精炼的语言总结了一下这件事情，“好吧，我大概明白了，那你都去了哪儿？”
“新宿。”菅野回答道。
灰原瞥了他一眼，就差在自己脸上写上“不满意”这几个大字了。
但是她又不会直说她对菅野信之的回答很不满，她用了一种很迂回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想法：“怪我，我问了一个很笼统的问题，所以才让菅野警官回复地这么笼统……”
菅野自然能听出她的话外音，叹了口气：“新宿，新宿歌舞伎町，我去了纱奈酱那儿。”
“deLuxe酒吧？”
“没错。”
“有查到什么吗？”
“刈谷雅治没有骗人，来田武雄和石冢丸二的确认识，他们时不时地就会去纱奈酱那儿喝酒聊天，案件发生前不久，也就是大前天的晚上，两个人就一同造访过那里。
但是遗憾的是，纱奈酱并没有听到两个人谈及什么敏感话题，我们也没办法因为这两个人凑在一起喝了酒，就把他们抓到警署里问话。不过当天泽口敦子好像就坐在他们的隔壁，也许听到了什么，不过我还没有来得及去问她。”
“之后呢？”
菅野就跟没听见似的“嗯？”了一声。
然而在灰原这样冰雪聪明又心思缜密的女孩儿面前，菅野的这点儿计俩根本派不上用场，他很快就败下阵来。
“——你确定要在我面前装傻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呃，咳！”菅野清了清嗓子，“我为了调查第二名嫌疑人，也就是石冢丸二，去了他工作的桑拿房。确定他并没有离开东京，也没有像来田武雄那样消失不见，他今天也在桑拿房工作，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桑拿房？叫什么名字啊？”
菅野摆了摆手：“这不重要。”
知晓一切的灰原眯起眼睛，她今天就存心想要捉弄一下菅野，于是步步紧逼道：“你说不重要，那肯定是极为重要——告诉我，叫什么名字？”
“为什么你非得知道桑拿房的名字不可？那地方又小又破的，我肯定是不会带你去的。”
“因为以我对你的了解，菅野警官，越是你不愿意告诉我的事情，越是我有必要知道的事情。”灰原义正辞严地说道，“我们已经一起生活了多长时间？我了解你的脾性，而你每次对我有所隐瞒，都意味着你要背着我进行一次‘冒险’，所以这一次你别想蒙混过关。”
“唉。”
“——你说还是不说!？”
“我要是不愿意说的话？”
“——我就离家出走！”
“你来真的啊？”
“你不信？”
灰原完全不给菅野面子，把轮椅一转就准备走。
“——你去哪儿？”
“收拾我的东西，然后离开这个让人伤心的地方。”
“你能去哪儿？”
“你管我去哪儿？”
“我现在可是你的法定监护人！”
“我没有这么笨的法定监护人！”
灰原转着轮椅进了自己的闺房，菅野也紧随其后冲了进去。
“——干嘛！这是我的房间，你要耍流氓吗！”
“这里还是我家呢，你怎么不说你在耍流氓？”
灰原皱了一下眉头，一把抓起床头的枕头朝着菅野丢了过去。
菅野用胳膊肘挡住了第一次攻击，却被紧随其后的第二次攻击击中了面门，险些栽倒在地。
“——够了！”
“你还吼我！？”灰原又急又气，要不是她定力够强，早就已经跳上去咬菅野的脖子了。
“——和风汤！我去的桑拿房叫和风汤！”菅野自暴自弃般地回答，“现在满意了吧？”
说完，菅野身体一软，靠在了墙边，露出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灰原真的很想笑，毕竟她早就从阿玛罗尼那里知道了一切。
但是她不能笑，因为这件事情还没完。
“和风汤是个什么地方？你刚才为什么不肯告诉我它的名字？”灰原继续明知故问道，“——啊！我明白了，是‘那种场所’对吧？毕竟坐落在红灯区呢！难怪你刚才藏着掖着不肯说，难怪你回来这么晚！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去享乐一定很自在吧！没关系！我现在就离开这里，没有我这个拖油瓶，你今后都能自由自在的生活了！”
说完，她就佯装开始收拾自己漂亮又时尚的小衣服——款式是她自己挑的，钱当然是菅野掏的。
“别闹了，小哀。”
“谁是‘小哀’？你认错人了！”
“你不是小哀还能是谁？别闹了，好吗？”
“我谁都可以是，但唯独不是什么小哀！”灰原哀一边说一边发出干呕的声音，“呕——萝莉控真恶心！呕！”
菅野看这个可爱的小人儿真开始收拾衣服为“远行”做准备了，觉得这件事情再这么发展下去，搞不好她真的会离家出走，毕竟两个人都一起生活了这么长时间，灰原的性子是什么样的他也了解的很，她一旦认准了某件事情就会干到底，万一她真的想要离开这里……
菅野不敢往下想了。
他甚至不知道哪方面更吓人，是灰原在离家出走后遇到了危险，还是他失去灰原这件事情本身。
几乎是被恐惧心理裹挟着，他开口道：“——那是一家‘发展场’。”
“发展场”也就是所谓的“勾搭场”，算是一种业界黑话。
当然，小哀并不明白什么黑话：“——什么叫发展场？”
菅野无可奈何，又做出了补充解释：“gaysaua.”
“男同桑拿房？”灰原毫不掩饰且直白地说出了这一名词的真实含义。
菅野低垂着头，不敢直视灰原的眼睛，就跟自己做错了事情一样。
灰原摇着轮椅来到菅野的面前，还故意用轮子压了一下菅野的脚丫。
当然，坏心眼的她是不会道歉的。
“——你去那里干什么？”
“做调查。”菅野头也不抬地说道，声音的音量比往日小了好几分。
“什么样的调查需要去那里？”
“显而易见的是，嫌疑人一号和嫌疑人二号有着密切的联系，我在那里发现了他们两个其实不只是朋友，还是一对……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来田武雄是个双性恋，他有一个小情人，还和石冢丸二发生过关系。”
说完，菅野抬起头：“我不是因为我的私人原因去那里的，小哀，我不希望你想多，所以才不想说这些事情。”
虽然刚才一直是本着捉弄菅野的心态问出这些要命的问题的，可是等到菅野真把实情告诉了她，她倒不觉得开心了。尤其是看到他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一样蜷缩在墙边，灰原也就不忍心再捉弄他了。
她伸长手臂，微微触碰菅野的下巴——她本想捧住他的脸颊，但是奈何高度不够。
“——你就不能矮一点儿？”她问。
菅野愣了一下神，然后在她面前蹲了下来：“你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虽然嘴上说着“什么也不做”，可她的双手却在菅野的脸上揉来揉去，“你是怕我误会你是男同，还是怕我嘲笑你？你是为了工作上的事情去那种地方的，就算你如实告诉我，我也不会说什么啊……”
菅野有些勉强地挤出笑容：“我不知道……”
“又在撒谎。”
菅野有些无奈地抬头看了看灰原：“……你知道我和光希的关系闹得很僵，她有太多不喜欢我的理由，其中一个理由就是我经常会夜不归宿，而且经常混迹于‘那种地方’。”
“所以……”
“事实上，小哀，我没信心做一个好的监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