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到底查到了什么东西?你特意把我从警视厅里拉出来应该不是单纯为了炫耀吧?”稍微冷静下来了之后,菅野端起咖啡杯啜饮了一口,“准不准备告诉我更为具体的细节?”
刈谷雅治点了点头:“当然,毕竟这才是我把你叫出来真正的目的。”
说完,刈谷雅治警觉地环视四周,确定周围没有人在偷听后才探出身体,压低了声音说道:“我认为,我已经找到了第二名劫匪。”
根据目击者,也就是那位弹子房工作人员的说法,劫匪共有两人,都是男性,现如今警方已经基本锁定了其中一名劫匪的身份,也就是很有可能已经逃出东京的来田武雄,而和他合作的那名劫匪的身份尚且没有定论,毕竟此人身上没有什么给目击者留下印象的特征,无非只是知道他是个男人,比来田武雄要瘦,除此之外就没别的线索了。
“你是怎么确定的?”菅野一边问,一边用勺子挖下一块儿蛋糕塞进嘴里。
“——你这人真是奇怪,换做是别的警察肯定会先问‘是谁’才对吧?”刈谷雅治用发牢骚的语气说道。
“这说明我不是别的警察。”菅野回应道,“所以,你是怎么找到这个第二名劫匪的?”
“你可以当做是我误打误撞挖出来的。”
刈谷的说法可谓相当的微妙,“可以当做”这样的词汇一出来,就说明他说的不是真话,而是他希望菅野“如此认为”的话,但他又因为知道菅野会看穿这是谎言,才会用这样近乎“请求”的说法做出这样的回答。
“要么你告诉我实际情况是怎样的,要么就干脆别说。”
菅野的态度也很明确,他最讨厌这种“模棱两可”的说法,因为这种说法在关键时刻一般都派不上用场。
“……我认识一些人,具体的情况,是这些人告诉我的。”
“鉴于你的回答这么‘谨慎’,我猜这些人应该是那种正常情况下不宜接触的人吧?”
“自己知道就行了,菅野,这个世界可不只有你能和那些敏感人物有私底下的联系。”
菅野耸了耸肩膀:“那是因为我之前在丸暴工作,和这些人接触是我的职责所在。而你可是一名正义的检察官,刈谷,如果这种事情被记者发现,或者说被某个要和你对垒的律师发现,你是要吃苦头的。”
“我是刑事部检察官,不是公判部的,和律师对垒不是我的职责所在。”
“但据我所知律师在找漏洞的时候都会追本溯源,如果发现这起案件的本部系检察官有问题的话,你觉得他们会不会揪住这一点不放?从而和检方讨价还价?”
“——行了,我可不是来跟你打辩论的,具体情况你到底要不要听?不想听的话我就不说了。”
面对刈谷的提问,菅野并没有立刻做出回应,他端起精致的瓷杯喝了一口咖啡,脑海里则是在权衡利弊:
出于警察的身份,菅野是想听的,毕竟一名检察官查出了一大票警察没能查出的关键线索,这对于警方来说其实是一记重重的耳光,尤其是这名检察官还在搜查本部被来自本厅的警察“排挤”的情况下,这记耳光无疑会变得更加响亮……
刈谷偷偷把他找出来,恐怕就是在顾虑这一点,虽然听起来这并不是一件大事儿,但是历史告诉我们,所有的不满都是一点一点的积累起来的,刈谷不希望因为一桩看似十分简单的抢劫案就搞僵自己和一些警察的关系,毕竟自己是本部系检察官,日后出了别的案子还要和他们见面的。
可如果听的话,就相当于是将这个麻烦事儿揽到自己手下了,如果他把这件事情告诉小田切,小田切肯定会让他介入这起案子,如果越过小田切直接去搜查本部,白鸟对他的态度可想而知……
而一旦介入这起案子,去了搜查本部,菅野可就没办法保证自己每天能按时下班回家给灰原做晚饭了。
——这也是影响他判断的非常关键,甚至有可能是最关键的因素。
此时此刻,菅野就像是被两片夹板夹在了中间,两面受气。
几口咖啡下去,菅野做下了决定:“老实说,我不想听。”
这个回答完全出乎了刈谷雅治的意料,原本他觉得以菅野的个性,他说什么也要听的,毕竟这可是关乎本店刑事部的面子问题,而在刈谷认识的这么多警察中,对所谓的“警察荣誉感”最为看重的非菅野莫属……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刈谷才会把菅野叫出来。
可菅野的反应却完全超出了刈谷的预料。
——这家伙脑袋里的哪根弦搭错了?
“不想听?你应该知道如果这件事情由我指出来的话,搞不好会弄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吧?警方和我们检方最近本来就因为‘搜查指导权’和‘侦查自主权’起了一些摩擦,我可不想再搞出一些火星……”
“我不想蹚浑水,刈谷,我现在有别的事情需要发愁。”
“——你能有什么事情需要发愁?菅野?据我所知,你现在可不比当初了,你现在头顶上至少有个刑事部长罩着你了吧?虽然你现在只是一个系长,但是你的特命系可是什么事情都可以过问的,你就相当于小田切之下的二把手了吧?”
说到这儿,刈谷顿了顿,继续补充道:“更何况,现在警察厅次长的位置空了下来,有传言说小田切也在候补名单之列,他对你这么看好,一旦他真的成了次长,你在中枢也就有了影响力不是吗?”
“你一个检察官这么关心我们的警队政治做什么?想跳槽啊?”菅野毫不客气地说道,“我可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离开东京地检跑到我们这儿,可得从最低级的巡查做起,如果分到了我的部门,我是不会对你手软的,什么斟茶倒水的活儿都由你来做,你还得清理办公室的卫生,可得想好了。”
“——所以,你是不打算帮我这个忙咯?”
不帮也不行。
要知道菅野现在是小哀的“法定监护人”,也算是将她的假身份落在了实处,而这个忙是谁帮的?
——刈谷雅治。
更何况他还是菅野为数不多的朋友。
能有一个在检方工作的朋友总归是好事。
所以帮是一定要帮的,需要考虑的是“怎么帮”。
“我也没说不帮你,我刚才说的是我不想听,而不是我不听。”菅野顿了顿,“我可以帮你做调查,把调查到的情况送到本部,让他们以为擅自做独立侦查的人是我,而不是你这个本部系检察官,但是——听清楚但是,我不会介入本部工作,这一点没得谈。”
“为什么?我本以为你想去恶心恶心白鸟那个家伙呢。”刈谷一边吃着蛋糕一边问道,“想想看,如果你拿着他没调查到的东西突然出现在搜查本部,他鼻子都能被你气歪吧?听着就过瘾。”
“我眼下有比恶心他更重要的事情做。我已经习惯每天准点儿下班了,可不想为了一个简简单单的案子去加班。”
刈谷雅治扬起下巴,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菅野:“我明白了,菅野,我明白了,是因为被你收养的那个孩子吧……”
菅野耸了耸肩,大大方方地承认道:“她需要我,刈谷……也许我也需要她。说实在的,我已经厌倦了厅里的那些破事儿,我现在只想每天回家吃口热饭,然后陪着她安静地度过夜晚。”
“天哪,你可真是变了不少。”刈谷一边笑一边摇头,“那孩子是有什么魔力吗?给你下了咒还是怎么的?你摇身一变就要成顾家的好男人了?要知道你以前都是第一个冲在前线的,八匹马都拉不回来的那种……”
“时代在变,刈谷,时代在变。”菅野耸了耸肩膀,“我也得顺势而为。”
“好吧,哲学家,那就这样。”刈谷点了点头,应下了菅野的条件。
“那就说吧,你到底查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