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不黄 作品

第682章 坐吃山空

半年光阴,在失落之地穹顶苔藓明暗交替的节奏里,如同被巨兽啃噬般飞快流逝。

狼人族部落的废墟之上,残垣断壁间,新的秩序如同坚韧的藤蔓,在血与汗的浇灌下顽强生长。

曾经濒临灭绝的哀嚎,已被一种混合着铁锈、兽皮、汗水和微弱希望的粗粝气息取代。

大猫成了部落边缘一道移动的钢铁壁垒。

他魁梧的身躯稳稳跨坐在一头格外雄壮的岩甲巨狼背上,那巨狼肩高近两丈,浑身黑曜石般的鳞甲在幽绿苔藓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而大猫本人,更像是一座长在狼背上的小型堡垒。他仅存的右臂肌肉虬结,操控着一具令人望而生畏的怪物——一具足足三丈多高的原始巨弩!

弩臂由三根最粗壮的“裂地犀”腿骨并排捆扎、用烧融的兽筋胶和坚韧藤蔓反复加固而成,粗如巨木房梁。

弓弦是数股来自深渊巨兽的脊椎主筋腱绞合,绷紧时发出的低沉嗡鸣,能穿透狂风,让远处的掠食者本能地竖起耳朵,警惕张望。

巨大的绞盘,需要大猫借助腰腿和巨狼前冲的惯性才能勉强拉开。

弩槽里躺着的,是前端镶嵌着磨盘大小、边缘锋利如刀的燧石箭头,后端削尖加固的“石矛箭”。

这玩意儿射出去,目标不是洞穿,而是粉碎!大猫给它起了个名字——“碎山吼”。

他粗糙的大手习惯性地摩挲着冰冷的骨制弩机,断臂的伤口早已结痂,那空荡的袖管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但他的眼神,比弩臂上的燧石更冷硬。

他是部落最远的獠牙,替代了碑林,成了守护家园的第一道“墙”。

与“碎山吼”的笨重狂暴不同,阿花和她座下的巨狼则像一道迅疾致命的黑色旋风。

她的巨狼体型稍小,却异常灵活。

阿花腰间挂着两柄便于快速上弦的短弩,而真正令人侧目的,是她巨狼宽阔如平台的背上,用坚韧兽皮和藤条牢牢固定着的十多个大小不一的弩!

从手臂长短、发射指头粗细骨刺的“蜂刺弩”,到半人高、能射出小臂粗石箭的“破甲弩”,一应俱全。

阿花像熟悉自己手指般熟悉每一具弩的特性。她能在巨狼高速奔袭中,如同弹奏死亡的乐章,从不同的位置抽出不同的弩,在电光火石间完成上弦、瞄准、击发!

她是移动的死亡堡垒,是撕裂兽群阵型的尖刀。她的眼神锐利如鹰隼,每一次精准的点射,都伴随着猎物或敌人的哀嚎。

小山的变化最为惊人。

少年褪去了大半青涩,脸上多了风霜刻下的痕迹,左臂那曾经溃烂见骨的伤口只留下一道深色的、蜈蚣般的疤痕,昭示着那场生死劫难。

他骑乘的巨狼不算最雄壮,但眼神格外机警。小山自己只背着一具相对轻便的“蜂刺弩”防身。

然而,当他微微眯起眼,喉咙里滚动起一连串或高亢尖锐、或低沉悠长、或短促急切的怪异音节时——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附近三头负责外围警戒、体型彪悍的岩甲巨狼。

立刻竖起耳朵,幽绿的兽瞳紧紧锁定小山,随着他口中那抑扬顿挫的“狼言”变化,时而分散包抄,时而聚拢防御,时而发出威慑性的低吼驱赶靠近的小型兽群。

这并非子辉的《小驯兽术》,而是小山在无数次与大黑及狼群接触中,结合狼族本能和自身天赋摸索出的独特“口技指挥术”。他是狼群的哨兵,是部落的耳目。

阿草依旧是那个阿草,嗓门洪亮,力气大得吓人。

她不擅长像大猫那样驾驭恐怖的巨弩,也不像阿花那样能玩出弩箭的花活,更不会小山那神乎其技的“狼言”。

她的战场在部落中央,在那片相对平整、被族人称为“粮台”的区域。

这里堆满了硝制好的兽皮、处理过的筋腱、打磨好的骨片石簇,还有最重要的——堆积如小山般的、风干或熏制的兽肉。

几口巨大的石锅里,永远翻滚着用苔藓、块根和碎骨熬煮的浓稠糊糊,散发着怪异却让巨狼们垂涎欲滴的味道。

阿草像一座移动的堡垒,指挥着几个伤势恢复、力气稍逊的族人,负责所有弩具的日常保养、维修、箭矢制作填充。

更关键的是,所有二十多头被驯化的岩甲巨狼的口粮,都归她管!

哪头狼今天狩猎有功,加餐一块带骨髓的腿骨;哪头狼训练时偷懒耍滑,晚餐就只有寡淡的肉糊糊。

她粗糙的手掌拍在狼头上,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再凶悍的巨狼在她面前也得乖乖低头,喉咙里发出讨好的呜咽。

因为所有的狼都知道,得罪了阿草,就等于饿肚子!

她是部落运转的心脏,是维系“墙”与“爪牙”的后勤大总管。

而大黑,已彻底褪去了深渊中的狼狈与试探性的“狗化”,真正成为了这片区域令人闻风丧胆的新晋狼王!

它的体型比半年前更加庞大,肩胛骨高高隆起,覆盖着厚实得夸张的鳞甲,在幽光下闪烁着金属般的冷硬光泽。

那条曾几乎废掉的后腿,在子辉血液和红藻的双重滋养下,不仅完全恢复,力量甚至更胜从前。

它的眼神幽深、冰冷,带着俯瞰众生的漠然与威严。

当它昂首阔步巡视领地,或是仅仅伫立在部落最高的岩石上,低沉的、带着奇异穿透力的狼嚎响彻四野时,附近游荡的、未被驯服的巨狼群无不噤若寒蝉,远远避开。

它麾下的核心战狼,已从最初的几头,扩展到了足足二十多头!

每一头都经过子辉和大黑的共同筛选,体格健壮,野性尚存却对大黑绝对臣服。

它们是大黑的延伸,是部落最锋利的爪牙,是扫荡牧场、驱赶威胁、甚至参与大型围猎的主力。

大黑的威势,确实远超它的父辈。它不再是深渊里那个需要依靠子辉的“王”,而是真正的、统御一方巨狼的霸主。

然而,风光之下,是沉甸甸的压力,如同穹顶那永恒的岩石,压在每一个族人心头,更压在子辉的脊梁上。

二十多头岩甲巨狼!这是什么概念?每一头都是能生撕虎豹、撞塌石壁的恐怖存在!

它们的胃,就是无底洞!

一头成年岩甲巨狼一天消耗的食物,足够部落所有活人吃三天!

狩猎?

方圆数百里内的中大型猎物,在这半年里几乎被狼人族部落和依附大黑狼威的野生狼群扫荡一空。

小型猎物?塞牙缝都不够!

总不能坐吃山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