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再多，今日的关键还是收徒。
“如今，你打算怎么办？”柳夫子心中唏嘘一阵，转头问道。
李夫子没好气道，“能怎么办？依旧按着原来的法子来。”
“可这些文章都被那小家伙误导了。”
“那便全都不要。”李夫子道，“这等投其所好，失了自己风骨的墙头草，老夫更看不上。”
说不得他还得谢谢林以珩，不过一句话，就将这些心志不坚的人全都炸了出来。
柳夫子想想，也觉得是这个道理。
当下两人没有再说话，开始翻阅起送进来的功课来。
很快便翻到了苏堇禾的文章。
柳夫子想了想，还是决定打开瞧一瞧。
若是苏堇禾没有被林以珩的话影响，那他也会高看苏堇禾一眼。
可惜，才读了三行，柳夫子便摇了摇头。
辞藻堆砌，毫无风骨。
“嗯？”
李夫子忽然出声，吸引了柳夫子的注意。
便见李夫子手里正拿着一首诗，念了起来，“竹摇幽影浅，风传清籁远。夏日炎光盛，不抵恶语寒。”
“呵，许意这孩子倒是会鸣不平。告状都告到老夫这里来了。这是受了什么委屈？”
柳夫子有些吹胡子瞪眼，“你竟忘了不成？我先前给你推荐过这个孩子的。”
当时李夫子没说什么，本以为他是没看上，结果竟然是忘了吗？
李夫子老脸一红。
他每日见的学子那么多，哪里记得住嘛？
书童幽幽道，“这位同林小公子一道的，听说是林小公子的书童，时常同林小公子一起。先生当日同林小公子喝茶的时候见过的。”
李夫子越发脸热，没好气的瞪了一眼书童，看着这首诗做思考状，“虽稚嫩，却显赤城，是个好苗子。请进来看看吧。”
“嗯，你不说他同林以珩一起的，一并请进来吧。”
柳夫子挑了挑眉，得意一笑。
瞧瞧，他就说许意是个好苗子。李老头先前竟好意思看不上。眼光没他好！
李夫子放了话，书童便连忙去请人。
书童一露面，众人都巴巴看了过来。
先前大家的功课送进去，如今书童出来，想来定然与李夫人的决定有关。
说不定，李夫子已经定了弟子的人选。说不定，这人选是自己呢。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满怀期待。
而书童一出来，目光便直直对上了坐在最显眼位置的长公主一行人。
想起先前父子们说的话，他深深的看了一眼苏堇禾。
这一眼，显然令众人误会了，都以为李夫子要请进去的便是苏堇禾。
一时间，各种羡慕、嫉妒、怨恨的目光纷纷落在苏堇禾的身上。
苏堇禾心头一紧。
那文章，是他先前写的很好，得了不少夸赞的。今日又按着李夫子的喜欢重新誊写了一遍，想来，定能让李夫子心生欢喜。
如此，他定能成为李夫子的弟子之事。
他控制不住的微微动了动身子，只恨不得立刻、现在就进去拜师。
“请许意许公子，林以珩林公子，进阁楼说话。”书童深深看了一眼苏堇禾，没有丝毫犹豫便将目光到许意和林以珩脸上。
话音一落，苏堇禾脸色大变，“什么？”
他面色着急，伸手就将两个童子拽住，“你在撒谎是不是？他画得跟狗啃的一样，夫子怎么会叫他？”
林以珩脸上立刻露出不服气的神色来。
什么狗啃一样！
他画的就是狗！
书童心里虽不喜苏堇禾，可也知道今日是什么场合，脸上并未表现出特别的神色，只回道，“夫子的确叫了林以珩小公子一同进去。”
苏堇禾的脸憋得有些红，气息也渐渐变得粗重起来。
难道，哪怕有超强的学问底子傍身，也洗脱不掉他身上外室子的脏水吗？
就这么嫌弃他？看不上他？
他的眼睛渐渐泛红，透露出一股不甘来。
苏染染上前，柔声道，“堇哥儿，不必着急。眼下夫子不过是叫了第一波人而已。”
“惯例来说，第一波是最差的，不过是用来热热场子。李夫子怎么可能只见了一回便定下弟子人选？越往后头的，才是越有份量的。”
苏堇禾一听，眸子里的红色这才褪去许多。
不过，是这个道理。他一时情急，竟然忘了。
第一个。
呵，最不可能收做弟子的，便是第一个。
想到这，苏堇禾有些不屑的看向许意和林以珩，目光中满是嘲弄。
许意拉着林以珩，怕他一个控制不住在这里将苏堇禾打一通。
林以珩虽然皮，却也知道分寸，瞪了苏堇禾一眼，小眼睛跟着滴溜溜一转，瞬间便有了主意。
脚底一勾，勾上来一个小石子，再对着旁边的竹子打过去。
原本安静垂立的竹子立刻如遭巨力般的晃动起来。
这一晃，将旁边的竹子也晃了起来。
顿时，一大股落叶莎莎的飘落而下，直直撒在苏堇禾和苏染染头上。
两人好不狼狈。
林以珩很不客气的大笑起来，又对苏堇禾比了个鬼脸，才拉着许意的手往内阁而去。
周围的人瞧见这一幕，也是不住的忍着笑。
但众人定力不一，依稀有不少笑声传来。
苏堇禾恼极，却只能愤愤的回到座位上，黑沉着一张脸。
苏染染恶狠狠的瞪了一番偷笑的人，才连忙回到苏堇禾身边，替他捡去身上的落叶，一边还不住安抚。
“堇哥儿，你不必同他们置气。”
“他们两个出身都不好。一个从小吃不饱饭，一个不过才五岁，能有什么本事？不过是白白进去一遭罢了。”
“你相信娘亲，李夫子的关门弟子，非你莫属。”
苏堇禾听完这番话，脸色并没有好看一些，反倒是冷冷一笑，“出身不好？至少人家清清白白。”
苏染染一愣，随后脸色变得煞白，“你……你这是怪娘亲了？”
当年，那是她唯一的出路，她能有什么办法？
苏堇禾出生后，这些年，她做的每一件事，哪一件不是为了苏堇禾的前程着想？
她辛辛苦苦，没了清白，毁了名声，到头来，竟换来苏堇禾这样一句话？
苏染染只觉得自己的心在不住的滴血，疼得让人无法呼吸。
这一次，苏堇禾并没有安慰苏染染，反而将脸转到一旁，看也不看她悲痛欲绝的神色。
一时间，苏染染的心更加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