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綝虽然升任成了艨艟将军,成了大魏诸多杂号将军之中的一员,但从私人联系上来说,乐綝和皇帝之间仍然是十分陌生的。·咸.鱼?看¨书! ¢嶵-欣-蟑-結¨埂?芯+快+
如今的四位阁臣也好,此前的董昭、曹真、司马懿、辛毗等人也罢,又或是刘晔、黄权等人,都对曹睿的性格有一定的了解。能陪皇帝喝酒,时不时还能捧几句玩笑话逗乐。
他们知晓皇帝该认真的时候认真,该放松的时候放松。有别于那些泥塑木雕的皇帝们,曹操、曹丕、曹睿这曹氏三代君王,都是喜怒爱憎很明显的活生生的人。
可乐綝就没这般了解了。
听闻曹睿发问,乐綝愣了好一会,才试探性指着鱼竿问道:“陛下所说的垂钓,是钓鱼吗?”
曹睿乐了:“乐卿紧张什么?”
乐綝迟疑两瞬,答道:“臣不知道如何应答,若论钓鱼,臣大略钓过一些,但并不精通。”
曹睿笑了几声:“朕说话没那么多言外之意。朕就是想和你说,在朕看来,垂钓就是三件事情。”
“首先,选好钓鱼的地点。”
“其次,放好饵料。”
“最后,等待鱼儿上钩就好。”
乐綝有些发懵:“臣有些不懂。”
曹睿道:“朕现在来此处,就是用朕自己的名头来作饵料,引诱孙权来上钩。”
毌丘俭见到皇帝似乎在对乐綝说战略上的事情,他见乐綝不懂,随即在一旁解释了起来:“乐将军或许不知。`白~马~书′院¨ ~埂~新,醉~全~陛下之所以此番动兵,一则是为了占领广陵、为水军选出落脚之地。二来是为了将孙权的目光引在此处,待年节一过,满征南的六万军队就将从襄樊出、夏侯平南的两万军队从江夏出,桓镇北的两万五千军队自皖城出。”
“朝廷此前议论,十余万大军在建业上游分三路进兵,吴国有很大可能认为大魏是在扬州虚张声势,故而孙权在用兵上可能会出乱子。”
“臣明白了。”乐綝拱手称谢:“多谢毌丘将军点拨,孙权素来智短,想来朝廷此策定会奏效。”
乐綝一板一眼的,曹睿也觉得与他说话没什么意思,既然战略意图与他说清了,那便也没闲聊的必要,摇了摇头:“不说这个了。乐卿从中渎水来,彼处水况如何,既然都停在茱萸沟了,大船是否能行?”
乐綝拱手答道:“陛下,臣率船队从淮阴行出之后,经末口南下至中渎水,过射阳湖、白马湖、津湖、樊梁湖、茱萸沟而至广陵。以臣所见,自樊梁湖以南尽皆畅通,末口至射阳湖也为畅通,只是白马湖、津湖和左近的地方不适合行大船。”
曹睿挑眉:“那还是不行了?”
“是。”乐綝应道:“臣与沿途官吏就此事沟通过,他们建议臣率船要十一月中旬之前回返,否则到了十一月底,恐将水浅到艨艟都难以通行的程度。”
曹睿点了点头:“这就是山河形胜!事到临头,依旧只有从海上行船一条路可供使用。”
“既然如此,你在此处停五日,率将领上岸熟悉一下广陵周边地形,而后便率军返回吧。”
“臣遵旨。+萝_拉?小+税* /庚^欣,嶵*快.”乐綝应声。
而此刻在寿春城中,内阁的四位阁臣们也陷入了一则麻烦事中。
“廷尉审查司马孚、夏侯霸二人的意见出来了,我刚从刑部徐邈那里拿来这封文书。”裴潜从外走了进来,朝着值房里的三人扬了一扬。
“哦?”徐庶、王肃、卢毓三人同时抬眼看向裴潜。
徐庶问道:“廷尉和尚书台怎么说?”
“怎么说?”裴潜冷哼了一声:“高廷尉将他的意见送到了刑部,那是十天前的事情了!刑部接了廷尉的文书,连送都没送内阁,就直接遣人发往陛下处了。”
徐庶的面色也沉了下来:“徐景山(刑部尚书徐邈)?是他自己不懂事,还是黄公衡的主意?”
王肃和卢毓脸上的笑意也同时消失了。卢毓依旧沉默,倒是王肃开口说道:“黄公衡素称铁面,虽然吏部、礼部、刑部三部在他的分管之下,但徐景山这件事应该没问黄公衡,依我看来,倒像是司空的行事风格。”
按照道理来说,这种朝廷之事应该一体发至内阁,再由内阁与皇帝沟通的。
自从新老两任内阁交替之后,历经一年,内阁与尚书台、枢密院原本和睦的关系,也渐渐变得紧张了起来
。人皆有争权之心,这种事情一旦有了开端便会愈来愈烈。
尤其是伐吴在即,内里外里的事越来越多,存在分歧的点也越来越大。就算亲兄弟还会有意见分歧呢。
尚书台怨内阁给皇帝的建议不当,内阁则以各种理由给了与尚书台处理不同的批注,留给皇帝决断。
裴潜点头道:“除了司空,还能有谁?”
“廷尉给的建议是,司马孚、夏侯霸有失地职责,其罪当贬为庶人。但以司马孚旧时有功于朝廷、夏侯氏视同宗亲,且田国让已经将被掳的百姓寻回,故而二人其罪应减为贬官。廷尉给的结论是,司马孚与夏侯霸应贬官至六百石,留在洛中待任。”
“这怎么能行!”徐庶立即从座椅上站了起来:“丢失城池,边境临危,怎能这么胡闹般就处理了!若真有了成例,日后谁会用心边事?若不出事,则是走运。若出了事情,大不了从两千石贬为县长,也砍不了头!”
王肃想到了什么:“文行兄方才是不是说,刑部将此函发给了陛下,陛下又送回来了?如何到了你手里?”
裴潜冷哼了一声:“至圣至明莫过于陛下。陛下将此文书退给了刑部,让刑部转交给内阁来议,再报与陛下!”
王肃捋须点头:“国家须有制度。若无制度如何能行?”
徐庶则在一旁说道:“连我都觉得二人的处罚过轻,论二人之罪是陛下提出来的,陛下又如何能愿意将这桩事情轻轻揭过?”
王肃看向徐庶:“元直兄此言差矣。此乃国事,怎能说陛下愿与不愿,将以国法来论!廷尉所论之罪过轻,我等应当纠错。”
“不错!”裴潜点头应道:“是该纠错。待我等纠错过后,再将文书送到广陵,等待陛下许可。”
显然,高柔、徐邈二人试图将此事绕过内阁,直接禀报陛下的做法,同时惹恼了内阁的四位阁臣。身为人臣当尽忠职守,内阁如此权重,廷尉、尚书台却不给内阁这个尽忠职守的机会。
这不是挑衅又是什么?
于情,为了维护内阁的权威,四人都要从重论罪。
于理,皇帝将刑部文书打回给内阁,阁臣们应该认真论罪。
徐庶道:“我有话要说。廷尉说司马孚旧时于先帝有功,夏侯霸是夏侯渊之子。但他二人在凉州影响极坏,这层身份只得保住他们不从重判罚,却不应减罪!”
“我附议。”裴潜道:“应当认真论罪,不可稍纵二人。”
随着徐庶和裴潜的目光都看向了王肃,裴潜问道:“子雍对刑名最懂。此二人是该贬为庶人、还是叛流?”
王肃想了几瞬,语气笃定的说道:“当流三千里!国家将战,不得放纵此等行径。”
卢毓在一旁笑道:“二人是从凉州回来的,三千里远的地方要么是凉州,要么是辽东。若要流放,此二人恐怕要流放到襄平去了。”
裴潜轻笑了一声:“襄平?那要看这三千里怎么算了。若在舆图上的直线距离,襄平不到三千里,襄平北面的玄菟郡才是三千里!”
“玄菟……”徐庶想了一想:“一人流到玄菟郡、一人流到乐浪郡去好了。”
“极好。”王肃道:“不过,内阁也应在文书上写明,流放乃是惩前毖后、治病救人之举,今日之流司马孚、夏侯霸,是为了来日更多的官吏等够警醒。二人需在彼处常悔常新,勿要行差踏错。”
裴潜点头:“我来动笔,稍后我等阁臣一同署名,再发给陛下。”
“好!”三人各自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