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歆开始严格按照程序办事，即监视江志远宅子的暗桩，一发现异常，就得回报。
而荀歆在收到报告后，再立刻叫上高斯年还有几个有职务的军候，一起商议对策。等他们讨论完了，一线的暗桩才会收到下一步行动的指示。
这种做法，有一个缺点，那就是效率巨慢，如果取弩的真的是杀手，那么等右监门卫反应过来，他已经得手了。
但同时，它也有一个优点，那就是所有人都在严格按照程序办事，且决定都是在集体会议上下的，因此哪怕出了事，也不可能叫某一个人来担责。
嗯，这就是集体负责制。
而荀歆之所以敢这么做，乃是因为，他的任务，仅仅是预防及尽力制止一切突发事件，以及蔡坤交代的，探查昌侯的动向。
根本就不涉及，保护侯风的使者！所以，侯风的使者真的被杀了，也追究不到荀歆头上来。
“长上，暗桩来报，取走弩箭的歹人，在离开江志远宅后，进入了鸿胪寺西北方向的一个院子里。”有军候来报道。
荀歆一听，立刻和众人一起在舆图上研究起来：“这地方，是鸿胪寺的仓储之地？”
“正是。”高斯年点头道，“也是鸿胪寺的旧址，搬迁之后，就用于仓储了，平日里，也没有多少守卫。”
“立刻通报刘起。”荀歆道，“他现在负责鸿胪寺的守卫，我们不好逾越。”
“诺！”高斯年领命而去。
荀歆登上瞭望塔，双手撑着栏杆，目送高斯年远去的同时，也静静地等待着侯风使者遇刺的消息。
反正，该做的，他都做了，日后的追责，也追不到他头上，那就等着看狗咬狗的好戏吧。
——
傍晚时分，荀歆终于等来了冯琪，她在藏书塔上趴了一天一夜，虽累得够呛，但胜在看清楚了这次刺杀的全过程。
“刺客是开门进的鸿胪寺仓库。一进门，就直接上了高塔，大概一刻后，就射出了致命一箭。”冯琪边喝着姜汤，边道，“射完箭，他就跳楼了。”
“刺客跳楼之后，有一个鸿胪寺的小吏，上了高塔，取走了刺客所用的弩。等小吏离开了高塔，刘起的人才赶到。”
“你还记得这小吏的面部特征吗？”荀歆问。
“当然记得。”冯琪十分肯定地点头道。
荀歆于是叫来画师，将小吏的肖像给画了下来。
肖像刚画好，蔡坤的主簿就来传令了，说是让右监门卫的全体成员，立刻放下手头上的所有工作，全力协助调查刺杀侯风使者的幕后真凶。
荀歆立刻行动，带人突袭了鸿胪寺，撬开它的档案室，拿到所有吏员的档案，并一一比对他们的相貌特征。
最终，他锁定了一个叫苏宏的吏员。而此人现在，正与鸿胪寺的官吏们一起，被刘起的人围在大厅之中呢。
“刘兄，我们找到了一个嫌疑人，苏宏。”荀歆道，“一起审吧？”
荀歆丝毫不怕苏宏乱咬，甚至还担心，他会不会一言不发呢，因此他主动邀请刘起一起审，好第一时间，让苏宏的证词，被更多人知晓。
“难道，这苏宏，才是真正的杀手？”刘起正急得团团转，因为他人赶到的时候，使者和刺客，都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如果就这样上报，那他的仕途，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你相信我吗？”荀歆问。
“当然了！荀兄，此事，你若能助我一臂之力，往后，你有需要刘起的地方，开口便是。”刘起语气诚恳地恳求道。
“好，那就抓了苏宏，刘兄主审，我在旁协助。”荀歆道。
苏宏立刻被揪了出来，容不得他说半句话，就被堵上了嘴，扒光了衣，然后结结实实地抽了三十鞭，直到快看见骨头了，刘起才扯掉堵嘴布。
“招！我招啊！”苏宏一能开口，就大叫道，而此时，他的身体，早因害怕，而不受控地剧烈抖动着。
“弩就藏在鸿胪寺北院的池塘之中。”苏宏边吐着血沫，边道，“我好赌，欠了四百贯的赌债。我有个堂兄，叫苏伦，他说只要我做了这事，就能赚到钱。”
“苏伦是什么人？”
“他在左武卫任都尉一职。”苏宏道。
“左武卫？”刘起一听，登时脸色突变，“这是预谋已久的叛乱啊！”
荀歆是赞同刘起的判断的，因为他早知道，左武卫大将军卫慈有问题了，现在来看，这刺客，说不定也是卫慈派的！
“荀兄，我们将此事，联名上奏台司，如何？”刘起问道。
“不可。”荀歆摇摇头，“此事关系重大，你我位卑，未必能担当得起，还是先私下报告韩相、袁相，让他们定夺吧。”
“好，就听荀兄的！”刘起也意识到，贸然将此事摆到明处，有些武断了，于是就赞同了荀歆的看法。
荀歆留下两个军候，与刘起的人一起看守苏宏。而他自己，则将苏宏的口供抄录了一份，同时让冯琪去一趟红香楼，请如烟到如归楼中相见。
“公子这般着急要见我，定是有什么要事吧？”如烟很快就来了，只是尚未来得及卸下浓妆，显得太过风尘。
“左武卫中，有人勾结北凉，杀害了侯风的使者。”荀歆说着，将口供交给如烟。
在荀歆看来，卫慈既然是主谋，那江夏王这次就算不死，也将彻底无缘储君之位，所以他在案子了解前，不会再与陶正见面，以免惹祸上身。
而对于袁安，荀歆始终怀疑，这次刺杀，袁安也脱不了关系，至于南平王，荀歆早已得罪死了。
所以，九公主就成为了唯一一个，可以与自己交易的对象。
“公子似乎，太过急切了。”如烟并没有捡起口供来看，仅是朝荀歆挑了挑眼眉，“越是急切，别人就越知道，公子耗不起了。”
“你说得对。”荀歆点点头，“但如果我袖手旁观，这一次的受益人，就是南平王。”
十年机要秘书的生涯，令荀歆明白，没有人能够永远掌握主动权，因此，如何在处处被动的时候，闯出生机，才是为官者的必修课！
“这块玉，是九公主赠予公子的。”如烟说着，将一块洁白无瑕的玉，放在桌子的另一边，与那份口供，正好相对。